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小星抬起頭，一雙仿若沉淵的雙眸著自己的師父：“每個人只有一種命運。我既然選擇了學武，便不可能放棄報仇。聽聞龍淵劍現世的消息，當年參與此戰的人必然心中難安，或許他們只想一探其中虛實，但是只要是了，便不可能不出些許端倪。”

楊桀的眼里閃過一驚訝：“你是想從中找出當年是那些人參與了那場伏殺？”

卓小星點點頭：“當年參與此戰的涼州城戰士盡皆戰死，陸三叔事后追查也只能推斷此事與慕容傲有關。至于當年參與伏殺的人到底有誰，卻無從得知。父親上傷口多達數百，刀劍拳掌無所不有，甚至深中數種劇毒，陸三叔通醫，當初檢驗尸，早已將其中每一種武學的特點記載在冊，而如今這一本冊子就在我手上。”

楊桀聽了更是生氣，當年他就對攛掇卓小星學武的陸萬象十分不滿，氣哼哼地道：“鹿老兒對你還真是放心……這種東西也能給你，我回頭要非找他算賬不可……”

卓小星搖頭：“師父你錯怪三叔了，這東西是我出來的……其實這個冊子里三叔早記載了幾個他懷疑的對象，如今也算是得到一半證實。”

“哦？”

“比如，當年父親之所以死，一個重要原因便是因為他的右手到一箭傷，大大的折損他的戰力，當時父親已經是大乘化境，尋常弓箭本無法鎖定他，更遑論中。除非此人練有一種極為罕見的“百發百中”的箭心法，并且最已達到神境，以畢生功力出一箭。”

楊桀眸中暗一閃：“你是說然大將軍百里不生？”

“不錯，當年陸三叔就對此有所懷疑，當年落日關之變時，百里不生本來帶領然大軍陳兵雪嶺關外，后來卻突然退兵，江湖傳聞百里不生恰好在這段時間了傷。我觀百里不生與謝王臣一戰，他確實練有‘百發百中’的心法，而且收放自如，看來已臻神境多年，當年出箭之人，最有可能便是他。不過有一件事我可以確定，就是當年的十大罪者只怕都盡數參與此戰——”

看向唐嘯月：“四叔，你在涼州城對芙蓉雙劍口稱不知道十大罪者早就逃出極海巖冰島，是信不過他們還是想繼續瞞著我？你與三叔，是不是早已知道此事？三叔堅持讓我學習‘自封五’之，便是因為他預料到我終有一天會對上陸瑤姬，是嗎？”

唐嘯月暮氣沉沉的眼神里終于有了些許神采，那是嘉賞，欣還有數分驕傲，他的小姐，如今真的已經長大了，他的嗓音微微抖：“小姐推測的沒錯，當初十大罪者盡數出現在落日關，只是都蒙了面無法辨認。當日我對上的應該便是羅剎劍問鋒途等三人，可惜不是他們的對手，重傷昏迷。后來據三哥調查，十大罪者當日盡數埋伏在落日關，其中三人死在大哥的手上。剩下的七人后來悉數加慕容傲麾下，這也是為何多年以來我們一直認為當年是慕容傲策劃了落日關之戰，這老賊必是殺死大哥的元兇。”

楊桀皺眉道：“可是以十大罪者的能力，就算加上百里不生，也未必能打敗卓天來，更無可能殺死他。而且十大惡人中并沒有擅長使用暗毒藥之人，所以除了十大罪者之外，必有其他勢力參與了這場伏殺。瑯嬛勝地的玉藥天香萼綠華，魔教唐無心，一者擅毒一者長于暗，都有可能參與此事……”

卓小星若是想要報仇——

饒是經百戰的前魔教曜日使，也覺得此事難為。

他看向卓小星的眼神多了數分威嚴與果決，也許在這一刻他更像一個護徒弟的師父：“不行，我不可能讓你這麼胡鬧下去，你好好休息，明天你就跟著我回瀚海。報仇之事，以后再說——”

他不再看卓小星，轉離開了房間。

卓小星微微嘆了一口氣，看向唐嘯月：“四叔，你也認為我該回到瀚海去嗎？”

“小姐心中早已有了主意，何必問我呢？你才是鳴沙寨的寨主，除了你自己，沒有任何人能為你做決定。”唐嘯月垂下雙眼道：“只是有一件事，四叔要向小姐說聲抱歉。”

“何事？”

唐嘯月道：“鐘離彥為了救我而死于問鋒途劍下，其夫人亦殉而去，他們的子尚在慕容傲手中。人之恩，當涌泉相報，四叔決定轉道稷都救出那個孩子，方可不負鳴沙寨之道義。小姐，對不起，四叔不能陪你南下了。”

卓小星心中嘆息，這對夫妻一路上幾次攔截他們，沒想到竟會為了救四叔而死，也算全了當年的一番恩義。可是聽聞唐嘯月北上稷都，不由得心中憂慮，稷都是慕容傲的大本營，此行吉兇難料。

知道四叔看似和氣，做下的決定并非輕易能改。

每個人都有自己必須要做的事，又何必要勸。

“四叔打算何時啟程？”

唐嘯月道：“明日一早便走。我們鳴沙寨這些年雖然威風不在，在稷都城也還有些人手。而且，據我猜測，你三叔這段日子可能也在稷都，你不用擔心四叔。反而是你，我離開之后須得盡快與楊老三、莫三娘會合。在我看來，那謝王臣雖然有些過于自許，但還是值得信任，若是可以，托他將龍淵劍帶回金陵，你還是盡早返回瀚海為上。報仇之事，并非一日之功。”

他想了想又道：“還有，那位沐公子似乎對你頗有些意思……若是沒有當年落日關的事，也許你們……”

卓小星臉微紅：“四叔，你怎麼這麼婆婆媽媽的，我要休息了。”拉了拉被角，將額頭整個蓋住，好像這樣做就可以不聽不聞。

自一路南下，并非對沐青蓮的含脈脈毫無所覺。譬如每到一地，沐青蓮總是想著法打聽喜歡什麼，什麼胭脂水，各小吃還有各種玩的用的總是獻寶一樣送到的面前。若是表現出些許喜之，他歡天喜地的模樣，好像比自己還開心。

晚上練刀時，兩人試招印證切磋，沐青蓮也毫無藏私，全心指點實戰中的各種不足之。生殺刀法固然是一等一的刀招，可惜楊桀這個師父并沒有多靠譜，多數時候只是將幾頁刀譜給自行參悟，自己躺在一旁喝酒。有限的幾次實戰還是實在無聊抓四叔陪練，可惜四叔每次與練刀，都像活見鬼一樣，生怕傷到，手都不知道往那兒放，有一次還差點將自己的胳膊斬斷，那回之后，再也不敢讓四叔陪練了。有了沐青蓮這個陪練，覺自己的武學進益良多。

不過有時候，沐青蓮那灼熱的目如影隨形，讓幾乎想要跑開。好在素來清冷慣了，只裝作視為不見。偶爾會想，這位公子哥兒出生富麗繁華地，說不定早練就了一副風流手段。況且自己大仇未報，又有熱毒傍，沉溺兒私只能是害人害己。于是每每稍有之時，便先給自己心頭澆上一盆涼水。可是，那日看到沐青蓮為了救自己，被問鋒途重傷，心頭的涼水幾乎瞬間沸騰起來。直到自封五，才勉強揚湯止沸。此時又聽唐嘯月說起，無疑是在釜底再填一把柴薪，兩朵紅云立刻浮上面頰，又又躁地捂住了臉。

唐嘯月有些好笑地看著：“我是說，人家為了你了這麼重的傷，人還迷糊著呢，你要是好了，可以去看看……”

……

沐青蓮的房間就在的隔壁，卓小星到的時候，見到江秋楓正守在他的邊。這對師兄妹可真有意思，師妹照顧自己，師兄照顧沐青蓮。讓卓小星幾乎以為與他們并非只是萍水相逢，而是有著天大的。絞盡腦，猜測是由于蜀山劍閣十多年前過無方劍樓天大的恩，這對師兄妹因此報恩來了，自己是沾了沐青蓮的大。

沐青蓮臉蒼白，雙眼閉，他上的傷口已被理過，不再流。可是眉心微微擰起，仿佛在夢中也承著極大的痛苦。

江秋楓臉頗有些為難：“雖然問鋒途那一劍沒有正中他的心臟，這才留下一命，可是卻損傷了他的臟腑，所以他一直昏迷不醒。我們蜀中劍閣的玉散雖可治愈外傷，對傷卻毫無辦法。

“他什麼時候能醒？”

江秋楓道：“我已經以真氣助他療復，接下來便只能等他自己恢復了。可惜我與師妹都不通醫，再無辦法。”

卓小星心想，可惜陸三叔不在這里，不然他一定有辦法。可是如果陸三叔在這里，說不定會先將自己臭罵一頓。想了想師父離開之前的臭臉，不敢再去他的霉頭。

想了想，從懷中掏出一堆瓶瓶罐罐來，找出數顆五六的藥丸，死馬當做活馬醫的給沐青蓮一腦灌了下去。

陸萬象擅長醫，更是喜歡配置各種奇奇怪怪的丸藥，止化瘀，容養，清心養肺，解毒驅蟲等等無所不包，應有盡有。陸萬象更有一個特別的好，就是把所有的藥都做糖豆子。卓小星自不好，幾乎就是吃著這種“糖豆”長大。

反正卓小星這個藥罐子這麼多年來把這些藥吃來吃去，沒吃出過什麼病，想這藥就算無效估計也沒什麼副作用，這個舉卻嚇壞了站在一旁的江秋楓：“卓姑娘，這藥可不能吃……”

正說話間，沐青蓮蒼白的臉卻開始慢慢紅潤起來，江秋楓只好恰如其分閉上了，兩個人面面相覷。

眼看著沐青蓮一時半刻也不會蘇醒，江秋楓道：“卓姑娘可否借一步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