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鐘說短不短，說長不長。

特別是有個人在你邊問長問短，一個問題接著一個問題，你還不能把他踹走的時候……那真是，度日如年。

格雷特一只眼睛瞄著孩子咽，一只眼睛盯著神大人，比比劃劃，口水都快要說干了。好不容易聽見有人大喊:“紅了紅了！紅了好大一圈！”

一探頭，男孩左前臂上潔平坦，沒有半點問題。右前臂上——就是滴魚水的地方——紅了好大一片，當中隆起，出現很明顯的風團塊。紅暈外圈還有縷縷、長短不一的紅線條，一眼去，跟昆蟲腳似的。

紅暈伴偽足和風團……

沒錯了，是過敏反應，而且是很強烈的過敏反應！

當然，反應這麼強，也可能是因為他制備的魚水，本就沒有稀釋過……

格雷特有點心虛，表面上還是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雙手一拍:

“確定了！就是吃鱈魚惹的禍！”

“那接下來呢？”

“接下來……”

格雷特語塞。

經過皮試，孩子的病因已經確定，是過敏造的急頭水腫。急救方法他再悉不過，閉著眼睛都能下醫囑。甚至這邊下醫囑，那邊老資格的急診科護士，都已經順手把藥配好了:

0.1%鹽酸腎上腺素皮下注；

10ml生理鹽水+腎上腺素1mg+地塞米松10mg，立即口含漱口三到五分鐘；

接著接生理鹽水20——40ml，加腎上腺素1——2mg，再加上地塞米松10mg持續霧化。

可是現在，他手里有什麼？

啥都沒有啊！

腎上腺素注沒有，地塞米松針劑沒有，就連生理鹽水——他指導人手現配的生理鹽水，肯定也是濃度不準、雜質多多，無菌本談不上的……

摔！

這日子沒法過了！

好在這個問題格雷特已經有了預案。他假裝思考了一下，鎮定自若地轉向農場主:

“我看見廚房里有羊湯，羊的臟還在不在？”

“在在在！”農場主埃德蒙大叔用力點頭。格雷特松了口氣:這要是不在，就要跟農場的人商量，讓他們當場殺羊了。他起轉向廚下:

“把臟給我！”

這一番搶救下來，格雷特已經在農場確立了不低的威信，他一聲要求，自然有人去跑。很快，一盆淋淋的臟就被端了進來，砰地一聲放到格雷特面前。

然后，格雷特就在眾目睽睽之下蹲到了地上，出雙手，毫不忌諱地在木盆里翻了起來……

而一直跟著格雷特邊的神大人，也好奇地蹲了下來。看了一會兒，不得要領，忍不住發問:

“你在干什麼？”

“找一個臟。”

“找哪個？”

神長脖子湊了過來。一直按劍跟在他邊，克盡守護之責的羅曼騎士終于忍不住了，上前一步，躬話:

“大人，您份高貴，別……”

“欸！”神不耐煩地一甩袖子。他長脖子，左，右，冷不防，被一混合腥的臭氣熏了個倒仰，得虧羅曼騎士扶著才沒有摔倒。就這樣還沒放下好奇心，捂著鼻子，絮絮追問:

“你到底在找哪個？不就是臟嗎，放下讓他們找不就行了！”

“他們不知道。”

格雷特頭也不抬，專注地搜尋著，里念念有詞:“腎臟……腎臟……找到了！還有一個……”

“哎呀你要找的是羊腰子啊！”神的腦袋再次探了過來。格雷特抬起沾滿羊的手掌，作勢去推:

“別吵！”

左上方一聲冷哼。羅曼騎士大劍出鞘，攔在格雷特手掌前方。寒森冷，格雷特被他嚇了一跳，神的大腦袋也了回去，嘟嘟囔囔:

“不說就不說嘛……好心你讓別人找，你還不領……”

格雷特不理他，全神貫注，在木盆里翻找。已經宰殺完畢的羊只，解剖結構完全破壞，找到一顆腎臟不代表能找到另一顆。他又翻了好一會兒，把兩顆羊腎全翻了出來，松一口氣，抱著裝羊腎的陶碗上了桌子，仔仔細細地開始剝離。

——從一開始，格雷特要的就不是腎臟，而是腎上腺。

腎上腺素收管，地塞米松抗炎、抑制過敏。地塞米松是化學合制劑，這會兒不用想了，但是腎上腺素……好歹還可以想一想。

有這玩意兒，至可以消除頭水腫，讓孩子能夠正常呼吸。至于氣道上著的骨頭，自然也可以快點拔下來了。

理論上說，腎上腺素屬于蛋白類激素，不能口服，因為會被胃蛋白酶水解。但是，歷史上并不是沒有口服腎上腺素的例子。格雷特記得，他前世曾經讀到過這樣的記載:

1893年的秋天，發明計的英國醫生george oliver，發現當試者吞下從山羊腎上腺中提取的質后，計竟能測到試者橈脈的收。

在后世，這個實驗被作為腎上腺提取能升高，最早出現的顯著證據。但是，在此刻的格雷特看來，它意味著更重要的一點:

腎上腺素，或者腎上腺提取口服，確實發揮了作用！

當然，患兒現在不能吞咽。但是格雷特還有另外一個希:腎上腺素家族中，腎上腺素和去甲腎上腺素都不能舌下含服，但是異丙腎上腺素，它是可以舌下給藥的！

所以……腎上腺提取……確切說是腎上腺搗碎了摻水……或許，也有點效果……吧？

格雷特張得甚至沒空說話，在黯淡的燈下，小心翼翼地剝離著羊腎外的包。剪斷、拉開、鈍分離……糙的鐵剪刀，在他手里輕輕地閃爍著，幾乎玩出了外科手剪的靈巧。

腎上腺小小一只，腎臟頂端，和腎臟一起被包在腎筋里。人類的腎上腺不過5~7克重量，山羊的腎上腺也差不了多。他要非常小心，才能把腎上腺完整地剝離出來，一點也不能弄破。

兩只腎上腺里的有效分不知道有多，能通過舌下吸收的更不知道有多。他……還是小心一點，盡量不要浪費吧……

格雷特全神貫注，手上的作謹慎而輕。工作中散發的氣場不知不覺染了所有人，連那個咋咋乎乎的神也住了口，趴在桌上探頭看著，一聲不吭。騎士在邊咳嗽一聲，嘗試說點什麼，也被他擺手堵了回去。

直到格雷特把兩枚腎上腺完整剝離，放在干凈的空碗里切碎、碾磨，加上清水讓孩子漱口，神才大大吐了一口氣，跳起來追問:

“這樣就可以了嗎？沒問題了嗎？”

“等等看吧……”

格雷特一眨不眨地盯著男孩脖頸，隨時提防骨頭歪掉。好在那孩子漱口了一分鐘、兩分鐘、五分鐘……骨頭仍然好好的，倒是頭的水腫漸漸消除，氣流沖過聲帶的聲音，也越發明顯了起來。

“哇！有用！真的有用！”

“是啊，真的有用。”格雷特暗暗抹一把冷汗，出骨頭，有些疲倦地向神微笑:

“接下來，就請您出手，治好他的傷口吧……”

“沒問題！看我的！”

神拳掌地撲了上去。一個小孩子的病，來來回回折騰一晚上，他終于能派上用場了，治療放得格外干凈利落。愈合完傷口，整頓袍、昂首，向格雷特出右手:

“你好，年輕的治療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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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寫腎上腺提取，我花了20分鐘查英國各種山羊……山羊的重……

羅姆尼羊，年羊重公羊80千克，母羊41千克

林肯羊，年公羊重73-93kg，年母羊55-70kg

南丘羊公羊重80～88kg，母羊重60～88kg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