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漆黑,不遠,傾斜的街道上,燈零星如豆。
江晚橘還沒有從瀕臨死亡的窒息中緩過神來,高跟鞋不知道到什麼東西,發出脆弱的聲響,陳晝仁順手扶了一下——江晚橘不知道對方哪里來的好視力,在這樣的黑暗中也能準無誤地到。
“小心,”陳晝仁笑,“你選哪個?”
他語氣略帶促狹,明顯是“報復”,報復江晚橘那一句“您表弟”。
江晚橘說:“您真會聊天。”
幾乎原封不地還回去,陳晝仁用沾了口水的手指著江晚橘的臉頰。
什麼都看不到,黑暗讓人覺到不安,視線茫茫一團烏黑,混沌之中,江晚橘更確切地知到陳晝仁手指上的繭,的粒,從上過。
陳晝仁不再逗,昏昏暗暗,寂寂沉沉,他注意到江晚橘遇到的問題:“看不清?”
江晚橘:“嗯。”
他出手,握江晚橘的手,調侃:“那你可要握了。”
江晚橘不說話,的手掌心出了一些汗,對方的手掌寬大有力,能將整個拳頭包裹在其中。順著暗往前走,即將到石板斜街時,路過的警察注意到兩人,過來查證件。
沒什麼問題,江晚橘的份證和港澳通行證都帶在上,陳晝仁也是。
和窘迫不安的江晚橘比起來,陳晝仁姿態閑散得多,他甚至還友好地用粵語和警察流,可惜江晚橘完全聽不懂,站在一旁,冷風吹過,裹服。
只有零星的字眼捕捉到,敏的音節。
……nvēipngyāo……
江晚橘打了個噴嚏,警察將份證和通行證歸還給,視線在兩人之間逡巡許久,才放過他們。
走出好遠,陳晝仁喟一聲:“好險。”
江晚橘問:“什麼險?”
“險些被當作是做深夜工作的男,”陳晝仁瞧著江晚橘,笑了,“這兒不比家里,一個人別玩這麼晚。”
江晚橘問:“兩個人就能了?”
陳晝仁思索狀:“那另一個人能得到什麼好?”
江晚橘睜大眼睛,說:“我想住警察,讓他把你抓走,你這個企圖從事不良行業的家伙。”
陳晝仁笑出聲,他舉手表示投降:“好好好,我義務,自愿,心甘愿,這樣好嗎?請江晚橘小姐寬恕,不要報警。”
江晚橘覺著這個人講話和白擎完全不一樣,后者的措辭和語言都很正式,和對方的約會簡直就像是另類的述職報告,談話的起點多是以江晚橘談今天的工作如何開頭,結尾永遠是白擎勉勵好好工作類的話語。
可是陳晝仁不一樣,他用詞正式,語調略低,天然帶點笑。江晚橘無法抵抗這種自帶親切的男,無論講什麼,對方都能夠自然地接下話,并繼續聊。
回去的車上,港島星燈如織,霓虹恍惚,車行如夢。
兩個人聊了很多,天馬行空,警隊博館的“上水之虎”頭顱標本,文武廟的香火鼎盛和文昌帝君手中的“文昌筆”,洋紫荊和紫荊花的區別,關于香港的水神信仰和海岸線……
當然,也有工作,家庭。
江晚橘說了自己的況,獨生,讀大學,目前在實習中,想要去更高的地方看看。
陳晝仁仔細聽。
話題千擾百繞,左右離不開兩人。
江晚橘的下擱在手臂上,看著玻璃車窗外的一切:“你是香港人?”
陳晝仁否決:“不。”
“那你是廣東人?”
“不,”陳晝仁笑,“我只會幾句。”
江晚橘側著臉看他,說:“我以前看好多好多關于香港的電影,龍,你知道嗎?他演過的那個《a計劃》,記得里面有個歌謠,什麼abcd,大頭綠,吹bb……”
陳晝仁略想了一下:“捉人唔到吹bb?”
江晚橘看他:“你知道?”
“這本來就是俚語,回歸之前,港島警力不足,”陳晝仁說,“當時的警察基本上有四種,一啊,是以英國為主的歐洲人。”
江晚橘眼睛不眨,沒聽過這些,聽陳晝仁講起來,只覺著有趣。
猜測:“abcd,是指英語字母?”
“差不多,但還有一點點補充,”陳晝仁笑著糾正,“是指當時的警察,基本可以劃分abcd四大類。”
“其一,就是上面提到的歐洲人,除此之外,警察中有住在港島的華人,大部分是廣東移民,還有一些山東人,又稱山東差。”
江晚橘剛想問為什麼特意點名山東人,忽而想到,曾經的威海衛也是租界。
的心沉了下去。
說不出為什麼,江晚橘很不喜歡學習近代史,尤其是割讓租界的部分,每一個條約都背到難過——想,自己后來選擇學理科,或許也有這一段因素在。
江晚橘頭輕輕依靠在后面,手指到冰涼的玻璃。
陳晝仁耐心地說:“還有一種,就是印度人,羅差。那時英國也在印度民,就近從印度引來一部分勞力,你那句歌謠怎麼唱的?”
江晚橘想了想:“大頭綠。”
陳晝仁頷首:“這個詞就是形容印度籍警察,他們當時頭上包頭巾,穿綠制服,可惜業務水平差,捉不到賊,被氣到只能吹口哨——”
江晚橘恍然大悟。
靠近陳晝仁:“你怎麼知道這麼多?”
陳晝仁頰邊的酒窩又出來:“這些算多嗎?”
江晚橘夸贊他:“簡直無所不知、無所不曉。”
陳晝仁笑了一聲,他側:“不過,我今晚遇到一個難題,可能需要問你。”
江晚橘大方地說:“你問吧,只要是我能回答,一定幫你。”
說話間,江晚橘掖住的頭發落了一小縷下來,在作之前,陳晝仁先一步抬起手,親自幫整理好頭發。
他的手指間有淡淡的涼薄氣息,像是過一整個春天的薄荷。
“江小姐,”陳晝仁問,“今晚想要去我房間喝一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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