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稚躺在休息室的床上，像池生初見阮茵夢的那個夜晚般輾轉反側，睡不安穩。

但不是因為天氣悶熱。

在很久以前，也經常趴在窗臺上等沈宜之回家。

那會兒八九歲，沈宜之晚上有晚自習，到家都快十一點了。

總是等到很晚。

當然要阻止，嚇唬說，小孩子不好好睡覺就長不高了，還要在房間看著睡著。

寧稚熬不住困，每晚都睡過去了。

直到一個雨綿綿的夜晚，空氣里涼的，寧稚睡著睡著，不知怎麼醒了。

著眼睛坐起來，看了看鬧鐘，還沒到十一點，便搬了凳子到窗邊，爬到凳子上，朝窗戶外面張。

雨下得一一的，像細針一般細，地上積了一汪淺淺的水，映著路燈，就像一方平靜如鏡的池塘映著月亮。

空氣里彌漫著淡淡的霧氣，沈宜之像是突然出現在路口的，撐著一頂雨傘走過來。

寧稚看到，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

撲在窗臺上，想要引起沈宜之的注意，又怕吵醒了，便用氣聲呼喊：“沈宜之！沈宜之！”

沈宜之居然聽見了，在樓下停了下來，仰起頭，雨傘后傾，出傘下的臉龐，穿著校服，神有些驚訝，但很快便彎起了眼眸笑。

寧稚開心極了，使勁地沖揮手。

然而下一瞬，便看到傘下的變了個樣子，化上了濃艷的妝，旗袍，曲線，眼角風萬種地一挑，帶著一抹玩味的笑。

寧稚只覺自己的心跳了一拍。

猛地睜開眼睛，一時分不清這是夢，還是本沒睡，是潛意識里的想象。

羊羊推門進來，手里拿著剛從酒店取來的東西，見睜著眼睛，道：“你醒了？”

寧稚坐了起來，怔怔地出著神，腦海中傘下的和穿旗袍的人不斷閃現、重合，仿佛融合了一個人。

“怎麼流了這麼多汗？”羊羊問道，一面找了空調遙控，“22度，不高啊。”

疑地看向寧稚。

寧稚不聲不響地下了床。

見不說話，羊羊放下遙控，把手里的東西都遞給寧稚：“去洗個澡吧。”

都是寧稚的服和個人用品。

大中午的，又頂著熱騰騰的大太，胃口直接就倒了一大半。

寧稚沒吃什麼東西，手里端著一碗冰鎮過的綠豆湯，斜坐在池生的床上，開著那臺老舊的風扇，吱呀吱呀地轉著。

在看窗外，天亮以后倒是沒有那種帶著霧氣般的曖昧了，但寧稚依然有些出神。

下午的拍攝開始，但很不順利。

池生這幾天晚上都沒睡好，白天在課堂里難免打瞌睡，把周圍的一圈同學都傳染了。

老師看著來氣，讓干脆別去學校了，反正已經提前錄取了，再上課也沒什麼意思，但影響了周圍同學就不好了。

言語之間大有池生被提前錄取后就得意忘形的意思。

池生心高氣傲的，哪兒得了這兌，干脆收拾了東西回家。

騎著自行車回家，背上單肩背著書包，到樓下，從車上跳了下來，把車停到墻邊，繞到車前從車簍里抱出一疊畫紙。

梅蘭了停。

寧稚深吸了口氣，朝過去。

“作表再輕快點。”梅蘭說道。

寧稚點點頭，又深呼吸了一次，走到自行車邊，把手里的東西放回紙簍里，然后把車推到十來米外，朝梅蘭比了個ok的手勢。

騎著自行車，距離單元門還有幾米就從車上跳了下來，手扶著車把跟著跑了幾米，隨手將車靠在墻邊。

從車簍里拿了那疊畫紙，單手抱著，另一只手扶了一下單肩背著的書包，腳步輕快地往樓里去。

步子跳，兩級臺階兩級臺階地，走得極快，到拐角，撞上了個人。

那人“哎”了一聲，扶住了樓梯扶手。

寧稚手里的畫紙落，散了一地。

后退了一步，抬眼。

梅蘭搖了搖頭，比了個停。

寧稚慢了幾拍，才發現拍攝停了，轉頭向梅蘭，沒有問怎麼了，因為心里清楚。

覺到站在臺階上的沈宜之注視著，但不敢轉頭和對視。

“你找找覺。”梅蘭對寧稚說道。

除了第一天的拍攝，之后，很再將劇本里的東西，將怎麼演再細致地掰碎給寧稚聽，似乎想讓寧稚自己去領會角，自己去演出來。

休息了一段時間，再來了好幾遍，都不行。

梅蘭神嚴肅了起來，走到寧稚前，問道：“你為什麼不敢看？”

這一幕戲需要非常細膩的眼神流，但寧稚本不敢看沈宜之，甚至連靠近都抵，肢語言和眼神都很僵。

沈宜之就站在邊上，聽著梅蘭對的詰問。沒有出聲，但的存在卻那樣強。

寧稚連句解釋都說不出口，低下頭，道歉：“對不起。”

“今天還能拍嗎？”梅蘭直接問道。

寧稚一直低著頭，說不出口，只很輕地搖了下頭。

梅蘭沒再，只說：“行，但明天這條必須過。”

寧稚一點也不敢保證明天就能調整好狀態，但現在也沒別的辦法，只能答應。

走出片場，沈宜之先一步在外邊等。

羊羊看了寧稚一眼，寧稚臉上滿是抵，轉想從另一個方向走，但沈宜之說：“過來。”

掙扎了一秒鐘，寧稚走了過去，低聲對羊羊說：“你先回酒店。”

坐到了沈宜之的車上，卻不想講話，甚至一上車，就后悔了，不覺得自己和沈宜之有什麼可談的。

車子是開往酒店的。

們一路都沒開口，沈宜之也只是坐在的邊上。

一直到酒店的地下停車場，司機將車停在一個角落里，然后下去了，只留下們兩個。

“你害怕了？”沈宜之問道。

寧稚將頭轉到另一側。

“寧寧，開拍前我提醒過你小心戲。”

的話輕輕巧巧的，寧稚想起們第一場戲拍完，也是這樣，坐在那里談笑如常，沒有一被影響。

戲的只有一個。

寧稚頓時說不上是酸楚還是委屈，顯出平靜的樣子，轉頭看：“我沒什麼怕的，我也記得你對我說過的話。”

沈宜之只是想開解，但兩句話下來，好像又弄巧拙了。

沉默了一下，才說：“你覺得這個時候，池生對阮茵夢的覺是什麼樣的？”

這個時候池生對阮茵夢的覺……

寧稚的嚨有些干，低聲說道：“好奇，想要了解，想要探索。”

就像十三四歲的，即便與沈宜之那麼了，還是想要了解，想知道在心里想什麼，會喜歡男生還是生，過得好不好，有沒有短暫片刻，也在想。

寧稚吞了吞唾，下意識地坐得更直，更不愿出一脆弱。

“既然好奇，池生怎麼會不敢看阮茵夢？”沈宜之又問。

不是池生不敢看阮茵夢，是寧稚不敢看沈宜之。

寧稚在心里自嘲地想道，但這句話不敢說，也不會說，這輩子都不可能跟沈宜之說。

抬手按在門把手上：“沒別的事我就先走了。”

手上還沒用勁，右手被拉住了。

回過頭，沈宜之的眼神沉沉的，寧稚意識到有什麼不一樣了，怔怔地著。

沈宜之笑了，角勾起，就似路燈下那朦朧的夢。

“為什麼不敢看我？”

寧稚了下，一時恍惚，分不清究竟是沈宜之在問，還是阮茵夢在問。

“我……”小聲地開口，有些膽怯。

邊那人卻靠近了過來，輕輕地湊到耳邊，呵氣如蘭：“池生，每天晚上聽我回家的人是不是你？嗯？”

寧稚本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房間的。

覺得自己像是變了一牽線木偶，本控制不住自己，有些畏懼，又充滿癡纏。

發地倒在床上，阮茵夢的氣息繚繞在耳邊，使脊椎都戰栗起來。

不對，不是阮茵夢，是沈宜之。

在心里反駁自己，但又恍惚起來。

是沈宜之嗎？

的分明是池生。

寧稚恍惚了好一陣子都沒弄明白。

但漸漸地意識到了一件事。

沈宜之不寧稚，但阮茵夢對池生有。

就是池生，沈宜之就是阮茵夢。

在電影里，沈宜之。

不應該害怕，應該讓自己陷進去，否則，還有什麼別的方式得到沈宜之的喜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