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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空萬里,風煙俱凈。
天氣漸暖,正是春耕的好時節,袁府莊子里的農戶早早起來趕著耕牛下地勞作,放到往日正是熱火朝天的時候,然而現在,整個袁府上到管事下到奴仆,全都如出一轍的面如土。
中原戰不休,董卓京,袁氏一族幾十人牽連被殺,莊子里的人本就戰戰兢兢不知該何去何從,如果不是袁紹和袁相繼派人過來,安國袁府早就了套了。
袁氏雖遭大難,卻只有在京城的袁氏族人被殺,汝南老家躲過一劫,袁紹袁這兩個人頗高的年輕一輩皆完好無損,袁氏元氣大傷,但是還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
汝南袁氏四世三公積累下來的財富人不可小覷,除了汝南的族地,最重要的就是族長名下的食邑,袁基這個嫡長兄沒了,朝廷如今無力監管爵位傳承,安國縣那足有千戶的食邑,袁紹袁兄弟倆都眼饞的。
袁占據南,得知袁紹奪了韓馥的冀州牧后氣得跳腳,兄弟倆撕破臉皮后直接開始干仗,兵馬集中在豫州打得死去活來。
外面打得熱火朝天,安國這邊完全沒有被波及,春耕忙碌,佃農早出晚歸的干活,只要戰火燒不到他們跟前,該干什麼還是干什麼。
直到那些著盔甲殺氣騰騰的騎兵出現在莊子外面,佃戶們才終于有了世的覺。
府里的管事前幾天收到京城送來的消息時都驚呆了,幾個人湊在一起面面相覷,不知道該不該相信舊主還活著,商量了好幾個晚上,最終才決定下來派人去問問如今的冀州牧袁紹。
他們不知道京城到底發生了什麼,有什麼拿不準的找冀州之主絕對沒錯。
然而,他們好不容易商量出來應對之法,不等送信的人走出莊子,袁府就被如狼似虎的黑甲士兵團團圍住了。
張遼被連片的良田農莊晃花了眼,隨便在田里拉了個漢子準備問話,結果人還沒帶到跟前就嚇暈了過去,接連幾個都是如此,沒辦法只能估著找最高最大的宅子。
這里是他們家主公的食邑所在,最高最大的宅子肯定是他們家主公的。
主公不是說提前通知這里的家仆了嗎,為什麼這些人都跟什麼都不知道一樣,難道這里的仆人得知主公被董卓所殺的消息后就造反了?
安國縣在中山,離京城和汝南都有一段距離,主公說打理食邑田莊的都是家中老仆,但是老仆也不一定全部可靠,眼皮子底下還能出現奴大欺主,天高皇帝遠的萬一把人胃口養大了呢?
“車馬停在外面,我們進去看看。”張遼活活拳頭,朝邊的親兵吩咐幾句,然后直奔他挑出來的大宅子而去。
連綿的農田將宅院圍在中間,最中間的主宅外高墻聳立,約可以看到四角的箭樓,親衛眼尖的看到有人從小門出來,當即加快速度追上去,“將軍,有人往外送信。”
上背著包裹,肯定是要出遠門,這時候出遠門,除了給外面送信還能干什麼。
張遼眉頭一豎,他說什麼來著,這邊的袁氏家仆果真有二心,“把人攔住,其余人馬盯著莊子上的佃戶,一個人都不能放出去。”
還好他們路上沒有耽擱時間,不然就讓他們把信送出去了。
袁府的幾位管事還沒有離開,聽到靜連忙出門,看到那些橫眉怒目的黑甲士兵眼前一黑,全都以為有軍打到了這里。
和這些裝備良的士兵相比,府上那些部曲可以當做不存在,他們可以抵山賊盜匪,但是對上這種一看就是戰場上殺出來的軍隊,敢沖就是送死。
張遼翻下馬,上下打量著兩戰戰的袁府管事,琢磨著能被派到食邑打理家產的都不是簡單人,他年紀小臉可能會被看輕,于是冷著一張俊臉,讓看上去老兇悍的親兵過去盤問。
一陣兵荒馬之后,親衛臉古怪的回來,“將軍,他們說他們對主公忠心耿耿,派人出去送信只是為了確定主公是不是真的還在世上,沒有半分叛主的意思。”
張遼大馬金刀坐在門檻上,板著臉繼續問道,“他們的信要送往何方?”
親兵咧了咧,“冀州牧,袁本初。”
張遼站起,磨了磨牙很是生氣,“還說沒有叛主之心,都和袁本初聯系上了,這不是叛主是什麼?”
“將軍先別急,這事兒等主公來了再理也不遲。”親兵臉上的疤,以他的眼力,那幾個管事都不像背信棄義之人,主公明面上的確已經死于董卓之手,袁紹為袁氏子,派人來過這里很正常。
郡縣署的確管不著諸侯食邑,可那袁本初是冀州牧,他想管別人也攔不住。
“說的也是。”張遼點點頭,板著臉讓人將府上的人全部看管起來,等主公到了再看看要不要發落。
管事們:……
難不真是自己人?
幾個管事對自己被關起來的結果沒有異議,他們正不怕影子斜,等主家郎君過來為他們洗去污名也不是來不及,問題是他們能等,春耕沒法等。
這麼多士兵殺氣騰騰圍著主宅,佃戶提心吊膽的沒人安干不了活兒,誤了農時怎麼辦?
張遼是并州雁門人,邊的兵也都是并州出,并州位于大漢北方邊陲,人習戎馬,畜牧于野,時常遭到胡人的燒殺劫掠,男老都能上馬沖殺,會種田的還真沒幾個。
半晌之后,兩個管事獲得自由,就是邊多了幾個新上任的“護衛”,人高馬大,面兇狠,比劫匪還像劫匪。
佃農在管事的安排下繼續勞作,雖然心里依舊七上八下,但是看管事的模樣,那些兵應該不會對他們發難。
不是他們瞎擔心,而是這幾年逃難來冀州的越來越多,以前覺得他們只是尋常佃農,老老實實耕地種田,兵匪不會害到他們頭上,后來見多了難民,知道世上還有殺良冒功這種慘絕人寰的事后,見到縣府來的兵都怕的要死要活,更何況這次來的還不是縣府的兵。
張遼拿不準袁府的況,沒敢讓士兵把車上的米糧珠寶卸下來,人馬直接駐扎在莊子外面,等到呂布肅清盧奴署和他會和,也沒等到他們家主公過來。
箭樓瞭臺上,年輕小將里叼著草,趴在欄桿上懶洋洋的曬太,“咱們來的路上清了一波劫匪,主公邊還有高伏義,應該不會有什麼事耽擱吧?”
呂布扯扯后的須須,滿臉寫著不耐煩,“就說高伏義不靠譜。”
早知道會在路上耽擱那麼久,他把盧奴署收拾干凈后就原路返回也來得及。
張遼不知道嘆了多口氣,吐了里的草準備下去,忽然看到遠出現一隊兵馬,“你看那邊,是不是高伏義的旗?”
瞭臺建得高,站在上面視野極好,遠的旗子飄飄看不清楚,倆人都沒耐心留在上面分辨,三步并作兩步跑下去,忙不迭打馬去接人。
袁紹袁還在互毆,這時候來袁府的肯定是他們家主公。
*
老黃牛腳步穩健拉著車,車廂里,原煥暈暈乎乎的閉眼小憩。
他想著下午能到袁府,今早就沒有服安神的藥,在牛車上顛簸半天后悔得腸子都青了,恨不得回到早上把那個逞強的自己一頓。
高順騎馬守在牛車旁邊,派人快馬加鞭去前面探路,然后湊到窗前低聲道,“主公,袁府就在前方不遠,再有半刻鐘就到。”
原煥勉強打起神應了一聲,掀開車簾看看外面,到底還是不了晃來晃去的視角,只看了一會兒就又閉上了眼睛。
無論世家大族還是普通百姓,大多都是聚族而居,安國袁府人,但是地多,是正兒八經的大田莊,千戶食邑,佃戶至要在這個數量上再加個零,這年頭朝廷稅重,投靠世族當佃戶不能躲過徭役賦稅,保住命的幾率也比戶籍在冊的人大。
比起正兒八經稅服役,百姓更愿意在世家大族的庇護下當部曲佃農。
紫青莼菜卷荷香,玉雪芹芽拔薤長,正是鶯飛草長的季節,也不知道冀州有沒有菰菜、莼羹、鱸魚膾。
黑甲士兵將牛車馬車護在中間,速度依舊以牛車為準,隊伍比離開時多了不人,馬車旁邊的白袍義從混在黑甲中格外顯眼。
車隊的衛兵很多,一路上沒有劫匪敢頭,年歲不大的年郎略顯忐忑的打馬上前,“子龍,我們真的不去幽州了嗎?”
他以開口,跟著又有人湊了過來悄聲開口,“我們離開常山時說好的要去幽州,現在忽然換了地方,會不會不好和父老鄉親代?”
趙云面沉穩,“原太守知人善任計除董卓,不似袁本初等人只顧私利,乃是救民于水火的明主,又有荀公達這等名士追隨,我等若留下效力,家中有事也可及時照應。”
“真的嗎?”年紀小的那個眨眨眼,拍拍馬脖子湊得更近了些,“當真不是因為那位大人把你夸的天上有地上無,所以才決定留下來?”
“胡說,大人喝了藥神志不清,你們也糊涂了不?”趙云被同伴調笑,握韁繩板著臉,可惜通紅的耳尖將他的心暴了干凈。
“別說子龍,如果那位大人愿意夸我一句,我也能當場為他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旁邊的青年笑的眼睛只出一條,說完之后又故作憾,“可惜大人只看到子龍自己,沒來得及夸咱們就休息了。”
趙云無奈的看著他們,耍皮子又刷不過,只能夾馬腹走到前面來個眼不見心不煩。
他們這些自愿從軍的義從都是籍籍無名之輩,大人哪里知道他們是好是壞,不過是禮節的客套幾句,怎能當真?
他們留在大人邊為大人效力,讓大人知道他們并非只是看上去不錯,里也都是憂國憂民的好兒郎才行。
若是覺得留下的決定太過倉促,他們可以暫時留下,如果這里真的不是久留之,再想辦法離開就是。
大人為人溫和有禮,又能運籌帷幄為民除害,連荀公達這等敢于刺殺董卓的名士都肯追隨,肯定不會讓他們失。
荀攸策馬不不慢走在車隊前面,看到新來的白袍義從挑了挑眉,“子龍。”
世家子弟要研習君子六藝,除了不允許的數人,其他幾乎人人都善騎,他耐不住在馬車里顛簸,離開京城不久就換了馬。
趙云聽到聲音,連忙打起神拱手行禮,“荀先生。”
荀攸輕笑一聲,讓他不要太過張,然后像閑聊一樣問道,“聽說你原本是要率領本郡義從吏兵前往幽州投奔公孫伯圭,如今冀州袁本初顯赫一方,子龍為何舍近求遠,反去投靠公孫瓚?”
趙云低聲嘆了口氣,“天下大,民不聊生,云在家中時常聽人討論,袁本初雖有聲明在外,卻并非實施仁政的明主,公孫將軍能征善戰威震邊郡,能保一方百姓安寧,故而家鄉父老皆愿意我等前往幽州。”
荀攸面帶微笑點點頭,正想再說些什麼,忽然聽到馬蹄聲由遠而近直奔車隊而來。
虎虎生威的赤兔寶馬載著量極為高大的武將氣勢洶洶的沖過來,單人單騎愣是跑出了千軍萬馬的氣勢。
呂布等了四五天終于等到主公到來,不管張遼他們能不能跟上,騎上赤兔就往前沖。
“主公沒事吧?”氣勢洶洶的高大武將在高順邊拉住馬,問題一個接一個的往外蹦,“王允老兒心機深沉,可有難為你們?路上可有遇到劫匪?早知道來的這般慢,我就自個兒回去接人了。”
高順無奈扶額,“奉先將軍那麼多問題,某要先答哪一個?”
呂布瞪大眼睛,恨不得撬開這人的腦袋看看里面裝的是什麼,“當然是第一個,路途顛簸,主公沒事吧?”
他的問題哪兒多了,也就這家伙腦袋瓜不好使,慢慢騰騰忒急人。
顛簸不休的車終于停了下來,原煥有氣無力地掀開車簾,慘淡面白如雪,“奉先勿憂,歇歇就好。”
青年容出眾,蒼白著臉咳嗽兩聲,抬眼時一雙眸子卻仿佛有著璨璨晨,即便人如霜下柳枝般病弱,也讓人生不出毫輕視的意思。
呂布看他狀態如此不好當即黑了臉,小聲嘟囔著罵了幾句,無外乎是自己護送的話肯定不會讓這人罪,早知道會這樣他就不押送輜重了,讓張遼和高順打頭陣,他在后面護送主公才好。
原煥哭笑不得的搖搖頭,看高順也是一臉無奈,兩人相顧無言,只能任他嘟囔。
也就高伏義脾氣好,如果在這兒的是張文遠,倆人能當場打起來。
打不過也要打。
荀攸慢吞吞落在后面,看到呂布的霸道模樣,抿了抿移開目,視線又落在純良穩重的趙云上。
嗯,對比慘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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