向書和兩個姑娘眼神相對。

一大一小兩個孩子，都是清清爽爽的樣子，腮邊鼓起一團，像是兩只小倉鼠，客廳里環繞著泡面那充滿了廉價又味的化學調味劑的味道。向書看看兒，臉略微有些不好看。

“爸爸！”向把泡面碗一放，就朝向書快速的走過去。是想跑的，但是父母的叮囑已經深人心，知道自己不能跑，但走快點總是可以。

“寶寶。”向書上前幾步，一把抱起向，放在懷里掂了掂，又問：“我聞到了蛋的味道，你吃了蛋嗎？”

“沒有吃！”向就咯咯的笑起來，摟住父親的脖子，很是開心的樣子，“媽媽呢？”

向書的臉上浮現出一抹苦，但他很快就斂起這點緒回答：“媽媽去上班了，晚上就能回來看到寶寶。”他說完，看到向似乎還想說什麼，急忙問，“寶寶昨晚和今天是怎麼過的？”

向的眼睛一下子就亮起來，小開始叭叭叭。

“晉安姐姐很厲害！知道好多東西！會煮面，比爸爸的好吃！還會藥不苦！還知道味蕾！”向的每句話后面都接上夸張的語氣詞，著重強調。說完這些，覺得還有些不夠，又張開手臂揮舞，“還會寫小說！不是家里蹲啃老！！”

房間里再一次充滿了尷尬的安靜。

向書帶著尷尬的笑容看看晉安，晉安三兩口吃完手里的面條，起打算往自己房間走。

“小晉啊。”向書住了。

晉安回過頭，房東的面子不敢不給，晉安站在向書的面前，盯著自己的腳面。穿著一白襯衫，一條淺的牛仔，扎了一個清爽年輕的馬尾，皮比大多數的當地人要白皙細膩很多，是個看上去很清秀的小姑娘，有著文靜的書卷氣。只是上總有郁氣，看人的時候從來不看對方的眼睛，顯得畏而不大方。

向書的老婆于麗一開始就不是很喜歡這個姑娘，提了許多的條件，比如說要打掃客廳的衛生啊，每周檢查一次客房之類很不友好的要求。但小姑娘都答應下來，而且一直做的很好。盡管如此，于麗還是不滿意，總在私下里跟向書叨叨。

向書對晉安倒是沒有這麼大的意見，他是個男人，目不斜視，沉默寡言，盡可能不說話。于麗的嘮叨他聽了不，但他不太在意，他知道向很喜歡晉安，因為附近沒有跟向差不多大的孩子。而且向還得病了，雖然每天都笑得很開心，可沒有玩伴，總是孤獨的。

“謝謝你照顧向。”向書對晉安說。

“不用客氣。”晉安回答，等了一會兒，心里還是有點忐忑，因為今天沒有送向去學校，盡管知道自己沒有這個義務。但是家長麼，總是會甩鍋，晉安有點擔心。

“嗯……還有一個事。”向書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你認識什麼……在北京的律師嗎？”向書其實對此是不抱什麼期的，但當初這個房子一開始不是晉安找的，而是一個看上去年輕、漂亮，又時尚的小姑娘替晉安找的。那孩給向書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并不是因為漂亮，而是那不不慢的說話態度，以及藏在里面的咄咄人，讓于麗一點也沒有討到好。這也是于麗并不喜歡晉安的直接原因。

向書覺得晉安也許是有點本事的，或許會認識一些他這個層次和學歷不認識的人。

晉安想了想：“是有一個。”

“真的嗎？”向書的聲音陡然往上一提，晉安下意識的往后退了一步。向書不好意思的垂下頭，半彎著子道歉，“對不起，我有點激。如果，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給我一個電話呢？我有些事想要咨詢。”

“可以，但是要先征得的同意。”晉安回答。

向書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急忙點頭。他的緒顯而易見的好起來，帶著笑容說：“老吃泡面不行，中午我做點飯，一起吃吧。”

“不了，有約。”晉安敏的猜測向書恐怕不滿意自己給向做了泡面，這種猜測讓覺不自在，急速的想要逃回自己的房間。晉安朝向書胡的點頭，就往自己的房間走去。剛打開門，擺就被人扯了扯。晉安回過，低下頭，小姑娘正仰頭看著自己，鬼鬼祟祟的往父親那看一眼，再朝晉安招招手。

仿佛有什麼只有兩個人才能知道的小那樣。

晉安想著，彎下腰，把耳朵湊到小姑娘的邊。向那帶著香的氣味和稚的聲音吹進了晉安的鼻尖和耳朵里：“爸爸在撒謊，媽媽今晚不會回來了。”

這跟自己有什麼關系呢？

晉安眨了眨眼睛，對上小姑娘水潤潤的大眼睛，看著小姑娘笑得像朵小花：“晉安姐姐，晚上我們再一起睡吧。”

晉安想到了口沉重的小腦袋，想到了已經洗干凈掛上的沾了口水的睡，還有昨晚被關心的時候，那一瞬間從心底涌上來的溫暖和安心。

“……到時候再說。”到邊的拒絕變了別的話，晉安沒有再理會向，看了眼時間，眼底浮起無奈，真的不想出門，但是那家伙卻讓無論如何每周都要見一面才能放心。為了短見面時間，晉安總是會把見面安排在工作日。

晉安打量了一眼一旁的鐘表，估算著時間，重新換了一沒有泡面味道的白襯衫，穿好鞋子，把鑰匙什麼都一腦掃進單肩包里，出手機給好友發了個已出發的短信，就匆匆出了門。

客廳里沒人，向父兩在自己的房間，晉安聽見向書說：“寶寶乖，下午咱們去上課。你上午沒有去，要好好的跟老師道歉，知道嗎？”

跟著是向有氣無力的回答：“好吧。”

其實還是一個很乖巧的小姑娘。晉安無聲的笑笑，合上門。

這里是北京的西邊，距離地鐵的最后一站還要坐上三站公。晉安站在站牌下等公，出手機，上面簡短的回了一句：“小樣兒等著姐姐。”晉安把手機放回口袋，抄著兜繼續安靜的等著。

現在已經過了上班的點，等車的人很，公上也有空位。晉安上了車，公車搖晃起來，速度慢悠悠的，就像一個隨時都著氣的老人。晉安看到周圍也是老人巨多，那些人時不時的看晉安一眼，似乎不明白這個年輕人為什麼這個點還在外面閑晃。

晉安下了車，又登上了地鐵，奧運會快要來臨了，這座城市里到都是宣傳圖。原本人人都可以通過的地鐵，多了安檢的手續。大一堆干凈的，骯臟的，高仿的又或是廉價的包順著橡膠帶滾安檢機空的口，再從另一頭吐出來。

晉安掃了一眼墻上的宣傳畫，回想起四年前，那時候才剛讀大學，在電視播出北京接過雅典奧運會閉幕式的火炬，正式開始北京奧運的周期時，整個城市都似乎沸騰起來。巨大的民族自豪讓每個人都對08年的奧運充滿了向往和想象。那時候還在南方的城市里渾渾噩噩的過著日子。晉安曾經以為自己會永遠待在那里，誰知道有朝一日，竟然會來到這里呢？

晉安找了一個位置坐下，是一個最邊緣的位置。雙并攏，頭下垂著，不去打量別人，也避免和其他人的目接。

從地鐵的起始站到目的地，要花一個半小時，晉安待了一會兒，又出手機，看著wap文學網站。手機刷新速度很慢，一個網頁要刷好一會兒，特別地鐵的信號也不怎麼樣。晉安耐心十足的看著小藍條慢吞吞的移，不著急，在沒刷新出新界面前，把自己之前看過的頁面又重新看了一次。

網文已經興起了一段時間，晉安從大學就開始寫，再加上跟雜志的投稿，雜七雜八的加起來，一個月約莫有一千五百塊的收。晉安曾經聽過一個經濟學家講話，大概的意思是，花費三分之一的收租房，三分之一吃飯和生活，三分之一作為儲蓄。覺得有些道理，就按照這個在進行，但一千五百塊的三分之一肯定不夠生活，晉安不得不買了很多泡面。

等到晉安下了地鐵，時間已經接近十二點了。晉安的握住了單肩包的肩帶，這里人流比起起點站多了很多，出口也排著長隊。人群擁的時候，就連空氣都變得渾濁不堪，晉安先深吸一口氣，再呼出，只是這樣的話，下一次就要再深吸。不得不讓自己小口的呼吸，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不要讓其他人看出的異樣。

晉安想當一個正常人，哪怕是表面上。所幸，平安又正常的出門了。

上面的空氣比地鐵里新鮮很多。因為奧運的關系，周圍的污染大廠都停產了，天空很藍，白云很白。晉安曾聽人說北京的空氣很糟糕，但是現在似乎不是這樣的，晉安瞇起了眼睛，朝西邊看過去，看到遙遠的西山，空氣很亮，山和山之間的層次都那麼明顯，這是和晉安老家完全不一樣的風景。

晉安要見面的人程立雪，是晉安為數不多的朋友，現在在一家律所做律師，據說是律所里最年輕的律師。晉安不太清楚這行，只是聽程立雪這麼說，也很為高興。程立雪的公司在CBD商圈里，這里和晉安租住的地方完全不一樣。四都是高樓大廈，整面墻壁的玻璃在下閃閃發，來往人西裝革履，冠楚楚，都是商業英的模樣。

晉安穿著白襯衫和牛仔，站在匆匆來往的人群間，有點茫然。

自己，真的是來到了一個大城市啊。晉安抓了自己的肩帶。問了一旁保安，知道程立雪約定的位置，盯著自己的腳，往那里走。

“晉安！”

很快，就聽到活潑開朗的聲音。晉安抬起頭，看著街對面的人拉開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