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弦醒來時屋子里還是黑黑的。
幾道線從窗子的木柵里過來。線再來到棚板這里時,微弱得只能約看清何田的廓。
就像昨晚說的那樣,屋子里這時冷多了,呵氣霜。
兩只灌了燒水的瓶子現在也只微微溫熱了。
易弦轉過頭,凝視何田。
鬢邊的碎發從發辮里散開,卷卷的沿著發際線堆在額角臉旁,像是個圈住臉的畫框。
上散發的氣味和這屋子有點像,干松木的氣味,木頭燃燒的氣味,還有說不清是什麼的,摻雜一點像蜂又像花香還有點苦味的氣味。
易弦想了想,聞了聞自己的手,覺得那大概是凍瘡膏的味兒。
輕輕坐起來,像何田昨晚教的那樣,把被子圍著子攏一個圓錐型的小帳篷,只出腦袋,被子邊用小,在“帳篷”里一件件穿好服,以降低起床穿時寒冷帶來的不適。這個時候,被子里外有超過十度的溫差。
穿戴好了,把被子折起來放在墻角,無聲無息爬下梯子,到了遮屏后面。
何田十幾分鐘后才醒來,這時易弦已經給火爐里添了木柴,水也燒開了。
何田告訴各種食都放在什麼地方,又教怎麼在鴨湯里下土豆條。
今天的早餐,就是鴨架湯條。這鍋湯反復加熱,鴨都燉化了,湯濃郁,湯煮滾時,散發的香氣引人垂涎滴。把土豆條投在湯里,用竹筷攪,的干條很快就變了,吸收了湯后膨脹起來。
把湯盛出來,撒上切碎的腌蘿卜條,蘿卜條上的辣椒末紅紅的,和切碎丁的蘿卜條是翠綠,土豆條雪白晶瑩。
吃完早餐,何田帶易弦和大米見面,又告訴這些圍在屋子周圍的小窩棚都是做什麼用的,還有,地窖在哪兒,里面都放了什麼食。
看完存糧,易弦也到形勢嚴峻。
“還好,我們住在河邊。河里一年四季都有魚。待會兒我們去河邊捕魚。現在,先得把雪掃了。”
又是一夜風雪。何田拔出在空地里的一木看了看,積雪已經有差不多二三十厘米厚了。
把木重新好,帶著易弦鏟雪。
把木屋周圍的道路清理好,何田和易弦又挖了一些雪,堆在木屋外墻邊上,拍實了。這樣能讓屋子更保暖一些。
然后,們拿上水桶和漁網,趕上大米去河邊。
通往河邊的坡路這時可以灑上栗子的刺球殼了。
何田走在前面,灑下刺球,再由易弦把刺球踩實,讓它們和路面上的雪凝凍在一起。這樣,路面上再上凍的時候就仿佛有一層小釘子,即使再下雪,掃掉積雪,小釘子的頭仍然會出來,不讓走在上面的人摔倒。
到了河邊,何田把木樁從雪地里拖到河面上。
現在,河面兩邊全是白雪,只有河心還剩下窄窄的一溜河水沒有凍上了,那水很容易看出來,在下冒著白的霧氣。遠遠看去,就像是一塊雪白的絨布被從中間撕裂了一個兒。
可是白雪之下的河面也許還沒凍呢。
何田把木樁給易弦,自己抓起一個木耙,掃開通向冰的積雪。在那上面也灑上栗子的刺球殼。
然后,放下背簍,接過木樁,對著冰,把木樁用力舉起,松開手,木樁狠狠砸在冰里新凝結的冰層上,發出一陣碎裂聲,又砸了幾下,冒著白氣的水從冰濺出來,落地冰。
何田用袖子鼻尖,“這個冰從下雪第一天我就開鑿了,所以容易得多。等會兒我們再鑿一個冰,就能下網了。”
向下游的方向走了四五米,耙開一個坑,從背簍里拿出鑿冰的鐵錐和木錘。
易弦握鐵錐,自己掄起木錘敲在上面。
敲了幾下,換個地方,再敲幾下。就這樣,冰面上慢慢地敲出一圈凹坑,形一個直徑五六十厘米的圓環。
何田抹掉鼻尖額頭的汗,在圓環里堆上帶來的柴草,點燃。
“行了,柴草燒完之后我們來繼續鑿。現在先打水回去。”
打了水,何田和易弦一人提著一個水桶爬上斜坡,把水桶放在大米拉著的爬犁上。
水桶上很快結了一層薄冰,像個圓盤似的,隨著大米的腳步在桶面上顛簸,也因為這層薄冰,桶里的水沒濺出來很多。
進屋子之前,水桶里的冰盤被拿出來,扔在雪地上。
把水倒進水缸后,兩人稍事休息,又出門了。
再次來到河邊,柴草堆已經快要燃盡了,正冒著青煙。
何田拿起鐵錐和木錘,正要再次開工,易弦說,“你來拿鐵錐,我來敲,可以麼”
“那你小心點,別敲到我了。”
何田覺得易弦是覺著好玩,什麼都想試試,但沒想到,敲了幾次之后,揮捶時似模似樣的,很快,凹坑有近十厘米深了,環形的圈里出現縱橫錯的裂紋冰層就快碎了。
這時再朝環形的中心敲幾下,冰層發出咯吱咯吱的悶響,從中心破裂了一塊掌大小的不規則的,冰下的水涌了出來,瞬間在冰面上又凍薄薄的一層冰。
何田大喜,抱起木樁朝著口猛砸。
木樁比還高,比雙手合圍還,何田砸了四五下,停下氣。
“讓我試試吧。”易弦從何田手里接過木樁,舉起,砸下。
何田站在一邊,呆呆看著,沒想到易弦看起來弱弱的,可是力氣不小。
嗯,難怪吃的也多。
今天早上那一陶鍋的鴨架湯土豆條吃的干干凈凈。雖然下了比從前和一起吃飯還多一個人分量的條,但是何田覺得易弦可能沒吃飽,不過不好意思說。
不僅是貌的小公主,還是貌的大力士。
何田看易弦的時候,眼睛都亮亮的。忽然間,想,要是能一直住下來就好了。
易弦發覺何田在看著自己微笑,笑了笑,“砸好了麼”
何田蹲下來看看,“沒呢。河水上凍時,是分好幾層凍上的。每層之間還有水在流,里面才有魚。加油,再砸破一層。哦,你要喝點水休息一會兒麼”
兩人休息了一會兒,再次工作。
冰終于砸穿了
何田把一條一端栓著木頭環的紅線繩從原先的冰縋下去,讓易弦站在一邊拉著另一端。用木耙推開兩個冰之間的雪,隔著一層十多厘米厚的冰層,可以約看見紅繩朝著另一個冰的方向緩緩流。
何田歡呼一聲,用一一頭一頭細的竹竿探進新開的冰中。
這竹竿是竹子靠近頂端的韌部分,能做一定程度的彎曲。何田用它的尖端勾住紅繩一段拴著的木環。
木環直徑大約十公分,上面纏著紅線,可是這時隔著厚厚的半明的冰層,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像,要勾到它,不太容易。水流把它帶的一會兒向上一會兒向下,左右搖擺。
還好,何田憑著經驗和一點運氣,沒用多久就勾上了木環。
木環拿出來之后放在地上,在繩子和環上澆水,水立即將它們凍在冰面上,何田反復澆水,冰層越來越厚,直到厚度達到近十厘米,才停下來。木環已經被冰牢牢地固定在冰面上了,一整個冬天都不會落。
這時,再把漁網從易弦握著的那端套在紅繩上,縋在水下,等水流把漁網向著何田這邊沖去,再故技重施,用竹竿把漁網另一端拉上來,和水中的紅繩栓在一起。
現在,再把易弦那端固定好,漁網就下好了。幾天之后,如果順利的話,就能捕到魚了。
易弦一直在觀察,看到何田面喜才問,“做好了麼”
“好了”
兩人相對而笑。
回到家,何田注意到,易弦的靴子了。
穿的黑皮靴不知是用什麼皮子做的,亮得就像綢。可是這種漂亮的靴子并不適合在雪地里跋涉。在何田的想象中,這種靴子最適合踩的地應該是像話書里出現的什麼手織的西番蓮花紋的羊地毯上雖然不知道西番蓮長什麼樣子,也不知道綿羊的起來什麼手。
穿著了的靴子,腳很容易長出凍瘡。
所以一進門,就易弦把靴子了,先穿著的草鞋套,把腳放在爐臺腳邊暖著。
今天出門時何田給易弦找了頂從前戴的鹿護耳帽,但是,鞋子好像不行。
把自己的腳放在易弦的靴子旁比了比,打開樟木箱子,找了兩塊馴鹿蹄皮。
“我給你做雙靴子。來,抬腳。”何田坐在易弦對面,示意把腳放在自己膝蓋上。
易弦又害了。猶豫了一下,還是順從地把腳輕輕擱在何田膝蓋上。
何田把皮放在腳底比了比大小,心里有數了,“行了”
把皮子鋪在桌上,剪好,穿起針,戴上一枚黃銅頂針,開始靴子。
易弦好奇地看著,“為什麼把的那一面到里面”
“這樣更暖和啊”
“為什麼剪這個形狀”
“這樣就只用一道線呀。”
馴鹿蹄子上的皮最適合做靴子,因為形狀大小正好,又又堅韌。
何田靴子的時候,讓易弦取了一把栗子,泡在一直陶鍋里,再加上一把草木灰,放在火上煮。
完一只靴子,讓易弦穿上試試。
這時鍋里的栗子也咕嘟咕嘟地煮滾了好一會兒了。
何田用竹筷攪栗子,又煮了一會兒,把水倒掉,栗子上那層褐帶著小絨的皮就能輕松地揭下來了。
把昨天那只鴨子的兩條鴨斬小段,淘凈兩鐵杯的大米,先在陶鍋里鋪上米,再放上剝凈皮的栗子,最后鋪上切段的鴨。重新添上水,放在火上煮。
另一只靴子好時,飯香味飄滿屋子。
腌制的鴨蒸好了之后截面是種麗的深紅,油锃亮的皮呈半明的橙黃,鴨里的油脂滲了米粒和栗子里,栗子的甜味也滲鴨和米粒里,雪白的米粒現在帶一點黃,也油亮亮的。
易弦穿上另一只靴子,和何田一起把米飯盛好,放在桌上。
佐餐的是一碟又辣又脆的蘿卜干。
易弦笑,“不是說都不舍得吃米麼”
“今天是特別的日子,必須吃點好的慶祝一下”何田舉起杯子,也笑著。
們兩個了裝著野花茶的鐵杯。
易弦把一勺米飯送口中,慢慢咀嚼,口中溢滿甘甜。這時,腳趾長凍瘡的地方有一點的,腳心也是,不知道是因為隔著子到了鹿,還是因為太暖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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