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蕭幾人對視一眼，而後將韁繩遞了夥計手中，便一齊上了樓去。

榻上之人原本死白的麵上已複了兩分生氣，藍蘇婉幾人踏，甫一對上他的眼，便覺心中一肅。

榻上之人已直坐起，背倚在床頭之上，看見三人便抬眸看了一眼，而後十分誠摯地向三人道：“……多謝三位救命之恩。”

藍蘇婉回他一眼，和聲道：“公子不必多禮，既已遇見，我等又怎可能見死不救，舉手之勞罷了。”

那人沉默了一瞬，方才道：“便是舉手之勞在下也理應回報，更不遑論我中毒傷如此之重……聽店中夥計所述，若非三位出手相救並數日悉心照看，我早已命喪黃泉。”

藍蘇婉聽了一怔，與阿紫、雲蕭對視一眼，轉而他未語。

“那夥計道三位有事在即刻便要離開……既是如此在下也不多耽誤三位要事，隻是這一枚玄鐵紋……三位能收下。”那人抬頭三人一眼，轉而從脖中順紅線牽出一枚墨短匕型薄鐵飾。

阿紫一眼見，眼兒倏亮：“好致！”

那人誠摯地笑了笑，而後道：“本來此為家傳之不可輕易離，隻是今日在此若非三位相救，在下早已無命可言，因此請三位務必收下。”他將玄鐵紋自頸上取下，舉手遞來。

藍蘇婉正要出言推辭，卻見阿紫已一把抓了過來，不由小聲阻道：“阿紫……”

阿紫正低頭把玩，驚見那致小巧的匕首上竟還刻了串串長條細褶的花紋，繁複細，著實巧至極……不由心喜，更加不釋手。

“二師姐……”阿紫藍蘇婉一眼，小聲央求。

藍蘇婉不得不橫。

“幾位無妨，在下既已送出，便也不會再收回，這姑娘既是喜歡，便留在邊吧。”那人再了玄鐵紋一眼，似有留，隻是下一刻便出言正聲道。

“你說真的啊！那我可就收下啦！”阿紫立時接口道。

藍蘇婉立時被噎住。

榻上男子看向紫丫頭點了點頭。

目回轉之際，見一側靜然而立、未曾言語的青年。微微點頭示意，便見年向自己有禮地回以微笑。

原道平常，目卻突地一震，雙目竟凝於此年雙眸之中難以轉開……

這樣一雙眼睛……

腦中立時浮現出的字眼，便是靜水凝波、清月無塵。

心下不由自主地想道：這樣一雙眼睛隻配這一張臉……便就有些可惜了。

下一瞬在年轉目看其他兩人之際偶然瞥到年耳後有道極輕細的淺褶……

心下微愣，轉而一訝一豁，而後便做平常那般收回了目。

藍蘇婉見阿紫已然將那小匕首視為自己之，多說無用，便也不再多言了。下瞬聽得榻上之人道：“他日若三位有何需要，可拿此去往吳越之地的公輸家……屆時在下必傾力而助，以報今日三位相救之恩。”

藍蘇婉一聽此言倏一震：“吳越之地，公輸家？”

阿紫也不由回頭，愣看榻上男子：“你是祭劍山莊的人？”

男子一愣：“三位聽過我祭劍山莊？”

他不由抬頭看向三人，而後道：“在下正是祭劍山莊之人，三位今後若有需要，可隨時至莊中相尋。”

藍蘇婉立時微笑道：“吳越之地最為有名的莫過於揚州青娥舍與公輸家的祭劍山莊，後者乃江湖中人尋一把神兵利夢昧以求之地……我等怎可能不知。”

阿紫立時再看手中墨匕首：“難怪這小匕首如此巧，卻竟是公輸家之！”

男子微微一笑，謙聲道：“三位過獎了……在下公輸雲，不知三位如何稱呼？”

公輸雲？！

藍蘇婉心中再一驚，見他未多說什麽便知是有心保留……也不好說破，猶豫一瞬，輕抱拳道：“藍蘇婉。”

阿紫嘻嘻一笑，高聲道：“我的話我阿紫就行了！”

公輸雲再看向藍右側，始終安靜立著的年。

清瘦如竹的年回他一眼，溫聲回道：“公輸大哥我雲蕭便可。”

荊楚向東趨北，近中原之地的一條道上。

一名黑紗鬥笠覆麵的綠子駕著馬車不急不徐地馳過。

朔風淩寒，獵獵作響，那深厚簾遮擋的長廂馬車不風，整個車廂由度極強的鐵梨木製造，行於道上的速度不見得慢，卻極穩。

忽然一頂同樣深厚簾的重頂方轎迎麵緩緩行來。

那方轎不見過於顯眼之，但轎比尋常轎子要寬出寸餘，轎之左有一人騎馬在側，深黑披風帶有不低的頸領，遮住了大半個臉，看不清樣貌，其後大約跟了十幾人之眾，一路靜靜於兩側小販中間行過，一眼觀之似是尋常大戶人家出門的排場。

駕馬車的綠子遠遠見，將馬車往路旁一側讓了讓。

對麵那騎在馬背上的黑男子見，略略抬頭示意了眼轎夫，也往路旁一側讓了讓。

兩廂繼續向前，相行錯開之後，那襲深重轎與馬車均緩緩各自遠去。

寒風依舊淩人。

待那馬車徐徐離遠之後，重轎左側馬上，那黑男子低聲對轎中的人說了一句：“方才那人腰間掛的，是央劍。”

道兩旁不頂著寒風出來擺攤的小販，吆喝賣聲不斷。

許久，聞得轎中的人發出了一聲不輕不重的冷哼：“七年前名振一時的舞劍樓樓主於一件小事上逆了吾宣弟的意，未過幾日便被宣弟暗中屠了樓……宣弟從那舞劍樓樓主上拿了兩件東西，一件是央劍譜，另一件……便是央劍。”

黑男子靜靜聽著，鷙的眼中閃過暗流。

“是時正值宣弟兒十歲生辰，他便將此兩作為生辰禮送給了他的兒……昔日的碧寧郡主。”

黑男子周無聲散出殺意：“若真是，那馬車中的人便是……”

轎中的人冷笑了一聲：“必是那一人……”他言罷，似是覺察到黑男子周殺氣……淡淡出言囑道：“隨們去。”

黑男子冷冷看著前方，聲音幽冷：“父王……”

轎中之人肆然冷哼道：“這個人，本王遲早要置……但現下還不是出事的時候。”他頓一瞬，聲音似輕似淡：“而且，據本王所知，那碧寧郡主的武功似乎不比你低……”

轎一側，黑男子本就鷙的眼中更添一分森寒。

“們此行是去？”

轎中的人思一瞬，幽幽道：“出荊楚而往東的話，正是我們來時的路……派人盯著。”

“是，父王。”

“蘭兒，外麵若是冷你便進來歇一歇。”

黑男子垂目低聲道：“謝父王，此地距天淩山莊尚有段路程，兒臣騎馬便好。”

轎中之人不高不低地“嗯”了一聲。

馳出道許久，葉綠葉聽見馬車中傳出抑的低咳，忙把馬車停下，就近弄了些熱水來。

“師父，再用熱水淨淨手。”半掀開垂簾將熱水遞到馬車中人麵前。

那小雪貂立時機靈地從端木若華手中爬了出來。

馬車中白倦然的人一麵咳一麵將手置了熱水中暖過，而後慢慢幹了收回。

葉綠葉一直肅麵看著蒼白難抑的臉，總覺白之人自三日前昏迷醒來後子比以往差了太多，並不似水迢迢之力稍稍一斷未有大礙的樣子。

“師父……”葉綠葉目中憂甚，幾度想詢……

端木若華卻先一步開口問道：“先前……可是有轎子與我們錯而過？”

葉綠葉怔一瞬，立應：“是。”

端木若華靜了一刻，而後卻未說什麽，隻道：“上路罷。”

葉綠葉眉頭輕蹙，問道：“師父識得那轎中之人？”

端木若華垂目輕咳了一聲，“那轎中傳出淡淡龍涎香氣……”將重又窩回上的小雪貂移掌心之中，續道：“為師記得，那是天竺之地進貢朝廷的貢香……”

葉綠葉目中一深。

端木若華卻隻淡道：“無事，上路罷，莫再耽擱了。”

葉綠葉低頭應下：“是，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