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敖氏勢大是暫且無法改變的現狀，而他們對楚國目前還稱得上是利大于弊。日子便這樣平穩地一日一日過去。

對于王子加來說，除了斗谷于菟，并沒有見過任何一個若敖氏的族人。他們聚居在宮城的南邊，與護城河也不過一墻之隔。所以除了擔任重要職務的幾位，其余族人并不會經常在楚王宮中出現。

但是今日，當再次忙里閑去見王子旅時，卻見書房里多了一個年。那人約莫比他們大幾歲，齊整，一臉嚴肅地在說什麼。

王子旅正面對著他一臉愁容，見妹妹進門趕迎了上去。

“加，你來了，有什麼事嗎？我們出去說？”王子旅忙不迭地問了一串問題，拉住妹妹的手腕便想拖著離開。

王子加莫名地看了他一眼，眼神清晰地表達了的疑。他們什麼時候這麼生分了？

剛要開口，王子旅便手上便輕微用了些力，示意先離開再說。王子加只得暫且放下疑問，半推半就地轉過。

兩人一同快步走出了院子。王子加邊走邊回頭，那個嚴整的年并未跟上來，而是搖了搖頭，卷起了原本放在自己面前的竹簡。

“那是誰啊？”走出一段距離之后，王子加問道，“父王給你準備的輔臣？年紀是不是小了些。”

王子旅忙做了個噤聲的作，還刻意下聲音道：“他是斗克黃。”

完全沒聽清對方說了什麼的王子加到十分莫名其妙，而且此時他們已經快要走出宮城，那個年完全沒有跟上來。不明白為什麼王子旅還要如此作態。

被在心中暗罵的王子旅手了自己的鼻子，左右看了看，恰好發現自己還未松手，便再次用力，拉著王子加出了城。

兩人直到城外林中，才停了下來。

“我說那是斗克黃。”王子旅無奈道，他們剛才所在的位置經常有若敖氏族人來往，所以他才不想被聽到。

“原來是斗克黃……”王子加應道，然后立刻反應過來“那是誰啊？”

這片林子里長了不松柏，季節恰好，王子旅輕易地拽了一顆松塔下來。他失地發現新鮮的松塔并不能拆出松子，便把松塔又隨手一扔，才回答道：“子文的孫子。”

王子加不屑一顧：“若敖氏應還沒有廢王自立的打算罷。既然如此，子文的孫子又哪里值得你這般小心翼翼。”

“你不懂。”王子旅一臉痛不生，“我知道自從沒有我督促你，你已經很久沒有早起練武了。”

“這也不是我不想練武啊，是母親覺得……而且我不是不想練武，只是不想早起練武。”王子加支支吾吾一陣，雖然唐姬反對這是個事實，但也不能否認的本心其實在蠢蠢。

“那你想象一下，無論你在做什麼，母親都要求你去學掌家之事。”說到這里，王子旅的表反而越發平淡而僵了，“斗克黃自我每日早晨練武之時，便開始與我念一些古圣王治國之道的容。他說，無心之言亦能心，既然他要輔佐于我，便要做到最好。”

“進了書房勉強能安靜些許，但是我一抬眼，便見他又在閱讀那些容。”王子旅閉了閉眼，“我倒寧愿他和他的叔叔、叔祖們一樣，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王子加取笑他：“難得若敖氏有如此迂腐忠君之人，父王也是因此才看重他把他放在你邊，你竟是怕了他。”

“我哪里便怕了他，我只是有些煩躁。”王子旅看，“我才是未來的楚王。”

“好吧，未來的楚王。”此并無旁人，王子加也沒什麼儀態地聳了聳肩，覺得這樣難得孩子氣的哥哥非常有趣，便故意打趣道，“你把我帶出城，想好要做什麼了嗎？不如我們回去拉斗克黃一起？”

王子旅氣得徑直往前走了一段，王子加趕忙跟上他。二人你追我跑，突然到久違的快樂。自從楚王商臣登位，他們真的不再像以往那樣自由散漫了。

孩一個加速，腳下用力便跳上了兄長的背脊，差點把對方趴下去。幸好多年習武之下，王子旅的板足夠堅實，反應也足夠快，立馬向后手把穩住。

“給我汗。”王子旅沒好氣地道，剛想責備妹妹不知輕重的行為，便被王子加手捂住了。而對方同時也不忘用袖幫他拭去了額頭上的汗意。

“你聽，是不是有人在哭？”王子加低下頭，湊在他耳邊輕聲道。

仔細聽來，在風聲與樹葉娑娑聲之后，確實有細微的子嗚咽聲。

兄妹二人對視一眼，王子加輕巧地從王子旅背上落，兩人借著樹木的遮蔽悄悄地走上前去。他們所聽到聲音的來是樹林的深，那邊有一片大湖。湖邊有一不明顯的沼澤，而整片水域都長滿了蘆葦、荷花和菱。

是一景，但對于生人亦有些危險。不知那子是否是遇到了什麼困難。

隨著子的聲音越來越清晰，兩人的表變得有些微妙。這個聲音好像并非是哭泣，而像是……王子加想了很多的詞匯才勉強能將其描述出來，那似乎是，難以抑制的快樂？

王子旅四看了看，挑了一棵合適的樹便爬了上去。他向遠了一眼，便跳了下來，拉住妹妹袖便往回走。

“剛爬過樹，不要把灰蹭到我上。”王子加一臉嫌棄，但隨即便好奇地問道，“你剛才看到什麼了？”

“看到兩個人在娛神。”王子旅倒也沒有瞞，雖然說得十分晦。

王子加心領神會。

兩位出高貴的公子在年時，曾經跑出宮城，巧合地參與了一場民間的盛會，那場祭會所尊奉的是云中君。

出自楚宮宗廟的巫穿著輕薄的，上系著彩的绦。端坐在車中，國人簇擁著的馬車直到鄢水之畔。兄妹二人趕到時，只見巫半躺在高高的祭臺上，蜷曲、手臂展、衫半的樣子，仿佛在等待著什麼。

許久后，盛裝打扮的覡出現在畔，兩人覆，四肢糾纏。巫的表顯得欣喜而虔誠，覡面上則始終維持著高貴而圣潔的模樣。

還未等祭典結束，兄妹倆便被唐姬派人帶了回去，但這一切都給他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直到年歲漸長，才大概明白了些許。

無論是巫還是覡，都是神的配偶和降，所以不允許與人通婚。而鄉野之中的祭典，則通常都會有這樣的娛神環節。

如今王子旅不好意思與妹妹直說，便只稱作是娛神了。

他急著想要離開，王子加卻甩開他的手停在原地，還流出一興味的眼神。

當年二人畢竟年齡尚小，其實并未看清什麼便被帶了回去。今日恰巧遇到，王子加實在是克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王子旅意識到自己妹妹在想什麼之后，實在有些不知該怎麼辦。二人畢竟還未到年紀，沒有人會專門對他們有此類教導。而哪怕楚國民風彪悍，環境寬松，除特殊況外，也總不至于在大庭廣眾之下。何況宮城還要更加講究禮法。

他一邊想阻止妹妹這實在不禮的行為，一邊自己又不由得生出了幾分好奇，作出了最后一次掙扎：“加，我們還是回去吧。”他低聲道。

王子加才不理會他，只自己悄悄地爬上了樹。才剛坐穩，邊便多了個人。王子旅本以為自己會得到無盡的嘲笑，但事實上并沒有。他妹妹此時的注意力完全不在他上，而是興致地向聲音的來看去。

的好奇心即將得到前所未有的滿足。

不遠野合的二人中，子上的襦尚且齊整，只是有些微散；男子則已出了一截強健的手臂。他們相擁抱坐在一起，袴展開如花朵一般層層疊疊，似乎還有的碎片被拋在一邊。

但他們好像都并不在乎，只是在遼闊天地間忘地擁吻和哦。

楚人貴族多穿深和楚袍，皆是上下一，無、裳之分，其另有單。那兩人很明顯并非貴族。

他們倒也并未/多，稱不上十分不雅。甚至那番火熱快活的氣氛，有種最原始的生命力與染力。

其實以兄妹二人如今坐在樹上的位置還是看不到什麼細微之。但是比起年時既不理解，又充滿神彩的神婚儀式，如今這種毫無修飾的行為，反倒是讓王子加有了些微別上的意識。

看到男子跪坐起，小臂上的繃又放松，雙手摟抱著人的腰；子則盈滿笑意，憐地對方的長發，偶爾表會有幾分扭曲，但仍舊充滿愉悅與快意，亦是毫未曾抑自己的聲音。

王子加越看越到莫名的臉熱。扭頭看向旁邊的王子旅，見他從耳后到脖子紅了一片，不由得笑著了一下對方的耳朵，差點把王子旅嚇到從樹上掉下去。

幸好沒有，不然那可真是無法想象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