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北朔風越加凜冽，但若非騎在馬上，卻比群山環抱的幽穀要暖和不。

連日來三人漸漸適應，加之馬上顛簸也極累人，至後多覺疲反不覺多冷了。

從襄郡出，過東，經魏興，慢慢已趨近關中之地梁州。

藍蘇婉幾人騎馬從一村落中穿過，上了一條山道。

“村中的老伯說過了這山便是梁州城了。”藍蘇婉向兩人道：“此山屬梁州之地漢中郡郊野，故而我們隻要過了這山便到了樂正與申屠家之地了。”

阿紫心呼總算是到了，但轉念間又想起一事。

山路覆有薄雪，不甚，但修得還算平整，且甚寬，三人並馬而行竟也能馳過，可見時常有商旅往來。

“二師姐……”阿紫眼看藍蘇婉，繼而小聲楚楚道：“我們真的要把那兩件寶貝還給他們兩家麽？”

山道兩旁古樹參天，林風幽冷，越往山中行寒意越甚。

藍蘇婉卻未應，低頭不知在思索什麽。

“二師姐！”阿紫見眉頭鎖，不由好奇道：“師姐你怎麽了？”

藍蘇婉遲疑一瞬，看了阿紫和雲蕭一眼道：“方才我問路之時，那老伯還與我說這山上時常有些古怪，囑咐我等小心……故有些擔心。”

阿紫微一怔，而後蹙眉道：“能有什麽古怪？莫不是有山賊？”鬼靈的眼中反倒亮起來。

藍蘇婉卻搖了頭：“倒未提到有山賊……我也不明……許是多慮了。”

雲蕭一直默不作聲的行於藍蘇婉右側稍後，此時微抬起頭來，著前方不遠一株道旁枯木。

藍蘇婉騎馬在前正要馳過，雲蕭皺了皺眉，忽喚道：“二師姐。”

藍蘇婉聞聲而止，緩下了馬速，回頭道：“怎麽了？師弟。”

雲蕭驅馬上前，遲疑一瞬，道：“自方才起風向便開始有些異常……”

“啊？”阿紫見兩人緩下，獨自騎馬在前聽見便愣了愣：“風向？”

青麾年行至藍蘇婉側，眉間微肅：“我原以為是我多心了……但抬頭來卻見那株枯木是八角金盤。”

阿紫又愣：“八角金盤？不就是棵樹麽……哪兒不對？”

藍蘇婉聞言眉間亦皺了：“八角金盤應是常綠之木……冬天怎會枯萎？”

青麾年輕輕抬眸示意道：“與它相反，八角金盤左側三步那株水杉卻長得極好。”

藍蘇婉眉間不由皺得更深：“水杉卻是深冬無葉之木。”

阿紫撓了半天頭忍不住湊過來道：“你們好端端地怎麽說起樹來了？”

青麾年了紫丫頭一眼，而後遲疑著道：“這道旁兩側植株多數異樣，便是寒季當盛的瑞香叢木也呈枯木之狀……當是說明，此地異於常。”

阿紫歪了歪頭：“可我沒覺得哪裏不對啊？”

藍蘇婉一眼雲蕭，回轉頭來，道：“師弟說的有理，還是小心些為好。”

阿紫隻得也停了下來，隻不過方按耐著子在原地踢了會兒蹄，便又道：“許是那些沒長好的樹剛巧被人移過……我過去看看！”

“阿紫！”藍蘇婉出聲阻，但紫俏然的人兒已驅馬上了前去。

青麾年見徑直越過枯殘的八角金盤，下一瞬隻覺風雪驀然傾湧過來。

臉上刀割般生疼，下瞬強忍著睜開雙眼，那紫俏的小丫頭竟已憑空沒了影！

“小師姐！”雲蕭心上一，憂聲喚道。

“雲蕭！你莫離了我邊！”藍蘇婉驅馬靠近，風雪肆湧中凝眉向周遭。

青麾年隻覺四周越來越冷，竟有種仿若掉冰窟之中的錯覺。

他急思一瞬，忽道：“此山可是橫東西之脈？”

藍蘇婉聞言微怔，道：“上山之時我們行的是正北方向，此山接連其他諸峰橫攔於前，應是東西之脈。”

青麾年聞言眸中閃過流，他忽想明過來，不覺道：“師姐，你可否用天蠶借古木之力於樹頂去一，以前方枯木所在為核心，此呈何狀？”

藍蘇婉有些擔心地向雲蕭：“我若不在……”下瞬見得他眸中湛亮之，隻覺心口驟，又一瞬鬆然，竟不知不覺間沉靜了下來。“好。”

藍手腕輕甩，下瞬便飛而上，躍出不過幾丈便覺周一輕，四周風雪都緩了下來，幽幽淡淡地落著，毫無方才所在風雪如狂的景象。

“這是？！”藍於一橫枝之上甫一站定見底下之景便被驚住。

寬而平整的山間小道以那株八角金盤為中心，四周陸續有或枯或盛之木，盛為斷、枯為連，取山道曲形為橫縱，竟呈一舊八卦之狀。

四周群山幽靜，唯卦中風雪漫眼，且不斷有風雪從枯木所在推向四周，呈愈狂之勢。

藍蘇婉急縱而下，悉以告之，雲蕭靜一瞬，道：“若雲蕭想的未錯，這是一方地水陣，設陣為引，雪作水，掩以風，地水象之陣呈艮坎位，據西北向，若此山橫東西之脈，則生門應在離東。”

藍蘇婉他道：“往東可以出陣？”

雲蕭點了點頭。

藍蘇婉立時拉起他的手道：“走，我們先出陣去！”

青麾霽然的年卻靜默一瞬，搖頭道：“出陣不難，但小師姐已誤驚門，若不早些尋到恐有危險……”

藍蘇婉愣了一下，方才一時憂急自己竟隻想帶著他安然離開……思及此，心中不由一陣愧然一陣輕赧。“那……我們應當如何做？”

雲蕭再靜一瞬，而後道：“隻得破陣。”

“如何破陣？”

麵於風雪中微見冷白的年強看了看周遭，道：“師父言天下陣無不以陣心作撐陣眼驅，而地水之陣隻得於艮坎位引之設下，故陣眼應在西位與北位，毀之便能破陣。師姐你再於上一眼，卦中若有西、北位上明顯異於周遭之便毀之，如此應可。”

“好！我這就去……”藍蘇婉點頭立應，正要飛而起。

忽然一陣森寒之意於後驀然竄過，心上警驟強，低聲喝道：“誰？！”

雲蕭倏然一驚。

“哈哈哈……小姑娘倒是機敏……可惜不夠聰明……”

風雪如狂中聽見一個蒼老沙啞的聲音驀然響起，伴著倏忽閃過的黑影，竟猶如響在耳側。

藍蘇婉心上驚冷。這人的輕功當世罕見，絕不可輕覷。

聞言未生惱意，反輕聲婉言道：“前輩定是高人，晚輩三人不過於此路過，還請前輩不要為難才好。”

“哈哈哈……小姑娘長得漂亮……倒也懂事……”那蒼老之聲自顧狂笑數聲，忽又驚聲在耳：“可惜老頭子我對丫頭片子不興趣……這小子不錯……他留下……我就放你和你師妹走。”

藍蘇婉微微一笑，聲道：“前輩莫要為難我等，他是我師弟，方才那個是我師妹，兩人晚輩都不能將其留下，還前輩海涵。”

那沙啞老聲聞言冷哼一聲：“小姑娘當真不怕死？不把他留下，小老兒可就不客氣了……”

一直靜靜坐在馬背上的麾年忽是出聲道：“師姐不必管他，去破陣就是。”

藍蘇婉微怔一瞬，回頭看他。

那蒼老之聲哼道：“不必管我？小子，你口氣倒是不小……”

祁長青麾於風雪中飄搖不定，馬上年抬起頭，黑如星子清如璃的雙眸定定著前方，緩緩道：“你方才出口便言我師姐不夠聰明，便言明你一直都在附近聽著我們談話……一度未現卻為何此時此刻方現，隻因我說對了破陣之法，你不願我等破除此陣故不得已現出來。”

雲蕭略略抬眸向左前方一棵古樹：“前輩，你強留我下來怕也是想護此陣，但你若再不放我小師姐出來，我與二師姐必要破陣……前輩斟酌。”

這小子好生聰明！

古樹之後輕懸一細枝上的老頭兒暗暗思忖，一雙亮的細眼窺得年雙眸仍靜靜著這邊不由又是一驚。

他果真覺得出我在此？分明武功不高，卻這般敏銳！好苗子！

藍蘇婉心下強忍著默聲等，實則生怕他突然出手馬上年有個分毫閃失，青蔥五指握，慢慢已沁出了汗。

“哈哈哈……小子你既然都知道我就不拐彎抹角了……但我既然抓住了人就沒道理這麽輕易的放……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雲蕭緩緩道：“我與兩位師姐隻出陣不破陣，亦不會將破陣之法告訴他人。”

黑影倏忽而現，竟瞬間便馳到了雲蕭麵前。

那張老邁而皺紋橫布的臉上顴骨極突出，骨瘦如柴的子揚開一襲黑披風，輕飄飄地落在雲蕭所騎馬頭上，活像一隻展翅的吸蝙蝠。

雲蕭得那張近在咫尺的枯瘦臉龐後脊微涼，但仍強自鎮定地著他。

“小子，你什麽名字？”

“晚輩姓雲，單名蕭。”

“姓雲？”老頭兒擰起稀疏遒長的老眉：“江湖上什麽姓雲的名門我沒聽說過……”

“晚輩並非出自名門。”

藍蘇婉於一旁看著，掌心早已沁。竟連他何時落近都未能察覺……

微微垂目，竟見得這老頭兒本未落馬上，而是如羽一般落在馬兒兩耳之上，當真仿似輕如薄羽！

這般輕功造詣！藍蘇婉驚震，忽道：“老前輩……莫非您就是江湖上傳言輕功絕世無人可及的幽靈鬼老？”

老頭兒輕飄飄地瞥了一眼藍蘇婉，並未理睬的話，而是直直盯著雲蕭道：“老頭子剛才說的條件你隻答對了一個。”

青麾年目中慢慢沉靜下來，直視他道：“前輩也隻說了一個。”

鬼老微微瞇起了眼。

藍蘇婉看在一旁，心如擂鼓，張得手中全是汗。

隻因這老頭兒若是當真要對雲蕭出手，真是半點攔他不及！

“小子，你師姐已經識得了我的份，你可知道我若想殺你輕而易舉？”

“前輩！還請手下留！”藍蘇婉心上驟，立時憂聲急道。

“哼……你師姐還算明事，小子你呢？”

“前輩再提的條件，恐怕不是雲蕭能應下的，既是如此，晚輩也無辦法。”

鬼影老頭聞言怒道：“老頭子我還沒說呢！你怎麽就知道不能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