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周箐記得, 過去林軒也很喜歡這樣跟聊天。

　在床上只有|流的是|人。走到婚姻這步，除了相擁睡，人們還會彼此分。

　畢業后周箐好不容易在老師的幫助下找到了工作, 不過工作比起周箐擅長的讀書考證，更像是員隨機分配的小組作業。明明是有共同目標的團隊，實際行卻寸步難行——

　有人以教導為由把雜活塞給，有人做錯文件試圖讓背鍋，有人多線程工作, 需要的東西被放在最后。

　對剛剛緩解病的周箐來說，同時應對這些人有困難，神經繃, 常常擔心突然被公司辭退。

　周箐不太好過, 但林軒也不見得輕松。

　他打算趁年輕有力的時候拼一拼, 爭取第一年績效S評分直接晉升。哪怕周箐沒法工作, 他也能憑借一己之力在C市扎, 兩個人力都會小很多。

　林軒平均晚上十點下班。

　剛工作沒錢買車, 就算林軒有通補排隊等網約車，到家洗漱完也要十一點。

　醫藥費、安葬費吃掉了周箐大半存款, 生活支出就由林軒支付，他在簡歷潤和面試預演上幫助了周箐許多。

　周箐不想用這些事煩他。

　為了盡可能省錢，報答林軒照顧，會在晚上準備好兩人的便當。然后坐在廚房里，一邊守著鍋子, 一邊翻看平板里的“公文寫作”公開課。

　甚至睡前周箐都會看一遍手機備忘錄的重點。

　“職場生活”帖子里“向上負責”、“職場邊界”一干知識在腦子里打轉，想到明天還要和同事打道, 稍不留神嘆氣就從口中溢出。

　林軒在臥室門口看著。

　他是個活力無限的年輕男人, 大夏天背吹頭發都會再次熱出一汗, 從浴室出來后還得帶上一條巾，掛在脖頸上，用來拭發梢落的汗水。

　那時候他就會這麼到周箐枕頭邊，像一只熱的小狗，用鼻尖蹭過的耳垂。

　“怎麼了箐箐？遇到什麼不高興的事了麼？”

　周箐懊惱自己把反應慢了一步，沒留意到男友腳步。將臉別到一邊，把手機往枕頭底下塞。

　“都是些小事，說出來讓你也跟著煩心就不好了，早點睡吧。”

　林軒不以為然。

　友哪里都好，就是總喜歡把想法憋在心里，直到行時，你才知道做好了決定。周箐拿行李就走這種危險行為就發生在不久前，這種拒絕讓他覺得提心吊膽。

　“那可不行，我是你未來老公，可不能讓你一個人煩惱。”

　他沒有魯地扳過周箐的肩膀，而是選擇用手撐在側，繼續將臉蹭到面前：

　“白天上班說話的時間已經很了。我想看看你的笑臉，聽聽你的聲音。”

　“別不理我，跟我說說話吧，箐箐、箐箐？”

　他堅持不懈地喊的名字。

　熱的水汽里夾雜著一點薄荷的香味，和安的親吻一起掃過周箐的臉龐。

　“好吧……”

　他翹起的碎發蹭得周箐發，忍不住笑出了聲，用手捧住男人茸茸的腦袋：“別了，我跟你說就是。”

　……

　“雖然知道要怎麼做，但想到明天要繼續跟他對接，就忍不住頭疼。”

　這對八面玲瓏的林軒來說不是問題。

　“這樣啊，剛開始工作是有會這種煩惱，我們有個需求經理也一樣討厭……你做事總那麼認真，我覺得好可，不過對人就像包子喂狗，很多人不值得你用心煩惱。”

　“只要把力分給重要的事就好，比如最后決定你績效、給你分配工作的直接上級。項目直接關系他的考核，你可以跟他匯報他讓你做的事的進度，有卡住的地方及時提出來，虛心求教。”

　工作上的技巧，林軒并不藏私。見周箐的憂郁淡了不，他便用玩笑活躍氣氛，裝出吃醋的樣子：

　“還是說你在意那些同事對你的好？滿腦子都是，以至于睡不著了？哇，我明明就躺在你旁邊，居然要輸給中年禿頭男了麼？”

　林軒上推周箐的擺，以虎口卡主的側緩緩上行。大概用了潤，林軒覺得手下的皮得像是塊酪。

　“專心想想我吧……不然我會突然搗的。”

　他用手指按向的凹陷，周箐腰上的。

　潰不軍，推不林軒的胳膊，就用腳輕輕踢向他結實的小腹。

　“干嘛？你是故意的吧？”

　他鬧夠了，往旁邊睡下，順勢把摟進懷里。

　“是啊，現在好點了麼？作為賠禮可以睡前給你數羊。”

　周箐：“你數吧。”

　“一只、兩只……”

　他困得要命，等到五十只的時候，開始慢吞吞地打哈氣，像小啄米似的點頭。

　“你現在困了嗎？箐箐、箐箐？”

　閉上眼睛，故意沒有回答。

　“睡著了麼？好吧，那我也……”他親親的額頭，話沒說完，也跟著閉上眼睛。

　周箐在午夜數著男友的心跳聲，覺得能聽到天長地久。

　這就是周箐沒能離開林軒的原因。哪怕談婚論嫁，了解融他的家庭絕非易事，也沒舍得放開這個懷抱。

　林軒這人很會說話。

　所以手前的一周，周箐都盡量避免和他的流，上床只管睡覺，被問起來就說些言不由衷的敷衍：“想到年假開始要準備結婚的事了，就覺得期待得睡不著。”

　“是麼？我也很期待。”

　他看起來真的很開心。

　最后也沒有問他：“為什麼”。

　為什麼？為什麼？

　林軒的回答說不定會荒謬到令人瘋狂。

　現實已經足夠絕了，周箐不想再讓這個答案來給自己最后一擊，告訴自己：

　有人在路上被車撞死，有人下雨天被雷劈死，有人對著星星發誓永遠，最后被隕石砸死。

　跟活著活著就死了相比，一個男人突然不了反而是大概率事件，也沒什麼奇怪的。

　……

　周箐注視眼前的男人，繼承了林軒的一切。準確來說是二十歲的林軒。

　有控能力的怪把這皮囊恢復到了巔峰時期。祂眼角的細紋、眼下的青黑統統消失不見，恢復飽滿實，剛剛吹過的短發烏黑而順。

　那會兒青年在宿舍樓下接周箐約會，有一堆孩從臺探頭，以晾服為掩飾看他。

　不僅如此，怪學會了煎牛排，燉排骨湯，祂套被子、晾服，好像更加溫、更加完的祂從夢里走了出來。

　現在“林軒”開始“關心”。

　周箐并不，這種讓回憶起過往的行為可笑又有點惡心。

　不理解怪為什麼要來這一出。祂在上尋找什麼呢？

　而且這個偏科生好像沒有林軒顛倒是非的好口才，祂說起話干的：“現在在家里，有什麼煩心事可以跟我說。”

　摟住“林軒”的脖子，將子了過去，沒有逞強，如實說出自己的煩心事：

　“我覺得很害怕，如果你來得再晚一步，我就要死在那里了。”

　放松的而有彈，周箐將臉埋了進去。隔著一層單薄的棉衫，嗅到沐浴淡淡的甜香。

　“不過，為什麼那麼多人里，他偏偏選中了我？他說我有奇怪的味道，你也是因為味道找到我的麼？”

　“……因為我咬了你？”

　得很近，上還有點苦味，但這并不妨礙祂的“擁抱”。

　怪深深吸了一口氣，比林軒壯碩的膛起伏，險些撐破襯衫再次“綻放”出骨頭。

　“好可怕，他當時把手裂開了，里面都是牙齒，他要用那種東西咬我。”

　聽到周箐的訴苦后，祂停頓了片刻。

　從腰后爬出的足，在平整的床單上掃出褶皺，它找到周箐抵住祂小的膝蓋，靈巧地在的膝蓋窩繞了一圈。

　“林軒”認可了周箐的猜測。

　“嗯，你有我的。你看，我變得更強壯了，我也想把健康分給你。”

　祂周箐的長發，徐徐解釋道：

　“至于他怎麼找到你的，可能是某種信息素吧。但我聞不出來……你知道的，我鼻子不太好。”

　藥導致的“不完全的寄生”令祂喪失了部分，祂甚至連藥都是嘗到才知道不能食用。源于本能的自保促使祂進化，無師自通獲得蔽自己的能力。

　“他們好像也發現不了我。”

　只要祂不變，周圍的怪無法察覺祂的信息素。

　從他們死前激烈的反應來看，祂在種族中的地位大概不低，“鼴鼠”甚至嘗試求饒，可祂已經開了——鮮在齒間飛濺，同伴的味道遠比人類味。

　祂不經思索自己先一步降落，是否就是為了在暗等待獵。

　“可惜，你好像不會變形，所以味道還是散發出去了。是你的話，一定非常迷人吧。”

　“林軒”的稱贊令周箐的心跌到了谷底：

　很好，現在是個健康鮮的人類包，是深海鮟鱇魚懸在頭頂的小燈，被“林軒”用來引其他怪上鉤。

　在祂的上悶悶地嘆氣：

　“不要，我不想被吃掉，他們都很惡心。”

　越來越多的足從祂上蔓出，仿佛蚌用包裹它的珍珠。

　“沒事的，我會保護你的。我會吃掉所有被吸引來的家伙，沒人能奪走我的新娘。”

　“是麼？你對我真好。”

　周箐用吻堵住了“林軒”喋喋不休的，不打算再和“林軒”繼續分。

　新娘？保護？

　別在床上說這種無關要的東西，別再欺騙了。

　與其等待的甜香散去，讓能泯然眾人。還不如主從“林軒”那里得到自保的力量，有天能聞到“信息素”，又有天拿回自己的一切……

　不似那次月下的恍惚，很清楚地看到自己選擇了怎樣的懷抱。

　黑紅的浪無邊無際，沒頂的快樂再次接納了周箐，在到難以自持之時，狠狠咬住了臉頰的足——

　甜的。

　粘稠到拉，掛在口腔壁，像是清晨沖泡的桂花藕。

　或許“林軒”的讓共了怪一方的味覺，如果不考慮被祂撕碎的風險，祂嘗起來的確不錯。

　僅憑|里的一點藥劑，本無關痛。

　……

　不太想和我流。

　明明喜歡從林軒那里獲得心靈藉，卻冷酷地拒絕了祂。

　“林軒”約意識到了這點。

　可和心靈真的能嚴地區分開麼？

　在用這擁抱時，抖的脯，貓一樣彎起的脊背，發紅的眼角無一不在訴說。

　如同旅行中無意瞥見了炸中的“廢棄宇宙”。的心痛苦地哀，以要摧毀一切的力量走向毀滅，散發出炙熱的芒。

　可真啊。

　如果真要從記憶中搜尋，用人類的方式形容祂的看法，那大概就是這句貫穿林軒的嘆。

　祂把這些記在心里，像勤學的孩子，面對一本難懂的書籍，在關鍵段落上做好筆記，等待下次回首。

　祂到萬分好奇，相信總有一天祂會理解的。

　那時祂又不理解“”本質是被珍珠質包裹的石子，理解它也是理解了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