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家位於大陸最南端的澹州。商隊從澹州出發,一路往東北方向,經過泰州,進瀛州,一路販貨買貨,最後會到達瀛州東部一個“東海縣”的地方。
現在是夏季,清晨很好,碧空如洗。謝蘊昭躺在敞亮的貨車上,裏咬著幹草,聽著車碾過地麵的聲音。
馬車一顛一顛,腰上的刀磕在幹草堆裏,也一下一下地響。
在回憶以前的一些事。
曾經是另一個世界的人,十幾歲的時候迷過一本男主修仙文,沒看完就棄了。沒想到幾年過後,莫名就穿越了,了個嬰兒。
時候沒有前世的記憶,被外祖父和外祖母寵著長大,到前兩年才想起來過往。
又等在商隊裏遇到石無患,才約想起來那本書的事。
那是本《紫薇星圖》的書,主線劇是當年最流行的廢柴逆襲流。主人公石無患出寒微,無父無母,在某次采藥時摔下山崖,並遵從“跳崖必定有掛”定律,進了一仙人府,得到了一枚神奇的玉簡。
之後,石無患又偶然救了一個重傷瀕死的修仙者,那人給了他一枚仙緣令,他有靈,可以去東海縣尋訪仙緣,並幫他將乾坤袋還給師門。
等石無患拜號稱下第一修仙門派的北鬥仙宗後,才知道自己是廢柴五靈,隻能去外門,大概率修不長生。
再然後麽,無非就是看似廢柴實則才,升級、打臉、開後宮……這樣一個故事。
套路是套路,但在當年還是新的,加上作者文筆好、配角一個比一個出彩,於是引得無數人如癡如狂地追更,其中就包括謝蘊昭。
也幸好是認真追過,才讓在這麽多年之後,依舊能想起來大致的節和人。
比如,石無患在師門裏和幾個師姐師妹師叔的曖昧劇,以及和幾個之驕子的恩恩怨怨,還有最後把師姐師妹師叔都收進後宮,而之驕子們一部分了他的弟,一部分被他斬殺了……
想到這裏,謝蘊昭就忍不住捂臉長歎。
當年有個很喜歡的配角,就是那些被石無患斬殺的“之驕子們”之一。
也因為這,怒而棄書,後麵劇怎麽發展一概不知。
要是早知道會穿越,什麽也得全文背誦並默寫啊。
“謝兄,謝兄。”
有人跳上謝蘊昭躺著的這輛馬車,震得幹草跳三跳。吐掉裏的幹草,扶著刀柄坐起來,果然看見石無患那張惹桃花的俊俏臉蛋。
有點想一拳揍上去看他的臉會不會真的開桃花。
石無患被盯得脊背一寒,隻能幹笑幾聲,指一指前方,:“能看見東海縣的城牆了。”
青灰的城牆綿延在山海之間,從高下,房屋如鱗片挨挨,其中道路彎曲環繞如白的波浪。不金琉璃瓦的高層建築折出明的,顯出幾許富貴繁華氣息。
到東海縣了!
那就是東海縣啊……
這回得多收幾斛珍珠,平京城裏都賣瘋了!
收些螺鈿漆,也是上佳!
商隊裏也驀然響起一陣興的嗡嗡議論聲。
縣城背後,更遠的地方,有粼粼的波。那就是東海。
藍碧海,青山繁華;謝蘊昭一時看住了。
“瀛州外的東海,傳有仙山綿延,其上有仙人居住。”
一人騎著矮腳馬“嘚嘚”地走來。這種矮腳馬並不高大威武,卻耐佳、擅長走山路,是商隊首選的優良品種。
“雷護衛長。”
車上兩人都拱手見禮。
這名年約四十的幹中年人就是這支商隊的護衛長,也是溫家的家仆。他材高大,臉帶橫,神卻溫和,對著兩人微微笑。
“謝郎,石郎,二位都是要往東海縣去的吧?莫非……也是去撞仙緣?”
謝蘊昭笑瞇瞇不話,石無患卻一驚,口道:“你怎麽知道?”
謝蘊昭不由歎:“石兄啊,你未免也太容易被套話了吧。雷護衛長,怎麽‘撞仙緣’?”
雷護衛長嘿嘿一笑。
“一萬個人裏頭不見得有一個能拜仙門,可不就和撞大運似的嘛。二位郎也去撞仙緣哪?”
石無患這才反應過來,閉了,神霎時沉了下去,眼神閃爍不停。
這全然是一副自尊創的表。
雷護衛長裝作沒看到,仍然和和氣氣地笑:“商隊每年都在澹州與東海縣之間來回,不同行人都是這個目的。石郎放寬心,這卻並非什麽。”
石無患不話,約似有惱。
謝蘊昭問:“那大家都順利拜仙門了嗎?”
“哪有那麽容易。”雷護衛長大搖其頭,“仙門仙門,其實是修仙者的門派,那裏的仙長不是神仙,隻是在修神仙。不過他們神通廣大,和凡人比起來……嘿嘿,那也相當於仙人了。”
話雖如此,雷護衛長卻有些冷笑,似有不屑。
“修仙者修的是長生久視,最看重修仙資質。”他撇,“兩位郎知道那修仙資質多難得嗎?”
謝蘊昭很上道地問:“多難得?”
“萬裏挑一!就是那些萬裏挑一的之驕子了,也還得被分劣等資質、普通資質、中等資質、上等資質。如果是劣等資質,那些修仙門派還不要哩!”
雷護衛長唏噓道:“多人不知道這一點,以為誠心就能求道,在東海縣轉來轉去,白白度過一生,可悲啊。”
“哇——那也太難了吧。”謝蘊昭十分捧場,連聲歎。
知道雷護衛長的是什麽。《紫薇星圖》設定是按靈來區分資質等級,五靈最差,單靈和相生雙靈最稀,而石無患恰恰是五靈。
既然他是主角,那麽當然了,他的五靈其實才是真正最好的資質。這一點雷護衛長肯定不知道。
都是套路。
雷護衛長很滿意的上道,點點頭,揭了真實來意:
“這一路以來我十分欽佩兩位的手。以兩位的年紀,如果再有上等功法、材地寶傍,又何必非要進那苛刻的修仙門派?白白蹉跎了歲月!”
“更何況……不瞞兩位郎君,修仙的法子,不獨那些看不起我等凡人的修仙門派才有。”雷護衛長傲然道,“別且不,溫家所在的南部澹州,哪個世家沒有一些培養修仙者的辦法?便是我等沒有資質的家仆,隻要肯上進,也是修得仙的!”
謝蘊昭一愣。約記得書裏是將修仙界和凡人界的界限劃分得很明確,凡人在修仙者麵前毫無抵抗力,而穿越以來的記憶裏,也沒聽過多修仙界的傳聞。
是記錯了,還是……
“雷護衛長,這樣重要的,如何能在大庭廣眾下出?”石無患狐疑。他懷疑對方在騙他。
謝蘊昭倒是仍舊笑瞇瞇的。
“石兄,你看看周圍。”。
石無患就往四周一看。商隊走在道上,離前麵的東海縣城越來越近,人們臉上的輕鬆之意也越來越明顯。然而,他坐在馬車上,不知道何時起,竟然聽不到任何其他聲音了。
“想必其他人也聽不見我們在什麽。”謝蘊昭施施然,“雷護衛長,假如我和石兄不答應,會被滅口嗎?”
能覺到邊石無患悚然一驚,滿車幹草都抖了一下。空氣裏漂浮起戒備的味道,但矮腳馬上材高大的雷護衛長臉上……仍掛著一點若無所覺的笑。
“謝郎言重了,我不過是欣賞兩位,才想要給一個機會。”雷護衛長毫不在意,又適時流出一傲然,“縱然兩位郎才能過人,於我等南部世家而言……嘿嘿,也並非不可或缺。”
完,雷護衛長轡頭一抖,騎著馬就往商隊前頭去了。四周像有無形的屏障乍然破碎,瑣碎的話語和不時響起的笑聲都湧了過來。連單調的胎碾地麵的聲音,此刻都變得無比親切。
石無患心下舒了一口氣。
他看向謝蘊昭,想起剛才自己緒波,而這年紀比他還些的年卻鎮定自若,心裏一時不是滋味。
“謝兄……”他試探道,“果然也是去求仙的?如此篤定,是不是有什麽別的辦法?”
石無患想起剛才雷護衛長的“萬裏挑一”,還有“蹉跎一生”。他想起了自己進的仙人府,還有悄悄待在他識海中的神玉簡,以及那塊被他放著的仙緣令——那個已經死掉的仙長,隻有擁有資質的人,才能看見令牌上的字。
而他看得見。
他和別人是不一樣的。連那些世家裏耀武揚威的人都比不了他。
他看見謝蘊昭一笑。這個認識三月的友人是很笑的,縱然相貌不佳,商隊裏卻誇他風趣討喜。
但這個笑卻不一樣;帶著一種令他不舒服的了然。石無患想起了在家鄉時,有一次一位豪族郎經過,他和其他民一起伏於路邊讓行,卻悄悄抬頭想看郎的模樣。
那時,牛車邊一個丫鬟投來一眼,就是這樣的了然。
什麽都沒,也不曾護衛來教訓他。然而那高高在上的了然,本就是一種輕蔑。
謝蘊昭笑瞇瞇,輕描淡寫:“沒什麽法子,運氣吧。石兄,你呢?”
石無患忽然鬆了口氣。莫名地。
“我也是。”
這個俊俏的年笑道:“運氣啊。”
的仙緣令,像有滾燙的熱度,燒出了令他能在心中鄙視一切的野。
*
領頭的護衛後麵,第一輛馬車裏,坐著的就是溫管事。車窗邊有致的布簾隨著顛簸起伏。
嘚嘚嘚。
雷護衛長——溫雷,騎著他的矮腳馬到了馬車邊上。
“老爺。”他。
“溫雷。”馬車裏傳出一個不鹹不淡的男聲,“招攬如何了?”
“回老爺,那謝蘊昭和石無患仍是拒絕了我們的招攬。”溫雷神不複剛才的和氣,眼神隻顯得狠辣,語氣卻恭順得像一條狗。
“要不要……”
馬車裏的聲音沉默了一會兒。
“不急。”溫管事,“一會兒予他二人溫記商行的信,隻謝,今後可向溫記店鋪尋些方便。再讓東海縣的管事人注意他二人行蹤,且等一月。若果真沒有仙緣,便將那石無患剁了,丟去野外喂狼。”
“若竟是行了大運,有了仙緣……便算我溫家多一份善緣吧。”
溫雷恭聲應了,猶豫一刻,開口問:“老爺,那……那謝蘊昭呢?”
“……去和南部本家打個招呼,暫且不必管他。”
馬車裏的聲音也似有些遲疑。
“那郎君,我也有些看不。何況,他自稱是泰州樂水郡人士,若真和那一戶姓謝的人家有關係……還是寧可不招惹的好。”
溫雷一愣,又一驚,低下頭去。
“是,老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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