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間點, 學校是沒有什麼吃的了,郁溫跟在步西岸后,他走得不快不慢,但是全程沒有回頭, 甚至都沒有停下來問一句。
就好像在……躲一樣?
但是明明是他主提出的吃飯, 郁溫撓撓頭, 覺自己想多了。
于是主小跑到他旁邊, 扭頭問他:“吃什麼啊?”
步西岸這才扭頭看一眼,夜里他眼睛很深, 匆匆一眼讓人看不出他在想什麼,只是低問一句:“你想吃什麼?”
郁溫回想起他剛剛那句話:“碳水?”
步西岸又扭回了頭,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在走出教學樓的那一刻,頭頂月清亮, 微打在步西岸臉上,郁溫好像看到他耳朵有些紅。
有些疑地偏頭盯了盯,兩個人與此同時走出了月能照到的區間,重新匿在黑暗里, 不管紅沒紅都看不見了, 郁溫想了下,覺得應該是看錯了, 于是也扭回了頭。
然后聽到步西岸的聲音從頭頂傳來:“餛飩?”
“可以!”郁溫答應很快。
餛飩店選的是商場附近一家, 不在商場里, 算蒼蠅小館,里面坐了兩三個穿著校服的學生, 看一眼就知道是他們學校的人。
郁溫和步西岸一起走進去, 步西岸抬抬下示意去選座位, 墻上著的有大紅底白字菜單,招牌是清湯餛飩,郁溫選了那個。
步西岸跟老板說的時候不是兩三句就說完的,郁溫覺他還有別的事。
等兩碗餛飩端上來,郁溫才發現步西岸還要了鵪鶉蛋,老板把蛋隨手放在步西岸面前,步西岸頭都沒抬地把鵪鶉蛋剝好,放回碗里,推到面前,郁溫看他,步西岸依舊沒抬頭,只是拿勺子輕輕攪拌餛飩,說:“我不吃。”
郁溫抬頭看了眼墻上的價格,鵪鶉蛋一份也就兩塊錢,步西岸不至于省這個錢,于是問:“你不吃啊?”
步西岸“嗯”一聲。
郁溫這才把鵪鶉蛋吃了。
吃飯的時候有點慢吞吞,再加上餛飩燙,就更慢,慢起來思緒就跑,幾乎沒怎麼拐彎地就跑到了葉全上。
然后嘆了口氣。
步西岸抬頭看,郁溫又嘆氣,主說:“今天那張數學試卷,我看到后面四分之一葉全都空著。”
“這次試卷難,正常。”步西岸說。
可是做完了。
葉全也看到了。
進高中以前,郁溫和葉全總分績一直差不多,大多數時候都是葉全高,只不過初中沒有高中那麼迫,一分能拉好幾個名次,那個時候雖然時常只比葉全低個一兩名,其實總分大概能差十分二十分。
現在忽然在某種程度超過了葉全,葉全那麼敏,不知道會不會多想。
想著想著,不由自主把這些年和葉全一起走過來的過程說了出來。
步西岸就坐在那兒,他吃飯快,幾分鐘吃完,兩一敞,薄薄眼皮微垂,目落在對面人上,聽回憶和別的男生的過往。
“他媽媽很強勢吧,好像一直要求他穩定前三,第一能爭取就要爭取到,他是我見過最努力的人,他真的很出去玩,永遠都是在學習。”
“但是他其實不是為了自己,你問他以后想做什麼他大多數都答不出來,后來會說‘先考上大學在考慮做什麼’,有時候我很想反駁他,總要有個目標是不是,但是有時候又有點贊同他,總要一步一步來是不是。”
是不是。
是不是。
口吻像在哄什麼小孩。
步西岸忽然就不耐煩聽下去了,他覺得自己還是有點男人的劣在的,比如占有,盡管從前一直在有意無意跟潛意識強調他們之間的差距,但那到底是在心里想的。
總歸沒有面對面來的沖擊力大。
然后他就忽然沒忍住,語氣不太好地說了句:“還是想的比做的多。”
郁溫一愣,有些吃驚地看他。
步西岸有一瞬間想破罐子破摔,想說看什麼看,別指他跟一個不的人共,他不是什麼善良人。
但凡跟他點的人都知道他脾氣上來說話有多難聽。
但他忍下了。
他可能還是想在郁溫面前做一個日后回憶起來,至沒有什麼太深刻缺點的人。
哪怕只說一句:“記不清了,就是正常同學啊。”
但是。
這個想法,他以前有過無數次,從里沒有哪一次像現在這樣覺得,不甘心。
可能人心大多都貪,/念與生俱來,他只是一個陷囹圄的凡人。
“額,是這樣吧,”郁溫想了想,沒否認,“但是有人天生就這樣吧,可能他自己也沒辦法控制。”
不能控制生活的人又何止他一個。
步西岸沒再說話,只淡淡“嗯”一聲,起:“我出去一趟。”
郁溫說好。
那麼久了,餛飩都快涼了。
步西岸走之前好像有跟老板說什麼,他剛走,老板就過來給送了一碗熱湯,叮囑說:“冷了就把餛飩盛出來在熱湯里過一遍。”
郁溫想起剛剛跟老板有談的步西岸,愣了愣,然后“哦”一聲說:“謝謝。”
步西岸很快就回來了,騎著托車回來的,下來的時候他手里拎著一個的頭盔,郁溫看他走進來,沒什麼表地把頭盔放在桌子上,然后看一眼空了的碗,轉走到前臺,跟老板說話,沒幾秒,老板遞給他一袋東西。
郁溫瞇眼細看,發現是生的餛飩。
他剛剛走之前就是跟老板代這個了?
郁溫看一眼面前的兩個碗,其中一個碗里面的湯已經全喝完,另一個幾乎沒怎麼。
忽然覺有點涌,臉頰溫度沒控制住升了升,好一會兒才抿著平靜下來。
這時步西岸看過來,“走?”
郁溫躲開他的目,點頭,正要抬腳走,步西岸聲音傳來:“頭盔。”
郁溫“哦”一聲,把頭盔拿起來。
步西岸先坐上車,他兩支在地上,輕松駕馭不輕的托車,年影與機車一同立在風里,發在風中盡起伏,像一片稻田。
郁溫忽然看晃了眼,直到步西岸偏頭看過來,他面龐在黑暗里顯得清晰又深刻,唯獨一雙黑眼睛深不可測。
其實很難從步西岸這雙眼睛里看到他經歷了什麼。
但又好像確實應該如此,他的經歷,怎麼能輕輕松松就能從眼睛里看到呢?
“慢走啊。”后老板居然說一聲,喚回郁溫思緒。
郁溫再次到面頰升溫,匆匆收回目,抱著頭盔走到車旁邊,步西岸提醒:“戴好。”
郁溫“嗯”一聲,把頭盔戴好,坐上車。
“好了?”步西岸的聲音順著風送到郁溫耳邊。
戴上頭盔以后這些聲音聽著就不太真切,再加上步西岸聲音不大,有些模糊,郁溫不確定步西岸到底說的是什麼,就子微微前傾,頭歪到一側,有點湊上了步西岸的耳朵。
問:“你說什麼?”
話音剛落,步西岸很迅速地頭往旁邊歪了一點,只有一點,但郁溫還是察覺到了。
一頓,有些匆忙凌地想要后撤,然而人有的時候就是越想干什麼老天偏不遂人意,郁溫后撤的作進行一半,想起后面是懸空的,腦子也空了一瞬,基于求生本能,下意識就摟住了步西岸的腰。
摟住以后才勉強坐穩。
坐穩以后反應過來自己干了什麼,臉瞬間紅,一下子松開掌心,剛準備拿開胳膊,卻不想步西岸忽然啟車子,由于慣郁溫子前傾,趴在了步西岸背上。
年剛氣息滾燙,哪怕在風里溫度都止不住地往人骨子里鉆,郁溫覺自己掌心就像覆蓋在一塊滾燙的鐵爐上。
人在車上,心也懸浮,風從四面八方吹過,吹得眼睛睜不開,視野看不真切,也微微發麻,只有一顆心,撲通撲通在風里跳得劇烈又真切。
好久好久,郁溫才輕輕松開手,停頓幾秒,又小心翼翼攥在了年被灌滿風的t恤腰側,只攥了一點點布料,卻好似到了年最熱烈的地方。
溫度從掌心一寸一寸沿著沸騰的蔓延到臉上,第一次在晚風里到極端的熾熱。
也第一次有點判斷不清,自己在某一瞬間,是想下車,還是想更久地待在車上。
只知道原來風速可以這樣快,原來引擎聲不管多重都不過心跳,原來懸掛在頭頂的月亮和小時候一樣會一直跟在后,不管抬不抬頭,它都在。
而即使月亮本不會發,也能照亮前后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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