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星眠在酒吧的第一天工作很順利，趙雯對的水平也很滿意，下班時給了一個大紅包。夏星眠沒收，說自己干多活就拿多錢，不接工資外的錢財。

趙雯也不跟客氣，直接收回來，啐一口:“還倔！都淪落到這地方打工了，也不知道你還……”

一個戴舌釘的人著煙打斷了趙雯:“趙姐，你擔心什麼，陶野肯定私下給錢花啊。”

趙雯哼了一聲，沒搭話。

夏星眠都已經收拾好準備要走了，聽到這話，腳步一頓，皺眉:“你什麼意思？”

舌釘人意味深長地打量著，“你裝不懂？這有什麼好遮掩的，干我們這行的，誰不是一邊傍著金主，一邊又私下養著小狗呢。”

夏星眠臉變了，“我不是小狗。”一字一句說。

舌釘人嗤笑，“得了吧，被陶野養著還賣乖。陶野也真是口味獨特，難得養只小狗，還挑了你這種自持清高的假正經。”

瞇起眼，忽然低嗓音。

“……難道你和陶野上床的時候，也這麼假正經？”

夏星眠手握了拳，臉一下子變紅了。

陶野換完服出來就看見夏星眠滿臉通紅地站在門口，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走過去自然地攬過，問:“怎麼了？”

趙雯開口道:“陶野，好好教教你家小孩，怎麼為人事。”

陶野大概猜到一點苗頭，側過一點擋住夏星眠，“趙姐，還在上學，不懂事，要是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妥你擔待。”

趙雯和舌釘人相視著笑起來，笑得耐人尋味。

“哎呀，這小仙，一定很會討人開心，才哄得陶野這麼護，”舌釘人故意逗夏星眠，“喂，你也我幾聲姐姐聽聽？”

“我不是說過麼，我和真不是那種關系……”

陶野微微笑著隨口幾句圓了場，夏星眠保持沉默。

們又閑聊了一小會兒，趙雯看時間太晚，大發慈悲放們走了。

路邊等不到車，們便一邊往回走，一邊沿路找車。

下著雪，陶野像往常一樣給夏星眠打傘。走著走著，忽然問:“今天第一天，你覺得在這里適應嗎？”

夏星眠:“……好的。”

陶野溫聲說:“有不開心別憋著，你要是覺得這里的氛圍風氣不適合你，告訴我，我再幫你找別的兼職。”

夏星眠繃了一晚上的臉終于松了，低著頭，笑了笑，“姐姐，真的不用，我已經很麻煩你了。再說我哪有那麼脆弱。要是一句話聽不慣就要走，那也太夸張了。”

陶野會心一笑，也把那些閑言碎語拋到了腦后。

忽然想起夏星眠的手機放在了包里，“對了……”把手機翻出來遞給夏星眠，“你的手機。”

夏星眠接過來，一按亮屏幕就看見了幾十個來自陸秋蕊的未接。

腳步下意識停住。

陶野還在繼續走，走出兩步后才發現夏星眠沒跟上來。離開傘才短短幾秒，后那人的頭發上就落了些許雪花。

“怎麼了？”

夏星眠指尖一，刪掉了那些未接提示，冷淡地答:“沒怎麼。”

話音才落，界面就跳出了新的來電，還是陸秋蕊的。夏星眠靜靜地看了兩秒，按了掛斷。

之后再沒陸秋蕊的電話打來。

但沒過多久，唐黎的來電提示又跳躍在了屏幕上。夏星眠攥著手機猶豫了許久，手指懸在那里將按未按，一會兒抬起一會兒下落。在快要自掛斷時，最后還是按下了接聽。

走遠了一些，背過去，自顧自地淋在了雪里。

陶野駐足在原地，撐著傘，默默看著的背影。

傘面上，滿細的雪。

夏星眠:“……有什麼事嗎，唐姐？”

唐黎:“你不在家？”

夏星眠馬上意識到了什麼，大腦一震。

唐黎:“剛剛陸總去找你了。看樣子你已經搬走了長時間，怎麼也不和這邊知會一聲？打你電話你也一直不接，陸總等了你很久。”

“……”夏星眠扶在冰涼的橋欄桿上，著橋下斑棋綴的大河，深深吸了口氣，說:“我有我自己的打算。”

唐黎無奈道:“夏小姐，原諒我說句不好聽的，你如今的況能有什麼打算呢？這個月的錢沒有給你，你也不問陸總要。要是真的再這麼倔下去，陸總一生氣，徹底不管你了怎麼辦？”

夏星眠平靜地說:“不管就不管了吧。”

……反正對陸秋蕊也已經沒什麼執念了。

“你……”唐黎無奈地嘆氣，“算了，我也不好多說什麼。你也別說氣話，我知道你是絕對不可能離開陸總的。”

夏星眠聽了，不冷笑:“究竟是我離不開還是離不開我？可是把‘辱我’作為人生唯一樂趣的。我沒了的資助，最多也就是活得不如現在面。可沒了我這個仇人的兒，怕是活著都沒什麼意思了吧？”

唐黎囁嚅半晌，長長地嘆了口氣。掛電話前，和夏星眠語重心長地說:

“你想想你爸欠的那些債，再好好考慮考慮，到底要不要和陸總服。人在屋檐下，哪里會有不低頭的那天啊？”

掛斷電話，夏星眠將手機放回大口袋，看著橋下的大河，呼出一口白霧。

站了不知多久，頭頂忽然出現了傘的邊沿，剛剛好籠到的鼻尖位置。

“回家吧。”

陶野的聲音近在咫尺，就在的背后。

夏星眠轉過，徑直抱住陶野的腰，把臉埋進陶野的肩。

這是鮮有的控制不住緒外的時候，實在是覺得累，抑制不住的累。不知道是只有過得這麼累，還是世上所有人都是這麼的累。

陶野拍著夏星眠的背，良久，問:

“是陸總那邊的電話？”

夏星眠悶悶地嗯了一聲。

“找你？還是……找你麻煩？”

“……”

見夏星眠不答話，陶野嘆氣，了的發頂，在耳邊輕聲說:

“其實我這些年一直在攢錢，再過兩年，等我攢夠了，就自己開一家店。到時候我們都別活在別人的影子里了。你有什麼困難，我都幫你。”

夏星眠鼻子一酸。

但下一秒，腦子里又莫名地回響起舌釘人的那句——

“小狗。”

倔強地別過頭，放下了抱著陶野的手，“我不需要別人幫我。就算離開了陸秋蕊，我也一定可以靠我自己活下去。”

陶野淡淡地笑:“可是你離不開不是麼？”

夏星眠反問:“我為什麼離不開？”

陶野抿住下，不說話。

為什麼所有人都覺得離不開陸秋蕊呢？

夏星眠忽然覺得好笑。

其實本來不用還這些債的，按法規來說，只要不繼承產，那麼父輩的債務也不會轉移到上。夏家已經破產，本就沒有產留給。當初愿意承擔這些債務，完全是出于自己的道德良心。

雖然當時都還是個孩子，但更不愿那些本來就過得很苦的工人吃這個悶虧。畢竟，博弈失敗的是資本家，被欠錢的人并沒做錯什麼。

——可也沒有做錯什麼啊。

那年，親自辦父母葬禮、理債務轉接時，甚至連高中都沒畢業。

大不了放棄承擔這些債務。這些年把最驕傲的尊嚴都扔在腳底下踩，已經還了那麼多的錢，不欠誰的了。

夏星眠終于做下了這個決定。

再次掏出手機，這次直接撥打了陸秋蕊的號碼。等待音只響了一聲就被對方接起。

陸秋蕊的聲音里明顯含著點笑:“原來你還知道給我回……”

“陸秋蕊。”

夏星眠打斷。

“我們徹底了斷吧。”

“……”

電話那邊沉默了很長時間，才傳來沙啞的聲音:

“……你以為你離開我，能活多久？”

夏星眠一字一句地說:

“我就是死，都不會再向你低頭。”

話落，夏星眠斬釘截鐵地按了掛斷鍵，直接把陸秋蕊和唐黎的號碼拉黑刪除一條龍。

等刪完，手心里都出了汗。可刪完的那一刻，心頭的一塊大石頭終于放下了，三年了，從沒覺這麼輕松。

長長地舒了口氣，夏星眠一回頭，看見陶野還站在那里，靜靜地看著做這一切。

“姐姐……”十指攥，又開始張，“你……你在……”

陶野忽然偏頭，微微一笑。

“我在想——”

沉著，若有所思。

“以后要開什麼店比較好呢？”

夏星眠愣了愣，隨即失笑，才僵起來的骨節又緩緩放松下來。

們并排走在一起，繼續這條回家的路。

傘下，年輕的孩聲音響起:“姐姐想開什麼店？”

“唔……要不咖啡店好了。”

“為什麼？”

“有點想看看你穿仆裝的樣子。”

“？”

夏星眠的耳朵尖馬上紅了:“我沒有說以后要去你店里啊！”

陶野蹙起眉，很失落的樣子:“誒？不來嗎？”

夏星眠:“我……那我不要穿那個。”

陶野笑了笑，迎面吹來的小雪花拂過的鼻梁，在那顆小小的痣上吻過。

“開玩笑的。”語調溫，“……那應該是很久以后的事了吧。”

的眼睛像浸在溫潤的水里，細細的漣漪漾開，攜著微微失神的目，像是已經在幻想那些很久以后的事。

就在這一刻，夏星眠盯著陶野的臉，看著頰邊還未融化的碎雪，突然很想給一個承諾。

承諾自己在很久很久以后，依然會在的邊。

可心里萬般思緒，涌到邊，只化一個鈍鈍的:“我……”

再說不出下文。

“嗯？”陶野轉過頭，“你說什麼？”

夏星眠紅著臉看向別，一張，急于掩蓋自己的心思，竟一時胡說八道起來:

“我、我又不是只能在咖啡廳穿仆裝。”

陶野頓時挑起眉，耐人尋味地看著夏星眠。突然，湊近了，躲著行人的視線，湊到夏星眠耳邊，吐息的溫熱氣息像茸茸的貓爪:

“那……今晚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