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江一塵在最開始就要求結盟,容玉絕對會第一個就懷疑他。
因為剛才回頭的那一瞬間,他剛好向自己走過來,距離也是最近的那一個。
表面上再溫文爾雅,平日裏再怎麼友好同,誰也不會知道對方心裏真正在想什麼。
眼前是一溜煎鍋一溜高鍋,呲呲的火焰聲此起彼伏,每個人都在高聲通進度。
所有的念頭在的腦子裏轉了一圈,然後無聲的消失。
不同於平日餐廳的運營,正常況下,一個后廚要分好幾個功能區,同時理前菜、主菜、甜點三大類的要求,但在開設晚宴的前提要求下,三大類要分三批,五十碟一模一樣的品應當在同一時間送出去。
這也就意味著,現在的六個人,都如同流水線的工人般在馬不停蹄的準備著這一道菜。
容玉和傑拉里負責塊的煎炒以及回鍋香,安妮頓和貝爾納負責把半品放進鍋里燉煮和調味,三井悠太去煮意大利麵,為牛湯加上適量的澱類配菜,江一塵負責最終的裝配和確認工作。
哪怕吸油煙機和空調的功率再高,一切都還原了后廚的原始生態——
嘈雜·紛·目不暇接。
閔初站在略高的料理臺邊,不著痕跡地咬著牙。
他雖然有意保留力,但本不住這麼折騰。
藍隊的菜單是,鱈魚土豆泥、托卡伊柳橙煎鵝肝、匈牙利煎餅卷。
每一樣都足夠緻,可以說是星級水平,相對應的,是它們都足夠費時費力。
托卡伊作為匈牙利的名酒,直接被佩茲大叔買了兩瓶回來,雖然說經費有限,而且全砸在價格迷之昂貴的鱈魚上,但在其他國家頗為奢侈的鵝肝,在這兒幾乎是白菜價。
「匈牙利並不臨海,魚類都是冷藏空運過來的,」拉斐爾低頭利索的切配著柳橙,通道:「鵝肝都切完了麼?準備一起下鍋。」
再廉價的鵝肝,也要如同對待名媛般小心伺候著。
從準備前菜的那一刻開始,拉斐爾和奧利維拉就一起改刀好了鵝肝,塗抹醬料作大致的腌制。
雖說煎制的時間很短,但醬的組複雜而容易出差錯。
托卡伊酒、蘋果醋、桂,還有那一小撮至關重要的白鬍椒與鹽。
閔初聲音越來越小,沉默地低頭切著細的鵝肝,每一下都控制著手腕的力度。
正因為它而飽滿,所以含水量高而更要細緻。
長期的神高度集中讓閔初有些眩暈,但這個時候無論找誰幫忙,都等同於承認自己弱者的地位。
「嘗一口。」
什麼?
他揚起頭,看見拉斐爾隨手放了柄高腳杯在自己的邊,裏面盛著不到半杯的白葡萄酒。
「黃金,匈牙利獨產的托卡伊酒。」拉斐爾低頭繼續著手頭的工作,淡淡道:「你應該記住它的味道。」
閔初愣了下,還是騰出一隻手,試探著喝了一口。
好……好甜。
口的甜潤帶著蘋果的淡淡香氣,在咽下的那一瞬間,又能嘗到熏堅果和蜂的甜香味。
這種酒,不同於法國干紅的嫵深沉,更像個明眸皓齒的,將所有的好都盡的綻放出來。
輕盈明潤,難怪適合搭配口厚重的鵝肝。
小傢伙又抿了一口,眼睛都亮了。
他之所以疲憊,是因為剛才出了太多的汗,全程下來滴水未進,力跟不上了。
現在半杯甜酒下肚,整個人登時神起來。
拉斐爾側眸瞥了眼他泛著的眸子,輕笑了一聲,隨手將切配整齊的柳橙淋水裝好,轉去幫其他人。
「最後五分鐘!」克拉爾一改平日裏溫婉的模樣,風風火火的拍手道:「注意時間!第一批次的裝盤都就位了沒有?!」
「就位了!」傑拉里應聲道:「馬上!」
江一塵將擺盤好的品端到的面前,觀察著的反應。
「牛燉的不錯,爛適中,很有嚼勁。」克拉爾敲了敲桌子,果斷道:「侍應生!傳菜!」
排長隊的侍應生等在出菜口前,二十盤燉牛隨之出鍋。
完。
江一塵看著相當有秩序的廚房,心裏鬆了口氣。
國比賽的時候,每一次的團隊賽都會出各種子。
不是切配跟不上,就是主菜和配料沒辦法同時出鍋。
好在容玉和傑拉里簡直是萬金油般的存在……去幹什麼活兒都能把局面控制住。
「準備甜品!」他扭過頭,吩咐三井悠太道:「蛋糕坯快烤了嗎?」
「馬上,我已經開始攪拌油了,」日本小哥忙得頭都抬不起來,倉促的日式英語頗有些吐字不清:「核桃醬還沒有調味,過來幫我!」
容玉反應頗快的跟了過去,站在他的邊理那一籃子的核桃。
「安妮頓,幫我們把戚風蛋糕坯切兩個分層,」傑拉里給櫻桃蘸著糖霜,扭頭看向手忙腳的那個英國人:「安妮?!過來!!」
「還,還有五盤牛沒有擺好裝盤……」安妮頓怯生生的抬頭道:「等一下……」
「給我,」江一塵簡短道:「你過去。」
貝爾納嘆了口氣,安道:「這不都很流暢嗎。都別急好嗎?」
話音未落,克拉爾冷著臉走了回來,手上還端著一個托盤。
牛出問題了?
容玉頗有種不好的預,直接放下手中的活快步跟了過去。
「來,你們自己嘗一口。」克拉爾冷笑道:「這就是冠軍的水平?」
容玉還未咀嚼,便意識到況不對。
這鍋牛,沒有放番茄。
匈牙利牛的髓,就在於什錦辣椒同番茄燴出的味道。
但是這一整鍋的牛,都沒有被番茄調和,所以只有辛辣和咸麻的口味。
扭頭看向負責燉鍋的貝爾納和安妮頓,目驟然一。
搞不好所有人都要被連坐。
「沒有放番茄?搞什麼?!」傑拉里在嘗出味道的那一瞬間直接摔了勺子,沖著安妮頓吼道:「這麼點小事給你都做不好嗎?」
「不是我!」安妮頓一反常態的站直了,忍著淚意:「我每一鍋都再三檢查過了!」
「這個時候狡辯沒有任何意義,」貝爾納嘆了口氣,冷靜道:「一鍋至裝了五盤,意大利麵和牛都要重來。」
如果把賓客們撤下的牛回鍋,不僅手段低劣,也並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牛越燉越爛,番茄又要一段時間味,現在只能重新做一鍋。
「!」
「最多給你們十五分鐘彌補,」克拉爾涼颼颼的盯著他們,聲音里沒有任何:「如果時間到了還沒有裝盤的話,你們這組可以直接進對抗賽了。」
「麻痹的愣著幹什麼?」傑拉里吼道:「切牛去!」
在談的途中,江一塵始終都沒有湊過去,一個人把五個蛋糕坯從烤箱中端出來,依次切好分層,又把核桃醬拌著蜂調勻。
「三井,蛋糕分層和醬料都搞定了,最後幾步給你,」他匆忙的邊洗手邊叮囑道:「一定要記得,表層還要灑一層榛子。」
然而時間,本就不夠。
一鍋牛做完的功夫,藍隊已經把所有甜煎餅卷全部裝盤出爐,陸陸續續送呈給每一個賓客。
而紅隊的所有餐品雖說都終於端了上去,但趕工的痕跡還是非常明顯。
三井一個人在前十五分鐘搞定了兩個蛋糕,但後面的三個是被好幾個人七手八腳拼湊著一起做出來的,只需要掃一眼都可以覺到廚師的凌。
用餐完畢后,賓客遞的票數被整理和統計。
容玉不用觀察都能知道結果。
就算這一鍋牛燉的再好,但出錯就等於輸。
這不是國的篩選賽,雙邊都是實力深厚的老選手,每一個人都是冠軍出。
力實在是太大了。
「紅隊,二十一票。」
「藍隊,二十九票。」
盧老爺子挑挑眉,出頗為憾的神:「看來紅隊當中的某一位,今晚要離開了。」
還未等紅隊的人搖頭嘆息,藍隊驟然發出高聲的歡呼,接著閔初被所有人抬舉著抱了起來,高高拋到天上——
「BRAVOOOOOO!!!!!!!」
容玉看著他在半空中爪子小蹬的樣子,噗嗤笑了出來。
哎,這小鬼果然到哪兒都是團寵。
-2-
晚宴結束的時候,已經接近八點半了。
然而給他們的暫停時間,只有一個小時。
吃飯三十分鐘,休息三十分鐘。
然後轉移到錄製廳,繼續第二場的比賽。
雖說這是個食節目,但明顯沒有一個廚師還有餘力為自己再開一次灶,一眾人直接去了附近訂好的酒店裏,各自心不在焉的吃了頓自助餐。
每個人在坐下來休息的那一刻,才紛紛意識到自己已經的前後背。
奔跑著買菜備料,全程通配合,從前菜到甜點,幾乎沒有一秒鐘的休息。
兩條站了接近三個小時,現在又酸又麻,整個人只想癱在床上,連呼吸的力氣都沒有。
所以,節目組在明天明明有時間的況下,急著今晚錄出淘汰結果,而不是等大家休息好了,第二天繼續錄製,真的算是惡意滿滿。
他們要的,就是在選手疲憊的狀態下再度廝殺的節目效果。
容玉簡直想用眼神解剖掉那個大口啃骨頭的狗比導演。
對抗賽不知道會是什麼況,但自己絕對逃不掉。
如果是國的套路,那就是隊討論推出兩個人,再由他們互掐,輸的那個走人。
從今天的表現來看……出力最多的人里,絕對有。
但拖後的人里,也絕對有。
當時自己被撞的時候,安妮站在對面,傑拉里在遠熱油鍋,有嫌疑的只有三井和貝爾納。
而負責燉鍋的兩個人里,同樣也有貝爾納。
難道說……
容玉愣了下,生蠔開了一半擱在手心裏,一涼意從背後涌了上來。
這一切都是貝爾納在搞鬼?
他故意在自己的那鍋牛里『忘記』放西紅柿,然後嫁禍給了安妮頓?
安妮雖說確實沒有領導能力,通起來也經常語無倫次,明顯沒有在後廚待過的經驗。
但是從烹飪的天賦、敏的味覺,還有今天的表現來看……
經驗很,但一直很努力。
哪怕膽怯,也會結結的通上菜的時間,
被冤枉的時候,也能穩住為自己辯解。
大概是出於直覺,總覺得,今晚紅隊這樣,是某個人蓄意而為之。
這個人,極有可能是貝爾納。
今晚風險最大的人,就是自己和安妮頓。
哪個出局對他而言,都是相當劃算的事。
容玉用指尖敲了敲生蠔糙的殼,低頭用餐刀繼續破開閉合的殼子,將那生潤的牡蠣一飲而下。
這家酒店的食材還算新鮮。
「累麼。」拉斐爾拉開側的座位,托著一盤水果坐了下來。
「還好,等會兒估計還要再比一次。」嘆了口氣,接過他遞過來的聖果,用指腹挲著的表面,突然道:「閔初今天過得怎麼樣?」
「還算順利,」拉斐爾低頭剝著芒果皮,笨拙的了指尖上金黃的。
雜誌和網絡上一臉明能幹的男人,在面前怎麼像個小孩子。
容玉見他磨蹭半天,頗有些看不下去,手接過那芒果,用餐刀柄敲了敲桌子。
並不算鋒利的刀面從中間切開,直接往下劃到盡頭。
整個芒果如同蛋般被豎著一分為二,指尖一旋調轉了角度,著核把另一側的果也削了下來。
拉斐爾托著下看著,眼神還有些迷糊。
「芒果皮不需要撕……」又輕輕嘆了口氣,用餐刀在平的果上劃了兩個十字。
指節在背面輕巧一頂,所有的果隨著凸起一齊綻放,張口就可以盡數咬下。
「啊……這樣嗎。」拉斐爾眼睛一亮,笑瞇瞇的接過去啃了一口:「還有一半送你啦。」
容玉單手捧著剖好的另一半芒果,哭笑不得的也咬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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