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王街的華貴，熙熙攘攘的東市就顯得更接地氣些。

因路程并不遠，賀緲是一路領著謝逐慢悠悠步行到了那寫著“東市”二字的牌樓下。

牌樓后，街道兩側一邊全是商鋪，一邊都是攤子，行人挨挨，說話也都高門大嗓的，顯得生意格外紅火。

東側的攤販有不賣小吃的，隔著老遠已經飄了香味過來，已經勾起了賀緲的饞蟲。

平常悄悄溜出宮的次數雖然也不，但近來因煩惱方以唯的事，也有陣子沒吃到這些東西了。

謝逐是玉滄人，后來又進京做了。無論是玉滄還是京城，風俗人偏南方。而盛京卻是地地道道的北方都城，所以他見這北方市集也覺著新鮮。只是那些小吃看著偏辣，他原本是不吃的，奈何賀緲盛難卻，一轉眼的功夫就捧了好幾樣回來，獻寶似的。

被周的煙火氣染，他也就勉強嘗了幾樣，辣得額上都微微沁了些汗。賀緲這才知道他是不能吃辣，笑了他幾句，便三下五除二自己把剩下的全解決了。

兩人又往前走了半條街，突然有一幢金漆招牌的店面吸引了謝逐的視線。

匾上寫著“錦春堂”三個字，大門著花花綠綠的召子，寫著戲名和名角姓名，無疑是勾欄。

在大晉，勾欄與青樓并沒有太大區別，無論是何背景，到底是不流的風月場所，還是要稍稍避一避。哪里會有盛京這般景象，一個戲子唱戲的勾欄，竟如此氣派地立在王城底下的集市里。看那出的人里，也不乏攜帶妻眷的達貴人。

謝逐笑了笑。

看來帝癡迷戲本的傳言果真不假，若不然，這京中觀戲的風氣也不會如此盛行。

賀緲一見到那召子便走不道了，扯著謝逐的袖兩眼發，“啊，今天演的是天命，沉妤姑娘演的天命公子你運氣真好，這出戲一月才演一次。”

“天命”

謝逐這才看清那召子上寫的戲名，有些詫異。

門口招呼人的伙計倒是很有眼力，見他們二人駐足停留，二話不說便立刻迎了過去，將人引進了大堂。

“二位是要個雅間呢還是”

這次謝逐倒是比賀緲先開口，“雅間。”

見賀緲轉頭看他，他淡淡地啟，“省得看戲看一半又和人打起來。”

“”

錦春堂樓上的雅間便比不得醉蓬萊了，只用木板將半環場的一圍高足椅兩兩隔開，中間擺了些瓜果點心。

謝逐和賀緲來得有些遲，樓上雅間只剩下最旁邊側對著戲臺的位置。

兩人剛一落座，便聽得一聲鑼響。

賀緲翹著二郎先是給自己抓了一手瓜子，又熱地招呼謝逐，仿佛才是請客的那一個。

謝逐從前很看戲，在這鑼鼓喧天里還是有些不適應，“這什麼戲，竟然天命”

賀緲沒有聽清，捧著瓜子朝他湊了過去，大聲問，“你說什麼”

謝逐也不由揚聲，“這講的是什麼”

“哦，這個啊，”賀緲興致，一邊磕瓜子一邊給謝逐劇，“講的是一個子，一出生就被一個瘋和尚預言，說有弒父之命親生父親害怕呀，就命人把尚在襁褓中的帶走悄悄做法，想化解災禍。沒想到”

正說到彩的地方，就聽得旁邊的木板被人哐哐直砸。

“還讓不讓人看了你看過別人又沒看過”

賀緲趕閉上了。

謝逐琢磨了一下方才所說的節，越琢磨越覺得不對勁，琢磨到最后竟是有些心驚，“這戲本宮里難道沒有人管”

這弒父之命，殺避禍的節，分明就是在影帝，就差沒直接把名字取帝復仇計了。如此涉及宮廷聞的戲本，竟還是這錦春堂的名戲

賀緲自然明白謝逐的意思，磕著瓜子給他解釋，“宮里那位，不甚在意這些。再說這出戲里，可是正派角”

正說話時，低頭一看，恰好看見那出演主角的沉妤姑娘出場，立刻呸呸呸把瓜子殼全吐了，鼓掌了幾聲，才轉回來繼續指給謝逐看，“您看，演的主角還這麼好看呢。”

謝逐：“”

一出戲演到最后，謝逐的眉頭越擰越，最后幾乎擰了一團。

賀緲原本還嗑瓜子看得開心，見他這幅模樣，心里不免有些怵，給沉妤姑娘好撐場子的聲音也弱了。

順著人群從錦春堂出來時，賀緲才小聲問道，“公子，你是不喜歡這戲嗎”

謝逐似乎還沉浸在最后父相殘的一幕里，被這麼一喚才回過神，眸底的濃散開了許，“沒什麼。”

他只是想

到了一個夢而已。

賀緲剛要繼續追問，卻見謝逐的視線落在了那錦春堂對面的書局招牌上，心里一咯噔，還未來得及阻攔，這位察平民百態的謝公子就已經抬腳朝那兒走了過去。

賀緲撓了撓頭，最后還是著頭皮跟了上去。

書局老板穿著一細緞錦袍，見有客人來了也不甚在意，連個眼都沒抬，“客要書還是要其他的”

謝逐愣了愣，“除了書還有什麼”

老板這才抬頭看了他一眼，朝一旁努了努，“喏。”

桌案上堆著幾本已經被翻得有些破舊的樣書，樣書邊還整整齊齊擺著幾個栩栩如生的人偶。

最前面那個子金冠束發，一做工致的紫，用金線在腰間繡以龍紋，最特別的是那一雙琥珀和淡藍的異瞳。

謝逐的視線在及那雙異瞳時，眸微，忍不住手探向那人偶。

“哎，那是本店最后一個限量珍藏版帝，只可遠觀不可。”

老板半靠著書柜，懶懶地提醒。

“這是”

謝逐收回手，轉頭看向賀緲。

賀緲只好上前解釋，“這是當今圣上的人偶。”

順便又指了指旁邊幾個人偶，“剩下的都是鸞臺侍讀，這個穿服皺著眉的是翰林編修周青岸，后面兩個裴喻和褚廷之，穿得像個花蝴蝶的這個是鎮國將軍幺孫景毓。”

頓了頓，看見最旁邊竟然還有一穿著練雀服的子人偶，“哎，方姑娘的人偶也有了嗎”

其實不必賀緲對這幾人的份多加介紹，在來盛京之前，謝逐已經對這幾個名字很悉了。

“為何只有帝和鸞臺這幾人”

賀緲抿了抿，默默向后退了一步，不太想就這件事繼續解釋。

書局就是個是非之地，不能久待。

然而書局老板這時候倒開始多了，竟從書柜里拿出幾本書，丟在了面前的案上，“一看你就沒看過鸞臺史，這幾個人偶都是書的衍生品。”

來了，該來的還是來了。

賀緲捂臉。

謝逐饒有興趣地拿起那本鸞臺史翻了翻，“這編排帝和朝臣的話本，不算”

老板嗤了一聲，“皇上開明，連對面那出天命都不聞不問，又怎麼會管這些話本你知道這些話本有多暢銷嗎你以為宮中沒人看說不定連陛下自己都看過。”

賀緲抬眼天。

謝逐點了點頭，“還有多和鸞臺有關的本子都給我包起來。”

“好嘞。”

老板應聲，轉就要去拿書。

“等等”

賀緲一個閃沖到柜臺前，隨手揪住了老板的后領，震驚地看向謝逐，“公子，你，你要這些七八糟的話本做什麼”

“自然是為了知己知彼，”謝逐半挑了眉，“還不松開”

賀緲哭笑不得，“公子，那話本的容”

“你看過”

“”

賀緲噎住，只能松開了手，眼睜睜看著那該死的書局老板將一本本封面花花綠綠的書丟進了包裹里。

鸞臺史帝與鸞臺四個男人間的恨仇，目前仍在更新中。

在鸞臺以周青岸和帝為主線的故事。

霸道帝上我以裴喻和帝為主線的故事。

與帝同寢以褚廷之和帝為主線的故事。

帝和的甜心小將軍以景毓和帝為主線的故事。

他每丟一本，賀緲的臉就黑一分。

直到最后那本以景毓和周青岸之間恨糾葛為主線的鸞臺異聞錄也被丟進包裹里，賀緲才忍無可忍地撲了上去，把包裹一把拎了起來，“夠了夠了不用再拿了”

老板哦了一聲，手里舉著一本嶄新的話本，“這新出的，不要嗎講帝和方家大小姐的。”

這次謝逐和賀緲倒是意見統一，異口同聲表示了拒絕，“不必了。”

賀緲生怕再在這里待下去，老板能把帝國師二三事這種又給翻出來，趕抱著包裹往外走，“公子，咱們回府吧。這麼多書夠您看的了”

見提著包裹溜得快，謝逐搖了搖頭，將一錠銀子放在書局老板面前，視線卻又從那帝的人偶上掃了一眼。

“最后一個帝，我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