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力如虎，是為上等骨相！”

魏教頭倒了一口涼氣。

他同樣被紀淵倒拔千斤銅柱的駭人場面給震驚到了。

這年不僅力大，而且氣長。

一筋骨之強壯，猶如鋼鐵打鑄。

絕對是塊練武的好材料！

“外煉大圓滿，筋骨皮渾然一，極為見的橫練魄！”

魏教頭立刻起了才之意。

這樣上好的苗子，放進九邊軍鎮磨煉幾年，定然能嶄頭角。

可他轉念一想，這紀九郎沒個好的出家世，怎麼爭得過講武堂里的將種勛貴？

“如此年輕，大有可為！只是了講武堂，恐怕遭人嫉恨，壞了前程！”

魏教頭眸閃爍，心緒復雜。

他是行伍出，幾年前退下沙場，被兵部上安置到講武堂做個教習。

待得久了，也知道天京外兩座城的一些腌臜之事。

那位東南柱石，獨自撐起一片天的宗大將軍。

十九年前的武舉大比，靠著一雙拳腳生生踩下幾位國公、武侯做靠山的將種勛貴。

登頂奪魁，名天京。

外人只道風無限，哪里清楚其間的兇險。

“可惜了。”

魏教頭惋惜道。

呼哧！呼哧！

重的吐息，宛若熱風席卷，吹拂而過。

紀淵扛著那千斤銅柱，緩慢地繞著空地走了一圈。

每一步落下，便踩下坑似的深重腳印。

全氣如同江河奔流，使勁沖刷四肢百骸。

這種各筋擰一團，恍如大蟒絞纏的妙。

比起之前拋石鎖，滾石球，推石碾子簡直要爽快太多。

退到外圈的一眾人等，注視著那襲烈烈震的云鷹袍，無不震駭異常。

“這小子從哪里跑出來的？”

“紀九郎，我從未聽過這號人！”

“他娘的，不是說外城的講武堂功名很好拿麼？”

“氣力如虎，鋼筋鐵骨，對上城那幾個妖孽也不差了！”

“……”

場間議論紛紛，考生神各異。

“北鎮司，紀九郎，這就有意思了。”

那個頭戴銀抹額的俊俏年嘖嘖稱奇，輕聲道：

“涼國公家的楊休此前放出狂言，要從外城一路殺到城，奪下武狀元的功名……哼，如今看來，能不能在太安坊出頭都難說。”

咚！

一聲震響！

那千斤銅柱砸穿青磚，被穩穩當當放回原地。

紀淵呼出一口濁氣，周孔張開泄出汗水。

一瞬間，就把云鷹袍給浸了。

深深呼吸幾口氣，平復沸騰的。

紀淵看向面贊許的魏教頭，等待回復。

后者微微頷首，正聲道

“你待會兒領了考生牌子，以后有空便可來此練功。”

紀淵角勾起一抹弧度，這就算是過關了。

有了講武堂這層份，那姓林的一時半會奈何不了自己。

目前而言，最大的威脅暫時解除了。

“謝過教頭。”

紀淵拱手道謝。

只要林碌無法用位拿他，那麼一切都好辦。

在心頭的大石落下，整個人都輕松了幾分。

“趙通，鄭玉羅，陳旺，紀淵……”

魏教頭陸續點了五個名字，用朱筆在木牌上勾，還給這些人，叮囑道：

“希你們能安心備考，太安坊已有十三年沒有出過武舉人了，別看外城不如城富貴人，滿地公卿，每年總能蹦出一兩個服氣煉，一鳴驚人的小家伙。”

紀淵點頭稱是，接過木牌揣進口。

他要求不高，功拿下武舉人的功名，再踩死暗中算計自個兒的林百戶。

之后，順著北鎮司這個臺階。

往上爬到個千戶、指揮使，有資格安立命就滿足了。

這個世道，無權無勢只會人欺凌。

要麼握權，要麼握拳，兩個總得占一樣。

否則，就要委屈自個兒忍氣吞聲。

……

……

北鎮司衙門，林碌扭了扭臃腫的子，斜睨著下面躺在擔架上的許獻，張口罵道：

“我說你們七八個人，一起上都拿不住十五歲的小娃兒？

怎麼，就他吃飯長力氣？真是廢！”

這話說得既難聽又刻薄，如同狠狠在臉上了一記耳，有種火辣辣的疼。

“還請百戶大人見諒，紀九郎此人心思深沉，極為擅長藏拙。

平日里表現出來的武功不過外煉筋骨，實則他早已達到大圓滿，還學了一門招式兇狠的擒拿之，尋常七八條大漢，本近不了。”

許獻掙扎著坐起，他右已經廢了，就算痊愈，也會落下跛足。

那紀九郎當真是心狠手辣，半點活路也不給自己！

“我看你這次怎麼死！”

念及于此，許獻心中大恨。

說起來也奇怪，歸究底害他落到這步田地的明明是林碌，可這位總旗卻偏要怨怪被迫反擊的紀淵。

“以下犯上，姓紀的小子好大膽子！

他武功再高又怎麼樣？難道敢跟朝廷對著干？”

蘿卜細的手指敲打桌面，林碌那張臉上忽地出一險之，拍掌笑道：

“謀害上，足以下詔獄了！老許你這條斷得好啊，正好借題發揮！來人，他娘的，人都死哪去了？”

林碌拍著桌子吵嚷，當即就要發簽調派人手，拿下犯事兒的紀淵。

快刀斬麻，才能省得夜長夢多！

“他二叔紀宗只是南鎮司的一個總旗，有甚了不起，罪證確鑿的況下，怎麼去三法司狀告我？紀九郎啊，終究是年氣盛，自個兒將把柄送到我手里來了。”

林碌霍然起，臃腫滾圓的軀倒也靈活，狠聲道：

“衙門里的人呢？趕點齊，抄了紀淵的家，免得他外逃！”

旁邊的小吏低聲提醒：

“幾位總旗帶著緹騎出去巡查外兩城了，衙門里只剩下一兩個小旗，等著聽吩咐。”

林碌大手一擺，自信道：

“無妨，有本大人在，一個外煉大圓滿的小子翻不起風浪！”

好不容易抓住這個機會，他怎麼可能放過。

紀淵父親留下的百戶空缺，自己一定要拿下。

那位萬年縣余家莊的藍大管事，絕非好糊弄的簡單人。

委托辦事的五千兩銀子，已經有一半進了口袋，怎麼可能再往外掏出去。

“百戶大人，那我……”

看到林碌氣勢洶洶就要捉拿紀九郎，許獻心中升起大仇得報的無邊快意。

區區一個緹騎，怎麼跟百戶斗？

不識好歹的遼東泥子！

“老許你的話？”

那被撐得寬大的赤飛魚袍，角翻飛，林碌停在擔架面前，俯視著笑容討好的許獻。

“既然斷了，今年外放名單自然不會再有你的名字。不過……把總旗服了，領五兩銀子湯藥費，安心回家養傷。”

林碌從指間下幾枚碎銀，好似打賞乞丐的殘羹冷炙。

而后看也不看，大步離去。

這空出來的總旗，又能做筆好買賣了！

“大人……小的……”

許獻如同五雷轟頂，兩眼呆滯。

似是想不通，為何會落得這個結果？

他為北鎮司流過，也為百戶斷過啊！

衙門里的眾多緹騎糾結隊，烏泱泱涌向太安坊。

只剩下坐在擔架上的許獻，本無人理睬。

這時候，他腦海里忽地浮現出一幕場景。

那紀九郎頭顱低垂，聲音輕淡——

“許總旗就從未想過，換個活法？”

一濃重的悔意與凄涼，霎時填滿許獻的心頭。

他這些年，到底活了個什麼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