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這日，水兩岸春暖花開，柳煙脈脈。

盛京城扶老攜，群結隊，或步行或驅馬，紛紛朝水邊而去。

這上巳節原先也“兒節”，兒們都會在此日換上新，臨水踏歌。遇上心儀之人，還可隨手采擷一朵桃花贈予對方，若對方也有意，便會回贈隨攜帶的玉佩，也算就一段良緣。

謝逐府上的這些婢原都是從小進宮的，尋常并不能隨意出宮。就算是帝三月三領群臣游春，也不上們隨駕出行。

所以這一出宮進了謝宅，們一個個也都有些按捺不住，前兩日便心思飛到府外，飛到水邊的桃花林去了。

姜奉想著這日謝逐不在府中，也用不上這麼許多人在府里耗著，于是就在謝逐跟前提了一句，允們三月三這日可以出府。

“陛下，咱們今日出去嗎還是回宮”

玉歌一邊伺候賀緲穿一邊問。

雖說賀緲是謝逐跟前的人，今日理應跟著他一起去赴宴。

可謝逐還是允了的假，讓和其他婢一起，不必隨他同去。

賀緲心事重重垂著眼，“回宮吧，這幾日閣不知道堆了多折子，我還是得回去看一眼。”

玉歌應了一聲。

倒不甚在意這三月三的春景，為賀緲的宮婢，出宮的機會自然比其他宮多上許多。

“對了，錦衛那里都安排妥當了吧”

賀緲偏頭問。

玉歌點頭，“已經派了一撥人暗中保護謝公子了，您還是擔心長公主”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賀緲深吸了口氣。

謝宅門口。

姜奉已命人備好了馬車，馬夫牽著馬，明巖單屈著坐在車外，低頭踢踏著路上的石子。見謝逐從府走出來，姜奉連忙迎了上去。

謝逐今日是應長公主所邀前去赴宴，所以用玉冠束了發，穿著一青山水紋常服，腰間配著一枚雕著流云的白玉環佩，下面墜著流蘇絡子，隨著邁開的步子微微開，面上一派朗月清風。

姜奉有些不放心地將他引到馬車前，“公子，您真的不再多帶些下人嗎”

明巖從馬車上跳了下來，“公子。”

謝逐一袍襟上了馬車，側眼淡淡地開口，“不必，人多了招搖。”

姜奉仔細一想也是，謝逐如今畢竟無無職，還是一介布，若帶了一群仆從前呼后擁的，不免惹人非議，讓這京中勛貴都以為謝逐是個浮夸張揚的。

“那，公子一路好走。”

謝逐頷首，放下了車前羅帷。

明巖往車前一坐，興致地朝姜奉揚了揚手，“姜總管，我們走了。”

“等等”

姜奉笑著剛要應聲，后卻突然傳來一子的喚聲。他還沒來得及轉，便見一人提著擺疾步從自己旁邊竄了出去。

“怎麼又是你”

一見是賀緲，明巖瞪大了眼，沒好氣地攔在了車前。

“公子，”賀緲不理他，直接朝車揚了揚聲，“是我，青阮。”

車，謝逐抬了抬眼，開羅帷，“青阮”

賀緲剛要上前便見明巖還攔在自己跟前，揮起手作勢就要給他一掌，嚇得他立刻閃到了一側。

這才滿意地湊到了馬車跟前，對上車謝逐的視線，“公子，您還是帶上我一同去曲水宴吧。”

謝逐垂眼瞧，“怎麼不和其他人一起去踏青”

還不是怕你被人暗算了

賀緲瞇著眼笑，“踏青年年都一樣，長公主府的曲水宴可是我頭一次有機會見識。我想了想，還是跟著公子比較劃算。”

明巖冷嗤了一聲。

果然是個沒見過世面只知趨炎附勢的丫頭。

聞言，謝逐的畔卻是約勾起，“上來吧。”

從京中去往水兩岸，一路上都能聽得柳笛清鳴，熱鬧得很。

大道上不僅有攜家帶口步行出游的普通百姓，還有不富室寶眷的碧油香車，更有駕著馬在香車間輕馳疾趨的年兒郎。

賀緲掀開車窗上的輕紗朝外看了幾眼，“晉人禮教森嚴，不似我們人，在三月三這日男是能一起圍圈陣在水邊踏歌的。公子在大晉應是看不到此等景象吧”

話音剛落，就聽得車外又是一陣清脆悠揚的柳笛聲。

謝逐也側頭朝那半掀開的輕紗外看去，目之便是岸邊那片灼灼桃花林，“此桃花倒是開得好。”

“這里的桃花有大用，是給郎們贈予心儀

之人的”賀緲說著，朝謝逐腰間的環佩瞅了一眼，不由翹起角，“公子今日也戴了玉佩，是等著待會下車被姑娘們折的桃花淹溺嗎”

謝逐愣了愣，將那環佩拿起，“原來還有這等習俗。”

難怪明巖今早一個勁地非要他戴上玉佩出門

他無奈地扯了扯那玉佩下墜著的流蘇，抬手便要將它從腰間解下。

“哎哎哎”

賀緲趕攔住了他，“戴得好好的，公子摘它做什麼”

“還能做什麼，自是不想招惹桃花。”

謝逐蹙了蹙眉。

見他一臉糾結對那些還未出現的桃花唯恐避之不及，賀緲笑得有些不懷好意，“那公子摘這玉佩恐怕不夠”

謝逐定眼瞧，耳畔又回響起昨日那相士不著調的笑聲和賀緲輕飄飄的回答。

“喏，這不就有一個嗎”

“我小時也被母親喚作阮阮。”

賀緲這張易容后的臉雖然不能與原本的容貌相比，但還算是白凈俏麗，再加上沒了異瞳的意天，此刻瞪圓著眼，倒顯出了從前沒有的憨可。

說來也奇怪，盡管謝逐記不清夢中孩的樣貌，但無論是異瞳，還是僅剩的那些模糊印象，面前這個青阮都完全對不上。可偏偏，卻讓他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悉

“公子恐怕還得學那些貌的婦人，頭上啊，戴個垂紗的帷帽。”

賀緲探湊近了些，翻著手，在謝逐眼前做了個往上掀開帷紗的姿勢。

謝逐眸一黯，抬手捉住了賀緲作的手，“口無遮攔。”

恰逢馬車顛簸，車朝一側歪了歪，賀緲正愣著沒坐穩，就這麼一頭撞進了謝逐懷里，再加上謝逐還沒松開的手腕，倒像是被一把拉過去的

“”

賀緲驀地瞪大了眼。

腕上傳來微涼的溫度，鼻尖縈繞著一極淡的烏沉木香，耳邊著膛還能清晰地聽見心跳聲，只覺得自己瞬間被謝逐那溫卻強勢的氣息給包圍了。

這樣的親是賀緲這幾年來從未與任何人有過的。

一時間，全僵，連雙眼都一眨不眨地瞪著謝逐上的山水紋路。

“公子，到”

明巖掀起羅帷，一見車景，登時目瞪口呆，沒說完的后半句卡在了口。

賀緲終于回過神，耳瞬間紅。猛地推開謝逐，坐回原位靠著車壁，眼觀鼻鼻觀心。

謝逐也有點發怔，手懸在那虛虛地攥了攥，才收了回來，轉眼看向已經徹底石化的明巖，“”

明巖反應過來，生生將到邊的哀嚎咽了回去，“公子，前面是花林，馬車難行，得下車走過去。”

“知道了。”

謝逐起。

趁他下車，賀緲趕別過頭了自己紅到發燙的耳，整理好緒后，才在明巖嗖嗖嗖飛來的眼刀中跳下了車。

謝逐拂了拂擺，輕咳了一聲，“走吧。”

長公主的曲水宴設在水上游的淬紅亭，去淬紅亭必得要經過這岸邊的桃花林。

三人沿著林間石子路朝上游走去，一路見著的盡是踏青游春的人群。

不人都在花樹下鋪了條長氈，席地而坐，一邊賞花飲酒一邊暢聊玩樂。花林間的空地上還圍了不男男，圈陣踏歌。

謝逐在花林間緩步而行，青衫玉冠，與那芳菲桃格外映襯。他又是這般的風度樣貌，引得周圍子頻頻回頭，小聲議論。

賀緲在車的調笑了真，他們三人才沒走多遠，便已有好幾位膽子大些的姑娘，拈著一枝枝桃花到了謝逐跟前。

婉拒了第六位贈花人后，謝逐面上的溫和淡然終于有了一裂痕，他回頭睨了一眼正笑得促狹的賀緲，嗓音沉沉，“還在笑”

賀緲悻悻地斂了笑，上前一步走到了謝逐邊，朝他腰間的白玉環佩看了幾眼，攤開手，“公子。”

謝逐會意，將那環佩從腰帶上解下，遞給賀緲。

“公子”

明巖在后面看得直跺腳，卻被謝逐一個眼神噎了回去。

賀緲接過那白玉環佩，收攏進了袖里。隨后便轉走到桃樹邊，踮著腳折了一枝桃花。

還沒等謝逐詢問，已疾步走了回來，微微湊近了些，手一探，將那花枝別在了他腰間，“好了”

“”

謝逐垂眼，只見那桃花花枝恰好在方才系著玉佩的地方，青衫上印著那麼一星半點花，更顯得氣度卓然。

賀緲低著頭越看越滿意，眉開眼笑，“這樣們就會誤以為你心有所屬，應當不會再來貿然贈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