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下一層濃黑的咖啡力酒，中間一層白的爾蘭甜酒，最上一層明伏特加，季司原開始調酒時，神一不茍，雙手穩穩當當。

他放下手里的骷髏頭酒瓶，出一個打火機，壞笑著在陳信然面前把玩：“準備好了？”

“說好這里火的呢？”陳信然咽了咽口水，起想跑，被幾個兄弟按回座位。

“這不是等著你英勇救火麼？”

季司原按開打火機，在杯口繞了一圈預熱，隨后打火機探杯——

烈酒燃燒，藍火焰搖曳于杯口。

“B52轟炸機。”季司原抬眉，將酒杯推向陳信然。

“哇！”孩們驚，“這怎麼喝？”

“一口干了啊！”有人拍著陳信然的肩，不斷慫恿他。

陳信然認慫，朝服務員招手：“那…那個，拿吸管過來。”

“人才用吸管，你不說你已經是男人了嗎？展現一下你男人的擔當啊。”季司原環臂，一臉看好戲。

陳信然瞪他。

丫可真夠睚眥必報。

這里的靜驚了整個店的人，老板親自調酒，大家都圍到吧臺來看熱鬧。

陳信然一咬牙，拿起酒杯，連酒帶火倒口中。

他閉著，覺腔一陣冰涼一陣滾燙，俊白的臉泛起紅暈。

“帥誒！”孩們捧場地鼓掌，讓陳信然瞬間找到安。

“呼。”他吐出一口氣，故作瀟灑地揮揮手，“小意思，我…嗝，我去趟衛生間。”

他站起，走出筆直的步伐，徑自朝……

FOREST大門走去。

“衛生間在左邊！”季司原無語。

他知道陳信然酒量不怎麼樣，一般只喝低度數香檳，但沒想到這麼差，一杯伏特加下肚就二傻子了。

陳信然恍若未聞，應玻璃門打開，他正撞上走店的孩。

“咦？信然，這是專程來迎接我呢？”那孩笑了笑。

陳信然嚇了一跳，捂住眼睛：“這是廁所啊？抱歉抱歉，我什麼都沒看見。”

他匆忙轉，被服務員攙扶著朝衛生間方向走去。

……

孩一臉莫名其妙，抬走向季司原。

“司原，他喝多了？”

“…”季司原目在孩上打了個轉，輕輕點頭。

“你調的酒？”孩拿手了黑長發，手肘撐著吧臺，湊近季司原：“你上次可答應過我，要為我調杯酒，是不是該兌現了？”

“是麼？”

季司原皺眉回憶，隨后輕笑著抬頭：“行啊，藍珊瑚，適合孩兒喝。”

周綏見那孩和季司原低頭耳語，關系似乎很是親。

今晚看來是沒什麼思路寫劇本了，收回目，合上電腦準備走人。

“？你這是要走？酒不喝了？”

周綏走到吧臺旁，被服務員攔下。

“嗯，不用…”

回，與調好酒、恰好抬頭的季司原四目相對。

……

周綏還在猶豫，是不是該禮貌地上前打個招呼，畢竟他送過一捧花。

結果季司原的眼神平靜無瀾，淡淡從周綏上移開。

看來沒那個必要了。

周綏垂眼。

恐怕季司原本不記得了吧。

“給，雯靜姐。”季司原將“藍珊瑚”遞到孩面前。

“什麼？雯靜姐？”孩震驚。

“……”

季司原深吸一口氣，瞇著眼，表不太自然，“咳，你不是？”

“我是彭婉心啊！”孩有些生氣，連帶著音調都高了八度。

周綏站在原地，突然聽到旁邊服務員低聲驚嘆：“我靠！”

疑地瞟了眼服務員，“怎麼？”

“彭婉心，彭輝導演的兒啊！本人比照片還好看。”

彭輝這名字，周綏倒是聽說過。

國數一數二的大導演，作品大都好又座。

季司原嘆息，他旁邊的朋友，皆是一臉震驚地看著他。

哎。

他現在真的無比后悔把陳信然給灌醉了，要知道平時都是那貨在旁邊提醒他誰是誰的。

“咳，彭婉心，我記得你是紫頭發啊？”季司原對這名字印象還深，畢竟他認識的人中，就這麼一個紫頭發。

彭婉心攥著酒杯，臉沒比季司原好看到哪去。

被男生認錯，還是被季司原，真的又氣惱又難過。

“因…因為你說你喜歡黑頭發的生啊，我特意為你染回來的！”

……

季司原頭疼。

臉盲確實是病，但他通常都能想辦法化解。

剛才彭婉心說他答應過要給調酒，他印象里似乎是答應過他姐的好閨方雯靜。

再加上彭婉心正好聊到他姐，他就這麼認定了。

“抱歉，我…”季司原拿舌頭頂了頂后槽牙，不太愿地承認，“我有點臉盲。”

“臉盲？哈哈哈，不是吧司原，你居然臉盲？難怪你沒朋友，走大街上你不得轉個就忘了朋友是誰啊？”

果然，他那群損友反應奇大，捶頓足地笑。

…算了，隨他們吧。

季司原自暴自棄地斟滿酒，坐到一邊喝去。

原來是臉盲。

周綏心里一松，看到季司原喝悶酒的樣子，竟也有些想笑。

“，酒還喝嗎？”

旁邊服務員又一次詢問周綏。

笑著說：“下次吧。”

“你確定？下次可就不是免費的了！”服務員震驚，那可是四位數一杯的酒啊！

周綏點頭，向門外走去。

陳信然終于搖搖晃晃從衛生間出來，他可不臉盲，見到周綏，腦子雖然不太清醒，卻異常利索：“周綏？我沒看錯吧，你怎麼會在這？”

周綏？

季司原聽到這個名字，抬頭看過去，卻只看到一個纖細的背影。

那天之后，周綏再也沒能去FOREST，原本說下次再喝的軒尼詩李察，也了永久的憾。

T大的劇本大賽如期舉行，周綏的《閉三嘆》摘了金獎，還被老師推薦去參加全國話劇劇本評比。

學校劇社開始為《閉三嘆》招募演員，不知為什麼，向來行蹤無定的季司原，居然同意了參演這部劇的男主。

也有人猜測，是不是季司原最近投的一部電影，又是票房慘淡，他決定自己來演演戲，找下靈。

“周綏，你能決定你劇本的演員選角嗎？”馮菲上完課，找周綏到學校附近的咖啡廳聊天。

“導演說會聽取我的意見，但最終應該還是他來決定。”周綏抿了口式，因為苦而微微瞇眼，“你怎麼突然問這個？”

“我…”馮菲言又止，臉上難得浮現出的小孩樣子。

周綏看著，突然意識到什麼，指甲攥進掌心，心跳有些急促。“你…是因為，季司原？”

“嗯！”馮菲手捂住臉，深深點頭。“周綏，你能幫幫忙嗎？”

……

周綏確實聽馮菲提過幾次季司原，選修了一門擊劍課，季司原也在。雖然季司原沒去幾次，但很幸運地被分到和季司原一組，上次傷，是季司原把送到了醫務室。

“好啊，我幫你和導演說，你的形象也符合主人公的。”

周綏杯里的式見底，剛才猛地喝了幾大口，苦得連開口都格外艱難。

馮菲順利當選主，正式排練時，作為編劇的周綏本來不用到場，但導演還是邀請去提一些建議。

周綏到排練廳的時候已是中午，劇組人員基本都去吃午飯了，季司原躺在搖椅上小憩，馮菲干脆也留下來點外賣。

“司原，你為什麼會同意來演男主呀？”馮菲拆開外賣包裝，遞了雙筷子給季司原。

“不用，你吃吧，我不。”季司原搖頭，把反扣在自己前的劇本又拿起來看了看，“我只是單純喜歡這個劇本，尤其是周綏對男主人公心理狀態的描寫。”

周綏剛要進屋，聽到季司原的話卻是一愣，靠在門外，有些想知道他對劇本的想法。

馮菲吃了口菜，表很是驚訝：“男主還黑暗的啊，我以為你不會喜歡。”

季司原仍然盯著劇本，“他始終迷惘，是因為缺勇氣。”他抬頭向馮菲，“我聽說周綏對人很冷？但看的劇本，應該是個心思很細膩的人啊。”

“是麼…”馮菲沒做回應，下意識不想和季司原談論周綏。

同為中文系學生，不得不承認，周綏確實優秀，優秀得過分了。

《閉三嘆》這個劇本，被老師稱為天才之作，馮菲實在沒想到，周綏還有這樣的才華。

這部劇分三個階段。

男主墮地獄，撒旦給了他重新選擇人生的機會。

他又一次站在人生轉折點，不斷叩問自己，他究竟想要什麼。

他心的人是個活潑麗的，的單純善良，就如純水，是男主骯臟靈魂中唯一的凈土。

面對正義道德與世俗功，面對親、和友，他做出了另兩種抉擇，結果在最后關頭，他都選擇了殺人來救主。

回憶結束。

撒旦摘下面，男主發現，眼前之人就是自甘墮地獄追隨他的主。

最后一次選擇，他刺穿了主的靈魂。

所謂“他人即地獄”，走火魔的他相信，沒有主，他的人生就會完滿。

“那你最喜歡劇本哪一部分呢？”馮菲接著問。

季司原合上劇本，輕而易舉背出了一段臺詞——

“你知道什麼痛苦、迷惘和恐懼。曾經有過這麼一段日子，你把自己看了，弄得灰心喪氣、寸步難行；過了一夜，你又變得沒有了主意，變得不明白頭天得到的啟示究竟有什麼意義。是啊，你悉痛苦的代價。”

他并沒有帶太多，但正經念起臺詞時，了些氣，嗓音低低地回在排練廳中。

周綏無聲地笑了，也喜歡這段話。

這是薩特《閉》的原話，稍作了改。

季司原：“如果有機會，我想和周綏討論討論，對所謂‘痛苦’的理解。”

馮菲放下筷子，覺得味同嚼蠟。

看得出來，季司原對周綏非常欣賞。

“我大概知道為什麼痛苦。”馮菲的聲音冰冰冷冷，“開豪車、買奢侈品，而且從來不住校，同學都在猜是不是被包養了。上次我看到有人給發短信，似乎是包養的那個男人，又找了別的人…”

什麼？

周綏呼吸一窒。

馮菲在說些什麼？

沉著臉打算進門，突然，包里的手機鈴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