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審訊室。

錢彬靠坐在審訊椅上百無聊賴,在這里呆了整整二十幾個小時了，可除卻吃飯喝水和生理沖，任他怎麼喊外面值班的警察都當沒聽見似的。

后來他覺得累了,于是干脆也不喊了，就這麼仰頭著天花板，數著上面的花紋打發時間。但是數著數著,長時間盯著那純白的天花板也是有后癥的,眼花的程度一度讓他以為自己會不會是失明了。別無他法，他最終只能坐在那里睡覺,渾渾噩噩的覺著外面從白天到黑夜,從黑夜又到了白天。

所以當這間審訊室的門再次被推開的時候,錢彬費力的從椅背上抬起了腦袋，有氣無力的說道：“這麼快就吃早飯了嗎？我喝豆漿過敏，可不可以給我換大米粥啊……？還有我想拉屎……”

他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堆,但在睜眼看清來人后,剩下的還未出口的話盡數吞了回去：“hello啊,二位警,這麼早，是不是我的事有結果了？過來送我去看守所？”

面對著他這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葉竹坐定之后皮笑不笑,順便揚了揚手里的檔案袋：“想的,現在你可還算是黃經國死亡一案的頭號嫌疑人，事沒調查清楚前，哪兒都別想去。”

“不是吧……又來？”錢彬哀嚎一聲,生無可的將腦袋又仰了過去：“我該代的都代了,就算你們繼續耗著,把我關在小屋里讓我發瘋,黃經國也不是我殺的！”

“真他媽的是倒霉催的，早知道下個瀉藥還能牽扯到命案里，那娘兒們就算再勾搭我，我也不上套！”

葉竹自屏蔽了對方的污言穢語，出幾張視頻截圖擺在了審訊桌上。

言宇敲了敲桌面，沖著滿桌子的截圖揚了揚下：“給你一個洗清自己殺人嫌疑的機會，看看吧。”

錢彬聞言來了點神，他瞬間坐直了長脖子，一張一張仔細分辨著那幾張截圖。圖片由遠有近，在看清上面那輛大貨車的車牌號后，他‘咦’了一聲：“這輛車不就是那晚黃經國開出去，后來出車禍翻下懸崖的那輛嗎？開車的是誰？老黃那天穿的是工裝，不是這套裳。”

葉竹再次掛上了職業假笑，眨眨眼：“想要摘除殺人犯的名頭，的確不容易，哦？”

對方這才突然反應過來，一臉震驚，張的老大半天沒能合攏。只見他用力的搖頭，雙手也是使勁的擺了擺，弄得手銬嘩嘩作響：“喂！你們警察講不講道理？連臉都看不見，我怎麼認得出他是誰？”

“再說了，這人在出車禍那天出現在了老黃的車上，這樣一來豈不是代表著嫌疑人是他，而不是我了！”男人手‘嘿嘿’一笑，顯得無比快樂。

可是當錢彬抬起頭看向桌子對面想要尋求認同的時候，映眼簾的卻是兩張木然又冰冷的臉，正對著的那兩個人的神一個比一個嚴肅。

忽然，言宇角微勾，作勢出手要去收回桌面上的圖片。

“如果你是這麼想的，那就不要繼續浪費時間了，一會兒會有人過來送早餐，吃的飽一點。”

“不對！不對！不對！”錢彬沒有迎來他們的暴跳如雷，顯然是愣住了，見到男人的作更是幾乎一蹦三尺高，接著努力長了脖子用下生生住了一張截圖。

言宇眸閃爍，兩個人對峙了幾秒鐘，他復又收了手，坐回了椅子上。

葉竹皺眉，語氣不善：“讓你辨認卻不辨認，我們要走又不讓？錢彬，你到底想怎麼樣？”

對面的人一臉悻悻：“還不是他說什麼讓我吃飽一點，這話怎麼聽著這麼別扭呢？一點都不吉利，晦氣的很。還有……今天這麼容易就放過我？這里面肯定有什麼謀。”

“……你猜……”葉竹微微一笑，隨即板起臉起去收拾那些視頻截圖，卻在收到最后兩張的時候被對方如法炮制，用下死死地住了那兩張紙。

“別介，別介！咱有話好好說，有事兒慢慢商量。”錢彬用力的出一抹笑，弄的滿臉都是褶子。見沒有繼續收拾桌子的意思后，男人這長呼了一口氣，額頭已然滲出了一點薄汗：“你們倆哪兒都好，就是子急了點，沒耐心！咱這不就得有來有往，互相商量嗎？哪有談事兒一下子就能定死了的。”

他無非就是想得到點好，給別人下藥這個事兒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總之也是個麻煩。誰知對面兩個簡直油鹽不進，半點不松口。

“你當這是菜市場呢？還能討價還價？”葉竹挑眉，語氣譏諷：“這世界上哪里有這樣的好事兒，什麼都還沒付出，就能得到好？”

錢彬微微垂著頭，聞言跟著了幾下，不知在念叨著什麼，搖頭晃腦的最后還撇了撇。之后他抖了抖手，手銬稀里嘩啦的作響，意思不言而喻。

葉竹見狀站了起來，繞過審訊桌到對面，將對方的手銬取下。

鏘！

將手銬隨意的扔在了鋼桌面上，金屬與金屬之間撞發出的聲響有些刺耳。這聲音使得男人下意識的聳了聳肩，那雙眼睛往外泛著賊，他一邊活手腕一邊四看了看：“嘖，還是自由的滋味好啊……這人真是不能夠犯錯誤，不值得，不值得。”

“省省吧，留著你這些想，等到進去的時候講給獄友聽。”葉竹站在審訊椅的后面，略微低下頭在其耳邊說道，直起的瞬間用膝蓋頂了一下椅背，直將那上面的人弄的一晃。

錢彬呲了呲牙，心不甘愿的拿過那幾張視頻截圖慢悠悠的看了起來。他的表十分富，上一秒還在皺眉，下一秒就吃驚的瞪圓了眼睛。幾次三番的折騰下來，十來分鐘就過去了。

“這個……誒……不是，不是！”

“那里看著眼？不對，不對！”

接著，他又不僅只滿足于表，開始對著那幾張截圖嘟嘟囔囔的，語調夸張。在酣暢淋漓的‘表現’了一通后，男人抬起頭，卻愕然發現對面的兩個人全程似乎本沒有在意他的語言和行為。

那名看起來年紀不大的警察正低頭擺弄著自己的手，甚至不知從哪里變出了一個指甲銼，在那里修著指甲。時不時的還將手指湊到邊，嘟起輕吹幾下后，再反復確認形狀是否好看。那架勢，本不像是來審訊的。

旁邊的男警察更絕，已然掏出了手機，在那里明正大的玩起了單機小游戲。

“ohyeah~gratulations！”恰逢此時，對方玩完了一局，手機的喇叭里傳來了熱烈的歡呼聲。

“咳咳……我說……”錢彬著那幾張紙，出了一言難盡的表：“二位警，你們能不能尊重一下我？我在這辛辛苦苦的替你們辨認犯罪嫌疑人，你倆這是在干什麼！？”

言宇和葉竹這會兒的反應十分一致，甚至于一起抬頭的時間都確在了同一秒。

“那你辨認結束了嗎？”葉竹微微歪頭，此時的右手還著那指甲銼。等待了一會兒沒有得

到對面之人的答復，便出了無所謂的表，立馬低下頭去繼續雕細琢那十個指甲。

“ready？go！”像是要配合似的，言宇的手機里也發出了游戲開局的提示音。

錢彬氣的咬牙切齒的，一把將那幾張截圖甩在了桌面上：“我知道開車這人是誰了！”

他本想著逗弄一下警察，疏通一下被關在這里整整一天所產生的憋悶，這下可好，不僅那憋悶沒有毫的緩解，差點沒讓這倆人又給他氣個倒仰。

“是誰？”葉竹這回才收起了那指甲銼，一改之前的慵懶，目灼灼的盯著男人的臉。

“吳華清。”

“吳華清……？”

“對啦，就是你們之前在高星流遇到的那個吳華清。”錢彬說到這里，表十分諷刺，語氣中帶著顯而易見的挖苦：“誰讓你們當初顧著追我的，怎麼樣？明明兇手就在眼前卻而完錯過的滋味，好嗎？我就納了悶了，明明平日里老黃和他總搭班，自然關系更近一些，怎麼偏偏你們就抓著我不放呢！”

葉竹并沒有理會對方話語里夾雜著的刺，皺眉繼續問道：“你怎麼就能夠確定是他？”

“這里咯！”男人敷衍的扯過一張截圖，用力的指了指圖中開著大貨車的那名司機的右肩膀，隨后他仍舊憤憤不平的吐槽著警方這種近乎于‘冤枉好人’的行為，一刻都不得閑。

此時，言宇也將手機揣回了兜里，同葉竹一起看向了方才錢彬指著的位置。因為監控拍攝到貨車經過畫面的時間是在深夜，所以就算經過后期的清晰理，畫質仍然算不上太好。不過即便如此，他們也可以看到那名司機穿著無袖的T恤，右肩那里有影凸起，看起來就像是一條奇形怪狀的蜈蚣。

“算你們走運，問的是我，若是換了別人，還真未必能夠認出來。”錢彬洋洋自得，搖頭晃腦的吹噓：“吳華清這小子平日里在公司，見到誰都是笑瞇瞇的，一起共事這麼多年，就沒聽說他跟別人紅過臉！但是我跟你們講，就是這種人才恐怖，表面上看起來沒脾氣，保不齊一轉回家就用小人扎你，是個心理變態也說不定！”

“你們還別不信！”他似乎是忍不了言宇和葉竹二人那略帶質疑的眼神，直接探過上半趴在了審訊桌上，一臉嚴肅認真的辯解著：“他這人真的很邪門，都快四十歲了還沒家，據說無父無母自己獨自生活，可我們連他家在哪都不知道。還有，還有，他基本不參加我們同事之間的飯局。每次我們一邀請他，他肯定拒絕，理由更是千奇百怪了，不過用的最多的是下班要去兼職送外賣。”

“你們說說，這個理由是不是很搞笑，他一人吃飽全家不，賺那麼多錢有屁用？再者說了，我們公司的工資又不算低，足夠讓他養活自己了。要是讓我猜，他指定有點什麼見不得人的好，沒準還是犯法律的那種！”

“還有，還有。”錢彬越說越來勁，最后干脆坐在了審訊桌上，唾沫星子橫飛：“一群大老爺們兒在一起，大夏天的熱了湊做一堆個膀子支煙正常的吧？吳華清他偏不，我們從來沒看過他在公司里下工裝的模樣，以前我不理解還覺得這人娘兒們唧唧的，今天我明白了，他肯定是想掩蓋肩膀上的那道疤。對了，你們公安局有沒有什麼尚未破獲的懸案，他該不會正好是逃犯吧？”

“既然吳華清一向很謹慎，那你是怎麼知道他上有傷疤的？”葉竹瞇了瞇眼，一針見的問道。

“哦……這個啊……前兩年的一次意外，大假都在倉庫里裝貨的時候，我就趁著沒人在休息區躲了會清凈。我這邊剛把眼睛閉上還沒睡著呢，吳華清就跟著進來了，他拿起熱水壺估計是想要往茶杯里倒水，但是不知道腦子里想的都是些什麼黃廢料，杯子沒端住熱水灑了一。當時他迫不得已了工裝，我一睜眼就看到了。”

“不過啊，我權當自己睡著了沒發現，不然又得假惺惺的上去關心兩句，累的慌。”錢彬擺擺手，然后沖著二人呲牙一笑：“幫了你們大忙了吧？不客氣。”

言宇和葉竹對視了一眼后，雙雙起，迅速將東西收好，一刻不耽擱的往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