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巔初初冒起半紅日,晨照著乏黃的山中霧氣漸漸消散。
三輛驢車檢城之后,天已大亮,城中街巷人聲吵雜,青山縣是十里八鄉最繁榮的地界,稍靠滄瀾江中段,渡江的車隊時常經過附近道,偶爾也會進城歇腳留宿。
街邊茶肆、酒肆買賣興盛,掛著旗幡的店前,伙計賣力的吆喝,招攬不斷過往的商隊、城中百姓進來得閑稍坐,吃上一口溫熱的飯食,再品上一盞清茶。
陳鳶跟著車隊走在后面,他不是第一次來青山縣,城中街景已沒什麼稀奇,跟著趙老頭沿途打聽才找到劉府的位置。
長街磚石鋪砌著古樸,黑瓦青磚的院墻幾步一個方形的雕刻,院中老樹探出墻外灑下樹蔭。那邊高高的院門大紅燈籠升上檐角,漆紅的門扇敞開,提著禮品,拿著禮單的影絡繹不絕,份多是城中商賈、豪紳。
陳鳶看了眼大門上掛著寫有‘劉府’二字的門匾,跟著師兄們拐去旁邊的巷子,從側門進去。等在那邊的是府中一名管事,跟趙老頭談,便讓眾人拿上包袱跟著一個仆人先去別院等候,陳鳶也在其中。
跟著那仆人走進側門,是個三進三出的大宅院,青磚堆砌的院墻下,墻基爬著淺淺的苔蘚,路過的長長巷道高高的屋檐,總給人幾分森的覺。
要擺大宴的緣故,不賓客帶了孩過來,玩在一起嬉戲打鬧這才將院中的冷驅散不。
“小哥,你家員外做壽呢?還是嫁娶?”走了一路,大師兄眼羨的看著院中的氣派,忍不住與領路的仆人八卦起來。
那仆人回頭看了幾人打扮,雖然得,可也陳舊,連府中的仆人裳都比不上,不過語氣還是較客氣。
“沖喜。”
仆人言語不多,神閃閃爍爍,到了另的別院,指著一排連著的三間偏房,窗欞老舊,不地方還破了掛上了蛛網,推開門扇,灰塵頓時簌簌落在人頭頂。
拍去灰塵,那仆人退到一邊。
“西廂這邊有人住,反正你們也只待兩晚,就湊合一下,等會兒會有人過來準備被褥。”
看著空的房間,陳鳶大抵明白這是要幾人打地鋪了,他將包袱丟到角落,笑道。
“還算不錯,總能遮風擋雨。”
大師兄、二師兄沒說話,抖著上的灰塵,看得出心不好。不多時,府中那名管事帶著趙老頭過來,互相拱了拱手,前者告罪一聲離開了。
送走了劉府管事,老頭轉過來,見幾個徒弟還杵在那,不耐煩的催促。
“還愣著作甚,剛才劉府上的二管事說了,今晚就要熱鬧起來。趕去后面把車上的家當搬過來準備準備。”
陳鳶對老頭的子早已習慣了,笑呵呵的招呼三個師兄去后面,趙班主也跟在一起,大抵還是準備搭把手,一起搬東西能快一些。
“師父,這府上一不嫁娶,二不辦壽,給誰沖喜啊?”
之前那仆人說的話,還繞在大師兄心頭,一邊搬著車里吃飯的東西,一邊問著旁邊守著他們的趙老頭。
老人瞪眼喝斥了聲:“打聽!”
不過話說完,看了看四周沒什麼府里的人,他又靠近過來,陳鳶幾人連忙停下手里的活計,朝老人靠近。
趙班主下聲音。
“告訴你們,這是給員外的公子沖喜,你們哪,沒事千萬別去東廂,沾上不干凈的東西。”
原本他想說沾染晦氣,之前王家鬧鬼的事,讓他覺得這員外家的公子肯定也惹了鬼,不然好端端的一個人,在床榻昏睡數月,每日就靠一些湯水灌進肚里吊著命。
“為師來的路上就聽說了,剛才旁敲側擊也問過二管家,兩個月前,這劉家公子還活蹦跳的,卻不知怎的,每日起來,人都昏沉不說,一日比一日睡的久,到了后面,索就不醒了。員外急的將城里所有大夫都找來瞧了一遍,開的藥房都能堆滿半間屋子,可人還是照樣昏睡,你們說奇不奇?”
“不會又是鬧鬼?”三兒臉唰的就變了,子都跟著抖了起來。
向來不怎麼說話的二師兄也忍不住開口:“那劉家就沒請法師來?”
“請了。”
趙老頭長脖子又看了一眼四周,方才繼續說下去:“還請了不,就連附近的廟里得道高僧都找來,在家里誦了幾天經文,除了捐出數十貫錢,劉家公子還是老樣子,瘦的皮包骨了。”
嘶~
眾人吸了口涼氣,又沒鬧鬼,又不是大病,好端端的一個人躺在床上昏睡,當真邪門兒。陳鳶這幾日修習法,這方面的眼界要比常人寬上許多。
‘莫非是中了咒?’
‘那也不對,和尚道士都請了,難道沒有一人看出蹊蹺?不會請的又是假貨吧。’
如果不是那個瘋老頭讓他接到修道這條另外的世界,恐怕他會認為這劉家公子可能了植人。
提及修道,陳鳶就想到瘋老頭。
‘師父他老人家,會跑到哪兒去了......’
想著,他將裝木雕人偶的箱子抬去廂房,做完準備后,外面有仆人來他們去用飯,臨走時,陳鳶打開箱子,從里面取出綠袍金甲,面容重棗的人偶擺去箱上。
“二爺,這世道可沒人知道你,就剩在下了,可得保佑我長命百歲。”
陳鳶說笑的將三支香點燃,去香爐,朝對面的人偶拜了拜,方才出門。房里,徐徐青煙飄過須髯重棗的人偶。
那雙丹眼似乎注視著禮畢出門的背影。
......
快至晌午,用飯后,陳鳶等人在側院閑逛,前院那邊熱鬧的聲音傳來,也不過在過道眺,片刻,一個丫鬟從旁過去時,三兒急忙將對方攔下來,詢問前院怎麼那麼熱鬧。
那丫鬟朝他們翻了翻白眼,留下一句:“那邊多是員外的貴客,你們打聽。”端著盤子,邁著蓮步搖晃腰肢走去通往前院的一條碎石小道。
“狗眼看人低。”大師兄小聲罵了句,一腳將旁邊的盆栽踢翻,又急忙蹲下去將折斷的枝葉扶正,生怕讓府里的人看見,他賠錢。
“宰相門前七品,這些丫鬟仆人生在員外府上,比咱們這些苦哈哈活的輕松,自然瞧不上的。”陳鳶寬的拍拍漢子肩頭,這時,那邊掀起熱鬧,不多時,就見一撥人出了前院,走去長廊,還有不人簇擁著。
嗯?
那人怎麼有些眼......陳鳶修行以來,耳目聰慧,十多丈遠,集中神瞧去,鼓鼓的肚皮頂著道袍先映眼簾,接著是胖短矮的形,那灰黑的道袍惹眼,不時抬手扶了下頭上的道帽,與旁的一個老人神嚴肅的說著什麼。
“哎哎,你們瞧瞧,那人是不是有些眼!”大師兄也眼尖,看到一個大概的廓。三兒一拍大,“像是王家鬧鬼來的那個道士。”
“什麼道士,就是一個假貨。”二師兄環抱雙臂,看了看天,朝陳鳶三人示意了一個眼神,“走,瞧瞧去。”
“可是師父......”
“管他呢,咱們要是把這假道士份揭穿,保不準讓員外另眼相看!”大師兄想通關節,興的了手,張開雙臂將三兒,還有二師弟摟過來,示意陳鳶也跟上。
此時人多眼雜,也沒人注意到四人跟在后面來到東廂這邊,和前院那群人一起站在外面。
攢的間隙之中,應該是劉員外的老人站墻邊,看著一個胖道士掐著指訣,飛快嚅著厚的,在屋里走。
靠里面的一張雕花木床上,一道消瘦的形蓋著褥子昏睡,想來就是劉家的公子了。
“本道知曉了。”胖道人啞著嗓子,含糊的說道。手上指訣嘩嘩的晃一通,最后停下來,拿出手帕了汗漬。
“道長,如何?”劉員外看著臥床的兒子,急忙過來詢問,那可是他命兒啊,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基本要他半條命了。
“不妨事。”
胖道人擺擺手揣上手帕,微微仰起臉,笑道:“不過一個小鬼想找個替,不好直接下手,就使了一個法子,讓你兒子迷昏不醒,每到夜里就在床前蹲守就趕著咽氣那會兒工夫。”
仄仄的話,嚇得劉員外腳底一趔趄,差點栽倒,一旁的老妻哭天喊地起來,讓道士做法將那鬼趕走。
外面一幫人更是驚駭,在門外竊竊私語。
“難怪,最近來劉府總覺得颼颼的。”
“......好端端的,怎麼就招了不干凈的東西?”
“回家后,我得好好凈凈才。莫要將鬼給帶回去了。”
人群外,大師兄三人仗著強力壯往前了,他們可不信那道士的鬼話,尤其是王家那件事后,更不信這個胖道士,干脆開口出聲。
“員外,別信他!”
他們后,陳鳶沉默的看著屋里,修行之后,對于氣機頗為敏,明顯覺到這間房中有晦的法力在流轉。
有氣,還有法力......
再看去床上昏睡的劉家公子,陳鳶陡然想起《黃川雜疑》里有過一篇講訴符咒的故事。
“勾碟!”
勾魂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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