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星沙鎮的更北之有一座高山，山高萬仞，山峰綿延數十里，峰頂積雪終年不化。此人跡罕至，在山谷深卻有一座山寨，寨口立著一塊石碑，上面寫著三個大字：鳴沙寨。

如今初出江湖的游俠們多半從未聽說過此寨名，可是在是十數年前，鳴沙寨可是江湖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所在，無數人翻越茫茫大漠再翻過茫茫雪山，只為為一名最普通的鳴沙寨弟子。

相傳這個山寨便是由后來居于“鳴沙七義”中的老二“夜狐”計無咎所創，他帶著五名兄弟，在此聚義江湖，劫富濟貧，行俠仗義。可是真正讓鳴沙寨聲名鵲起是因為后世被稱為中州大俠的卓天來加，在卓天來的帶領下，鳴沙寨做下許多彪炳千秋的江湖大事，包括生擒江湖上臭名昭著的“十大罪者”，流放巖冰島，號召江湖義士在雪嶺關痛擊魔教東進等，江湖氣象為之一新。后來卓天來被大周皇帝李楠敕封為西北都護、柱國大將軍，從此退出江湖，“鳴沙七義”也都獲得朝廷任命，這座山寨便也逐漸荒廢了，不再聲聞于江湖。

可是已然荒廢的鳴沙寨中，卻出現了一個。

看起來年約十六七歲，正在月下練刀。

“九百九十六，九百九十七，九百九十八，九百九十九……”

接著發生一聲長喝：“九九歸一，生殺圓滿。”

隨著的話音落下，手中長刀狠狠劈向對面的山壁。的山壁瞬間被斬出一個寬約半指頭的裂。

月照在刀之上，赫然可見這把所謂刀，與其說是刀，不如說是一塊厚重的鐵片。

刀與劍向來涇渭分明。劍者，雙邊開刃，多為直刃。而刀則為單刃，多為曲刃。而手中這件古怪的兵卻雖形制彎曲，但是兩邊邊緣都是一樣的厚度，并無開刃。一般來說這樣的到別說是砍石頭了，就連一個小樹也砍不倒。可是在這個手中，竟然可以將山劈出這麼深的裂。

“阿星啊，這套生殺刀法你已經練至第五層巔峰。嗝……如果你方才所使用的不是無鋒刃，而是我生殺刀法一脈相傳的折月刀。這座鳴沙峰說不定就被你折腰砍斷。”山石的另一側，出現了一位著黑落拓的人影，正懷抱一個酒壺，一遍猛灌了一口酒，一遍打著酒嗝道。

卓小星臉上并無多欣喜之，道：“師尊，那我什麼時候可以練習下一重？”的聲音本來是是很清脆悅耳的，但是此刻仿佛被水打了一樣，有幾分暗啞的味道。

那抱酒壺之人的的聲音有些尷尬，道：“阿星啊，這個……前一段時日這寨中的藏酒都喝完了，師父外出找酒喝，一個不小心喝醉了，等醒來之時，那本《生殺刀法》竟然不見了，聽說如今世道艱難，竊賊甚多，恐怕是被賊給走了。眼下，師尊恐怕……嗝……”那男子又打了個酒嗝：“暫時教不了你——”

卓小星白了他一眼：“師尊，這生殺刀法是您的畢生絕學，難道教弟子還需要刀譜嗎？”

那抱酒壺之人不好意思的笑笑：“阿星啊，你知道為師這些年酒喝多了，很多以前的事都想不太起來了。這樣吧，你容師父回去好好想想，等師父我想起來了再教你——”

卓小星氣哼哼道：“不管你教不教我，明天我便要離開西北，前往中原，若是到時候徒兒一個學藝不，死在他人手下，丟的可是師父您堂堂天下第一大魔頭的面子。”

那抱酒壺之人劇烈地咳嗽了兩聲：“唉喂，阿星……不是師父藏私，是這生殺刀法第六重實在是過于兇險……咳咳……”

可是他還未說完，就被另外一個的聲音打斷。

“小姐。”

來者似乎五十多歲，提著兩壺酒。其發須皆白，臉龐布滿著深深的皺紋，雙眼在皺紋疊下顯得有些細，如深潭般冷靜，只是這雙看看著卓小星的時候，卻是有著一抹溫和笑意。

卓小星看著來人，角微微翹起：“四叔。”

來者正是昨日室中的灰大漢，居鳴沙寨四寨主的唐嘯月。當年落日關一役，鳴沙七義的老大卓天來、老二計無咎、老六容夔一同隕落，余下之人中，老三陸萬象常年不在寨中，老七水泊晚離開鳴沙寨多年。唯有老四唐嘯月與老五盛天飏留在寨中輔佐卓小星，而在幾人之中，唐嘯月對卓小星最是疼，卓小星對這位四叔也極是敬重。

不過，唐嘯月素來待極是恭敬，不像鳴沙寨其他人稱呼為“寨主”或“阿星”，而是稱呼為“小姐”。

“這麼晚了，四叔到此可有什麼要事？”

唐嘯月躬道：“南下一應事宜皆已安排妥當，隨時可以啟程。此行或有風險，我已與你盛五叔商議過了，此番就由他留守鳴沙寨，由我陪你南下走一趟。”

卓小星微笑道：“如此甚好，原本我也打算請四叔與我一同下山。”

唐嘯月看了兩眼，卻是言又止。

卓小星道：“四叔還有事？”

唐嘯月道：“小姐，臨別之前，我還有事與你師父要談——”卓小星眼神向唐嘯月手上的兩個酒壇，瞬間明白了，自己的師父楊桀與四叔乃是鳴沙寨的兩大酒鬼，這兩人湊一起，除了喝酒，準沒好事。

亦無意與兩個酒鬼湊對，將無鋒刃扔在一旁，趁著清冷的月離開雪山。

在離開之后，山上的明月也似乎黯淡了下來，只剩下一個昏暗不明的白影，孤零零的懸在天上。

唐嘯月找了塊石頭坐下，拍了拍酒壇：“這是我從陸老三的酒窖里找出來的雪月泉。只剩下最后兩瓶了。”

那抱酒壺之人不知道從哪道的月的影之下閃出，低沉的聲音響起：“這麼多年了，難為你還記得這酒，唐老四。”

唐老四瞳孔中似乎閃過一霾：“自從大哥故去之后，陸老三便多年不再釀這大哥當年最的雪月泉。而昔日名天下的鳴沙七義，也已經煙消云散了。有的時候回想往事，真的是如夢一場。”

黑落拓人影將酒壇接過，卻并沒有喝，而是對著月，傾灑在沙土之中：“敬大將軍。”

唐老四同樣打開酒封，將酒灑在沙土之中，聲音暗啞：“大哥。”

隨后兩人都沉默了下來，將壇中剩下的酒一飲而盡。

天邊一孤月高懸，映照著無邊的寂夜。

唐老四首先開口道：“其實，我不明白，按照當年的約定，你早就可以離開虛月山了。當年我們鳴沙七義將你錮在涼州城十年，后來又迫你傳授小姐生殺刀法。如今你上的桎梏已經全部解開，你為何會一直留在這小小虛月山呢。你可是曾經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魔教頭子……”

夜風吹拂，他的嗓音莫名滄桑。

楊桀背坐在沙峰之下，在月下他的背影蕭索，這讓他的聲音也似乎多了幾分蕭索的意味：“當你在一個地方久了，與一個人呆在一起久了，自然就會留。我并非是不想離開虛月山，在這里我每一日每一夜都會記得當日恥辱。我憤恨，恨蒼天不公，為何賦予我這樣的命運。可是我每次想要離開，還沒有走出這片沙海，卻又會眷這里的一切。”

他的眼神在一瞬間變得溫起來：“況且小星除了偶爾脾氣不好，不太懂得尊師重道。其他方面倒是一個不錯的徒弟。”

唐老四道：“你不是眷，你是害怕。你害怕當你重出江湖之時，卻再也沒有了當日的雄心與斗志。你更害怕你會失敗——江湖年年都有新人涌現，可是你不拿刀很多年了。”

楊桀有點發怒，從來沒有人敢這樣當面嘲諷他：“唐老四你——”

唐老四卻微微嘆了一口氣：“不要怒，我并非只是說你，也是說我自己。算起來，我與你一樣，已經九年從未離開虛月山了。”

“可是你明日就要離開。”

“是的，我明日就要離開。”

“為了報仇？”

“為了報仇。九年前的債也該償還了。不是小姐是這樣想的，我鳴沙寨上下，又有何人不是心心念念這一天呢——”

楊桀那灰暗的眼神在一剎那閃過瑩，可是這瑩只有剎那，終究很快黯淡了下去。

“保護好。還有，千萬別讓沖破生殺刀法的第六層。”

“你呢，你為什麼不親自告訴？”

楊桀微微嘆了一口氣，卻是答非所問：“說起來，卓天來也是我的仇人。你們讓我收仇人的兒為徒我已經做了，萬萬沒有幫仇人去報仇的道理。”

唐老四微微一哂，一拱手，隨后離開。

只留下月下那單薄的霧影，發出一聲低低的喟嘆：“仇人嗎？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