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霍鈺連早飯都沒吃,便和蘭姑說他打獵去了。蘭姑從廚房追出來的時候,他已經出了院門,蘭姑明知他躲著自己,卻沒可奈何,只恨得牙,罷了,他吃不吃,求著他吃不?
明日就是端午節了。蘭姑今日很忙,要去鎮上買東西,又要上山割點艾草菖和箬葉回來,端午節的時候把艾草菖掛在門上,可以驅蟲,還可以驅逐妖魔鬼怪。箬葉是用來包粽子的,蘭姑平時雖是省吃儉用,但一到過節,該買的還是會買,還做的還是要做。其實想想,們雖是清貧,但也沒有吃不飽,穿不暖,而有的人連粽子都吃不起,這麼一想,蘭姑覺得該滿足的了。人還是不能太貪心,知足方能常樂。
有些事蘭姑應該昨天就去做的,而不是把所有的事都拖到今日才做,弄得自己如此忙碌。現在想想,真是被鬼迷了心竅。不,應該說是被那可恨的男人迷了心竅,昨日一整天幾乎圍著他轉,正經之事沒干幾件,以至于昨天為了趕制繡品,幾乎沒有休息過,夜里更天才睡下。經過這兩日的事,蘭姑已經幡然醒悟,不能把太多心思放在男人上,干活掙錢是最主要的。
蘭姑帶著崽崽到了鎮上,去了吳氏那里一趟,把繡品給了吳氏,換回一百文錢。從吳氏那里,蘭姑得知那招娣把那繡帕送給他的郎后,的郎竟回心轉意了,而且兩人甚至比之前更加恩,還私定了終,蘭姑聽說這事后大為驚訝,沒想到一帕子竟如此管用。蘭姑不想到自己,那些心思卻不如人家一塊帕子來得有用,而且的做法還惹得他厭煩起來,會不會那男人也吃招娣這一套?應該不會吧,招娣的郎是秀才,那個男人可不是。
蘭姑忽然又想到在繡帕上繡相思子其實是霍鈺的主意,可見他應該也是講調的。就算是如此,蘭姑也沒辦法和這些小姑娘一樣,給他送什麼詩繡帕的,想想蘭姑就覺得惡寒。
從吳氏那里出來后,蘭姑帶著崽崽去買了做粽子用的粘米、門用的天師符、還有酒和五彩線等。
蘭姑到了鎮上后,沒多久,霍鈺和林衛也到了鎮上。林衛把從蘭姑那里買來的獵拿到集市賣了,買的人都嫌野瘦,最后一共買了一百文錢,所以他還倒一百八十文錢給了蘭姑。上次的獵也只賣了大幾百文,他倒四兩多。再這麼下去,他的二十兩銀子早晚都要倒完。他家爺出自鐘鳴鼎食之家,又是威名赫赫的大將軍,他侍奉在他邊,從來沒有為一點小錢發愁,如今淪落到這鄉野之地,才知曉錢不好掙,柴米油鹽貴。
林衛希能早日回京城,但如今兩王爭位爭得那樣激烈,霍鈺也被卷其中,遭人背叛,軍泄,敗于毫州,若皇帝臣賊子蒙蔽,不辨是非,霍鈺回京只怕會遭遇不測,倒不如在這鄉野之地先姓埋名一段時間。霍鈺沒有讓他去刺探消息,林衛如今也只能跟著他走一步算一步。
林衛在集市的時候,蘭姑也在,只不過集市人山人海,兩人并沒有到面。林衛把獵出售完,便往霍鈺所在的茶鋪子而去。
那是一家名為五福的茶鋪子,回到那里時,霍鈺仍舊坐在角落的位置上,神嚴肅專注,像是在沉思著什麼。
茶鋪子分為外兩,里面是店堂,既狹小又悶熱,幾乎沒人在里面,都坐在外頭的大棚子里,棚子四面都無遮擋,風吹來倒也涼快,就是灰塵多了些。
林衛走過去時,霍鈺并沒有理會他。為了避免他人注意,霍鈺不許他在外頭向他躬行禮,于是林衛便直接坐到了他的對面。
林衛有些口干舌燥,想要一碗茶來喝,但霍鈺沒有出聲,林衛一時也不敢出聲。坐了片刻,注意到隔壁一桌人談話的容,不一怔,然后看了眼霍鈺。
隔壁的一桌人穿著統一的服飾,手上還拿著刀,看著像是鏢局里出來的人。他們在談論戰事,毫州那邊打仗了,而領兵的主將正是代替霍鈺的趙飛虎,目前形勢未明。
“這趙飛虎名字聽著倒是響亮,就是不知道是真老虎,還是只病貓。”一長著山羊胡子的男人說道。
他的幾名同伴聞言大笑起來。另一刀疤男說道:“我看這一戰不一定能贏,都說那霍將軍是天降神將,戰無不勝,攻無不克,但最后不還是輸了,如今也不知是死是活。”言罷不嘆了口氣。
另一個滿臉橫,兇神惡煞的漢子開了口,語氣有些不屑:“這霍小將軍還是太年輕,聽說還不到二十歲,頭小子懂什麼打仗?”
一旁坐著的林衛聽不下去了,一場敗戰就將一個人所有的功績抹滅,未免太侮辱人,林衛正要起斥責那人。
霍鈺一眼掃過去,凌厲如刀,林衛立刻噤聲,剛離椅子的屁又坐了回去,不敢再輕舉妄。
從茶鋪子出來之后,霍鈺角微微揚起,“這茶鋪子有點意思。”他在這里坐了幾個時辰,已經快把這鎮上近來發生的大小事了解得一清二楚,偶爾還能聽到外頭的一些事。
林衛還在為方才那些人說的話而憤憤不平,一看他家爺一臉輕松悠閑,像是完全沒有把那些人的話放在心上的樣子。
林衛轉念一想,那些人算哪蔥,哪里值得他家爺在意?這麼一想,林衛也氣消了。
兩人正走著,林衛忽然看到斜刺里有個人閃過,腳步一頓,“爺,那不是李天寶麼?”
霍鈺循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的確是李天寶,他比他上次見他穿得鮮亮麗,走起路來滿是輕浮姿態,霍鈺沉了眉眼。
那李天寶幾乎不著家,林衛要找他不容易,沒想到得來全不費工夫。
就在這時,李天寶突然停下腳步,他慌張地看著前方,隨后轉溜得跟兔子似的,而他后有兩個高大的男人追著他跑,也不知道這李天寶又招惹了什麼人。
“你跟著去看一下,我先回去了。”霍鈺冷著眉眼道,那李天寶認識他,霍鈺并不打算面,免得給蘭姑惹來麻煩。
林衛點點頭,也追了上去。
霍鈺行過一帶長堤時,人群突然有人大喊一聲:“抓竊賊。”
話剛說完,一人從霍鈺的方向飛奔而來,在經過霍鈺旁時,他神慌張地大喊一聲:“給老子滾開!”說罷就一把往霍鈺上推去,不想反被霍鈺一手鉗制住虎口。竊賊手臂傳來一陣劇痛,還沒反應來,已經撲倒在地上,被霍鈺住后背,彈不同。
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領著兩位仆人匆匆趕來,將竊賊手上的荷包一把奪了過來,恨恨罵了那竊賊幾句,又連忙謝霍鈺。
霍鈺神未改,只是淡淡問了句:“人你要麼?”
那中年男人愣了下,才連忙讓后兩位仆人擒住那名竊賊,又叮囑他們把竊賊送去,說完回頭正要和霍鈺說話,不想人已經走了幾丈遠,正年男人見他材魁偉,又想到他方才的手,不面喜,連忙追上前去,攔住他。
霍鈺停下腳步,面無表地看著眼前這瞇瞇眼的中年男人。
“不知俠在何高就?”中年男人笑得殷勤。
“無業。”霍鈺淡應。
中年男人臉上的笑容頓時加大,“正巧,我有位友人,正尋一武師,教自家的護衛習些武藝,不知俠可有興趣?”
“沒興趣。”霍鈺想也沒想便回答。
“俠別急著拒絕,我那友人家中巨富,出手闊綽,一個月有五十兩的酬金,且不用日日都去,俠當真不考慮一下?”
霍鈺聞言沉默下來,他對這五十兩沒興趣,不過蘭姑那邊……
回村的路上蘭姑意外地上了王文清,他坐在牛板車上,車上放著一些行李,東西不多。看樣子是要把東西搬回牛頭村了。
看到蘭姑,王文清連忙讓車夫停下來,客氣地和蘭姑打招呼:“嫂子,你這是要回村里麼?”
蘭姑點點頭,“王兄弟也要回村里麼?”
“嗯。”王文清看了看背上背著背簍,手臂上挎著籃子,手里還牽著一小孩,便開口道:“嫂子,你上車來吧,正好順路。”
他們兩人并不是很,蘭姑不便接他的好意,于是客氣地回絕:“不必了,我走著就行。多謝王兄弟的好意了。”
王文清見們孤兒寡婦看著可憐,便執意要送,“嫂子,這車上還有地方坐,你帶著孩子,又拿這麼多東西,要走到何時才能回村里?快快上來吧。”
蘭姑見他態度誠懇,低頭看了眼崽崽,崽崽這會兒有些犯困,頭微微垂了下去,卻又堅持著沒睡,蘭姑看得十分心疼,考慮片刻,還是同意了,“那就多謝王兄弟了。”
蘭姑上了板車,王文清特意與他們隔開一段距離,以免唐突。蘭姑見狀不對他心生些許好,們這些讀書人就是這樣講禮,比村里那些總想著輕薄的漢子好了不知多。
崽崽一坐在蘭姑的懷里就睡著了,蘭姑手幫他了額頭上的汗,才和王文清說話:“王兄弟,你今日便要搬回村里住麼?”
“嗯。”王文清客氣地回應了聲,也沒有別的話。
蘭姑見他好像沒有說話的興致,便沒有繼續再問下去,心卻覺得有些奇怪,他昨日才說過幾日才搬回去,結果卻改到了今日,早上出來時,往他家看了眼,里面還沒收拾妥當呢,蘭姑總覺得他很急著搬回來似的,也不知道家中是不是遭遇了什麼。不過這是別人的私事,也不好過問的。
回到村口,蘭姑便讓王文清停了牛車。蘭姑擔心和他一起進村會被村民說道四,也影響他的聲譽。王文清知道這些村里人平日里沒什麼消遣,一件小事都能被他們當做茶余飯后的談資。王文清擔心村里人會把他和蘭姑編風流韻事傳揚出去,所以也不勉強。
蘭姑回到家后,便醒了崽崽,兩人隨便吃了點東西,蘭姑就拿著背簍帶著崽崽去了山上,直到太偏西后才回來。
經過王文清的院門前,恰好見他從打開院門出來,兩人打了個照面,王文清停下來腳步,看著言又止。
蘭姑見他神猶豫,便問:“王兄弟可是有話要說?”
王文清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嫂子,可不可以借你一桶水?我家那水井不出水來。”
他不再自稱卑人,便顯得親切了許多。
蘭姑不由笑了起來,大方的說道:“說什麼借?你拿桶過來吧。”
看著充滿著善意又顯得恬靜的笑容,王文清臉上不由浮起一抹紅暈,心里默念著非禮勿視,然后轉回屋去拿桶,等他來到蘭姑的院門前,看到蘭姑在水井旁。
蘭姑招了招手,示意他進來,兩人也算是認識了,讓他站在外頭被人看見更不好。
兩人也沒說什麼話,裝好了水,蘭姑就把他送出了院門,王文清道了聲謝,便回去了。
正要關上院門,霍鈺高大的影突然籠罩而來,蘭姑登時驚了一跳,也不知道他從哪里冒出來的。蘭姑著心口順了順氣。一抬眸對上霍鈺幽沉的目,心咯噔一跳,暗忖,這男人不會以為口的作也是在勾惹他吧?
看著被嚇了一跳的樣子,霍鈺只當在心虛,不皺了皺眉頭。和那男人說話那會兒,他便回來了,只是沒有面,以免給蘭姑添麻煩,只是他沒想到蘭姑會對他笑得那麼高興,還主把那男人請進屋里。霍鈺覺得此事與自己無關,可一想到對那男人笑,他心頭不知怎的竟有些不忿,忍不住開口詢問:“那個……男人是誰?”
蘭姑想著他這兩日對自己避而不及的冷淡態度,只覺得他現在有什麼臉來問這種問題?而且還是帶點質問的口吻?蘭姑心瞬間到有些窩火,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冷笑道:“這和你有什麼關系?”言罷轉回了屋子。
看著撇下自己離去的背影,霍鈺心里瞬間升起一說不上來的煩悶,深邃的眼眸聚集了霾,這和他有什麼關系?這是拿他當外人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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