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要第一場排球預賽了, 要參加的人都多有點張，除了夏星眠。

夏星眠沒空去張這個，因為幾乎每一分鐘都在想著陶野那晚和說的話。

一邊瘋狂地揣陶野的真正心思, 一邊糾結陶野那些話究竟能不能當真。

一邊又為難著:如果當真，要不要答應。

最要命的是，這幾天陶野居然絕口不再提這件事, 和聊天就像之前一樣，只閑話家常, 毫不越界。

這更夏星眠心里像被貓抓，又又躁。

從育館出來，天已經黑了, 下起了雪。

夏星眠看了眼手機, 今天比以往都練習得晚，時間竟到了八點。十點還要去酒吧彈琴, 中間也沒法休息。

要是彈一晚的琴，睡眠不足, 明天比賽怕是只能在替補席待著。

思考著是直接坐公去酒吧，還是先回一趟家放下書包再去, 夏星眠慢慢走到了學校門口。

抬眼一看, 路燈柱下，麻麻的飛雪。

看了一會兒, 然后又收回目，看向前方, 找公站牌。

直直目的是一輛白轎車。

發誓在看雪之前車前沒有人, 可現在那里站著一個人, 正撐著傘, 看著笑。銀的耳環在路燈下閃著。

——陶野。

陶野向招了招手, 說:

“小滿，過來。”

夏星眠想也不想就快步走向，風把的圍巾向后帶，雪也迎面飄到臉上。

陶野拍了拍后的車，說:“新買的車，喜歡麼？”

夏星眠這才想起之前陶野確實和說過想買車的事，以為就不了了之了，沒想到陶野真的買了回來。

“姐姐你不是沒什麼錢……”

陶野偏了偏頭，疑:“嗯？誰告訴你的？”

夏星眠小聲說:“趙姐說的。”

陶野笑了一聲，嘆氣，“也沒說錯，我賺的所有錢都攢起來了，平時過得拮據，生活質量跟一窮二白也差不多。”

夏星眠:“為什麼都攢起來？”

“和你說過的呀。”陶野靠在車上，笑眼彎彎，“攢足夠的錢，從現在這種沒著沒落的生活跳出去，自己開個店，自力更生。或許還得帶上你。我不攢多一點，以后拿什麼給你發工資？”

夏星眠臉一紅，看向地面。

陶野繞到副駕駛座那邊，打開了車門，邀夏星眠:“上來吧。下午才提的新車，副駕駛座的第一次使用權，歸你了。”

“我是第一個？”夏星眠按捺不住心底的喜悅。

陶野笑著看，點頭，“嗯，第一個。”

做第一個總是人開心。

兩個人上了車，夏星眠才想起來問:“我們去哪？酒吧麼？”

陶野:“不去酒吧了，你不是明天要比賽麼，我替咱們倆都請了假。今晚你就放輕松，休息休息。我帶你去喝一杯暖暖的咖啡，喝完就回家，洗個熱水澡，好好睡一覺。明天我會去市育館看你的比賽。”

夏星眠睜大眼睛:“你會去看？”

“會啊。你這些日子這麼辛苦地訓練，我當然要去幫你加油。”

陶野打起發機，掛上檔。

安全帶勒出前起伏飽滿的曲線。握著換擋桿的手骨節清晰，勻修長。指甲齊剪的，只涂了一層明的護甲油。

手腕上散著淡淡的悉香水味，木質的冷調，混著清冽的梅子酒氣息。

本來對比賽毫不張的夏星眠，此刻突然開始張了。

其實不在乎輸贏，就不會張。

可知道陶野要去看后，忽然開始在乎輸贏。

陶野帶去了一家布置很溫馨的咖啡館，門口有把長椅，長椅的一端坐著一只比人還要大的絨狗熊。狗熊旁邊就是一盞燈，黃的暖，蜂一樣流下來。

夏星眠站在門口盯著那只熊看。

半晌，慢慢走過去，出兩手指，輕輕地了一下大熊的卷。

手一轉，又用大拇指了熊綿綿的耳朵。角彎起微小弧度。

“你喜歡？”

陶野停完了車，剛回來就看到夏星眠在熊。

夏星眠馬上松開，恢復了平淡表，“沒有，只是看看。”

陶野拉開咖啡館的門，伴著一陣風鈴的叮當聲，“那進去吧，里面暖和。”

于是們一前一后進了館子里。

“一杯式，不加糖。一杯紅茶拿鐵，加布雷。”陶野沒看菜單，就順口報出了兩杯咖啡。

店里裝修得很溫暖，燈都是暖調，墻壁是紅磚砌的，墻角還有燒著真火的壁爐。空氣里彌漫著一甜栗子味兒，讓人不自覺就放松了心。

兩人挑了個桌子落座。

“我很喜歡來這里，這兒環境好，咖啡也不貴。因為地址比較偏，所以知道這家店的人不多，什麼時候來都很安靜。我很累的時候就一個人過來，靜靜地坐一會兒。等一杯咖啡喝完，就覺什麼力都沒有了。”

陶野在壁爐的火旁，眉與睫都泛著。

“這是只屬于我的地點。你知道，一個人總要有個能暫時逃離一切的地方。”

夏星眠心里一，問:“既然是姐姐的，為什麼帶我過來呢？”

陶野雙手十指叉，下放在指骨上，看著夏星眠的目異常溫。

“因為你最近看起來很累。”

停頓了一下，語氣加深。

“……比我想象中還要累。”

夏星眠放在桌面上的指尖。

難道陶野知道最近除了排球比賽，還在為下一年的學費苦惱？

明明已經盡全力藏這件事了。

離開陸秋蕊后，的確獲得了期盼已久的自由，但也確實失去了所有的經濟來源。雖然在拼命地兼職打工，但課余時間實在太，賺的那點錢滿足日常生活都困難，更別說是給明年攢學費。

陸秋蕊肯定也是查到了這一點，所以才會去找，和說那些話。

服務員端上了剛做好的兩杯熱氣騰騰的咖啡。

陶野拿小匙慢慢攪弄濃苦的式，許久都沒喝，往后靠在椅背上，指尖還輕捻著小匙的金屬柄。

“你還記得我和你說過的話麼？”

忽然問。

夏星眠:“……什麼？”

陶野把那晚的話重復一遍:“如果你真的不愿意回陸秋蕊邊，那就跟著我，我養你。”

這一刻，夏星眠終于明白了陶野的真正目的。

陶野對仍舊沒有任何的占有，甚至也不是真正地想包養。陶野只是看太倔，又沒錢，怕連學業都無法繼續下去，所以找一個正當的借口代替陸秋蕊救助罷了。

夏星眠自嘲地笑了笑。

“好。”

斂起那抹笑，表又變得平靜，寡淡。

“我答應你。”

陶野愣了一下。半晌，才垂眸笑出來:“你答應得好快，我還以為得花點功夫才能說服你。”

“為什麼不答應？”夏星眠捧起熱拿鐵，抿了一小口，“現在這樣不是好的。”

陶野:“嗯……”

壁爐里的柴火發出被燃燒的噼啪聲，隔壁桌傳來竊竊低語的談，偶爾還伴有金屬匙子攪拌咖啡時瓷杯的聲音。

夏星眠捧著杯子一直沒放下，的視線就凝聚在杯子里，始終含著杯沿，很慢地抿著里面的拿鐵。

霧氣騰騰飄上來，暖和得讓人有了困意。

想，這樣也不錯。不論如何，在陶野邊總算有了一個份。

桌面傳來一陣細小的聲，對面的人像是給推過來了一個什麼東西。

夏星眠托著杯子的手沉下，看見眼前多了一個由100元紅紙幣疊的千紙鶴。

“這是？”

不明所以地看向陶野。

“這是我們那個圈子的規矩。我們不像陸秋蕊那些有錢人，包養會簽訂專門的合約。因為我們本來就是被養的人，所以，再想去包養別人，就不敢制定合約這種可能會暴引起禍端的東西。我們只會給被包養的人一張紙幣折疊的千紙鶴。”

陶野看著那只疊好的千紙鶴，慢慢說著。

“這就代替了合約。只要這只紙鶴在你那里，你就永遠是我的……”

頓了一下，笑了笑，緩緩說完后半句:

“……小狗。”

夏星眠的心跳逐漸加速。

陶野推過來的不僅僅是一只紙鶴，更是一份關系的確認，一個即將為兩個人搭起橋梁的保證。

是給新買的本子的扉頁上，簽下的宣示所有者的署名。

是給新接回家的小狗的第一塊狗牌。

是主權。歸屬。

心的悸逐漸覆蓋了剛剛那才將冒芽的失落。紅著耳朵和臉，拿起那只千紙鶴。

“我收下了，姐姐。”

握它，第一次不再反駁“小狗”這個說法。

陶野喝著苦咖啡，補了一句:“如果有一天你想結束這種關系，只需要把紙鶴還給我就好。”

夏星眠把紙鶴放進了外套側靠近口的袋。

雖然沒有答話，但心里已經做出了回答。

——不還。一輩子都不還。

喝完咖啡，時間也不早了，們準備回家。

夏星眠先到門口等，陶野在里面結賬。等的時候，因為剛剛確認關系的事喜形于，躁地左走走右走走。

走了一圈，又忍不住去看那只熊，歪著頭，心想要是這只熊有生命就好了。這樣就可以與它分自己此刻的激。

過了一會兒，陶野出來了，門開的時候一陣風鈴響。

“小滿，走吧。”

“好。”

轉正要走，又聽到陶野:

“別一個人走呀。”

于是馬上回頭，欣喜地去找陶野的手。

陶野見夏星眠手牽起了自己，眼眸彎起來，滿是笑意。

“我是說，讓你帶上它。”

夏星眠順著陶野的指向看過去，陶野竟然指著那只坐在長椅上的熊。

“我問店長把它買下來了，看你一直盯著它，很喜歡的樣子。”

夏星眠頓時張起來，忙說:

“這太浪費錢了!”

“哦？……好像是有點浪費。”

陶野若有所思。頃刻，又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但你喜歡啊。給我的小朋友買喜歡的玩偶，浪費也沒有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