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ter 20

　周日的一大清早, 季褚便下樓吃飯了。

　兒子難得這麼早起，褚曉很驚奇：“太打西邊出來了。”

　季褚還因為昨天的事煩著，一副悶悶的模樣，并不說話。

　坐在餐桌上首的季正誠看一眼人高馬大的兒子, 出報紙在他腦袋上拍一下, “你媽媽在和你說話。”

　不過褚曉玩鬧, 向來沒什麼長輩架子, 也不和兒子計較這些，當下只是笑瞇瞇道：“既然你今天起這麼早, 那你待會兒去陪爺爺去。”

　季褚一聽，立刻拒絕：“不要。”

　老頭子唯一的好就是書法和釣魚，照慣例周末他都是要去釣魚的，陪老頭子在河邊坐一天，不如要了他的命。

　“你爺爺今天不釣魚。”褚曉笑道, “前陣子他賣出去了一幅字，居然賺了兩百塊錢, 把他給樂的……最近天天在家寫書法呢。”

　說起老爺子的書法作品，連一旁的季正誠都沒繃住臉，“嗤”的一聲笑了出來。

　“真有人買？別是公司里的那些馬屁找人討他歡心的吧。”

　褚曉忍不住瞪了瞪一眼丈夫，“你這還是當兒子的呢, 怎麼說話？”

　老爺子的書法作品的確是一言難盡, 可怎麼說也是長輩。

　頓了頓, 褚曉又道：“不是公司里的人假扮的，是一個小姑娘, 聽說還是聾啞人呢, 買了字扔下錢就跑了, 老爺子這幾天到在找人呢。”

　一旁的季褚突然嗤笑出聲, “我看不是聾啞人，是瞎子還差不多。”

　什麼聾啞人，這騙子還會玩的。

　褚曉以為他是在笑老爺子的書法，瞪向他：“你真是無法無天了……”

　季褚回過神來，生怕爺爺真將自己捉去他書房站一天，當下便禍水東引，看向母親道：“平時不都是你陪的嗎？”

　褚曉為人事妥帖細致，是季家上下都口稱贊的好兒媳。

　老爺子喜歡釣魚，季正誠忙著公司里的事盡不了孝，褚曉倒是一有空便會陪老爺子去釣魚，也從來不像其他人一樣嫌悶。

　聽兒子這樣說，褚曉正道：“媽媽今天有正事，要陪果果去醫院呢。”

　這話倒是讓餐桌上的父子倆都驚訝了。

　褚曉解釋道：“果果不是從小就有哮麼？也不知道這些年好了些沒有，我聯系了301的一個專家，今天就帶去看看。”

　季褚愣住了。

　雖然他之前就聽說過宋引的妹妹有哮，可當初他本就沒放在心上過。

　季正誠忍不住搖搖頭，無奈道：“別人家的事你怎麼那麼上心？”

　季家平日里雖然與宋家好，可作為一個商人，季正誠卻本能地覺得宋家孫這事日后肯定還有文章，最好不要趟這趟渾水。

　褚曉看一眼兒子，然后笑道：“別人家的姑娘……你說我為什麼要上心？”

　本以為兒子聽見這調侃又要惱火的，只是這一回，出乎褚曉的意料，季褚放下了手中的牛杯，對著母親道：“我和你一起去。”

　車子一路開進宋家別墅，管家將褚曉和季褚迎進了客廳。

　宋引也趕下樓來了，“褚阿姨。”

　說著又給了季褚一拳，“你終于舍得來看我妹妹了？”

　話說起來，昨天季褚被十中校花孟悅在大庭廣眾之下潑了滿頭滿臉的消息傳播得飛快，就連在附中國際部的宋引也得到了消息。

　當然，消息傳到宋引耳中，他聽到的版本是——

　季褚在自己學校里勾搭上了才見了一面的附中校花，結果被正牌友、也就是十中校花當場抓包，給了他好大一通難堪。

　宋引好奇：“你還有正牌友？不夠意思啊 ，怎麼不帶出來給我見見。”

　季褚只覺得不堪回首：“別提了。”

　宋引知道這王八蛋的人緣向來很好，當下便幸災樂禍的給他出主意——

　“要不你就說你這是代表你們學校出征，征服了附中的校花就代表征服了附中，這樣你朋友說不定就原諒你了啊。”

　季褚像看白癡一樣的看著發小，“你去治治腦子吧。”

　只是季褚被潑了滿頭滿臉咖啡的這件事宋引是想想便是能樂上一個月，當下他也不介意，笑完之后他又搭上季褚的肩膀，好奇道：“對了，你和誰在一起被捉了啊？原來附中有校花嗎，我怎麼不知道？這個校花我認識嗎？”

　季褚淡淡道：“你妹。”

　此言一出，宋引立刻怒了，他松開攬住季褚肩膀的手，照著他前捶了一拳，“滾滾滾，說話不準帶我妹妹。”

　褚曉在一旁看著這兩個男孩子嘀嘀咕咕說話，眼見著兩人鬧起來了，才打斷兩人，笑瞇瞇道：“快讓果果下來吧，我和醫生約好了，不好讓人家等著。”

　宋引點點頭，“我去。”

　管家送上來剛沏好的紅茶，褚曉說過謝謝，又問：“老爺子還沒回來嗎？我們家好久都沒來拜訪了呢。”

　不待管家答話，后樓梯突然傳來一個聲，“老爺子不在，你就不能來看看我麼？”

　褚曉回過頭，然后便看見了宋引的姑姑，宋文。

　宋文走過來，笑道：“你過來看那誰的？”

　說著便朝樓上努努。

　褚曉再心思簡單，也知道宋文對果果這個親侄并不是那麼的深義重，當下便只是：“小丫頭回來了還適應吧？”

　宋文扯了扯角，一副要笑不笑的樣子，“太膽小了，問半天也吐不出半句話來，真不像是我們家的人。”

　季褚在旁邊輕輕“呵”了一聲。

　膽小？開什麼玩笑？

　這騙子也太能裝了吧？？

　聽見這怪氣的一聲“呵”，褚曉瞪一眼兒子，然后打圓場道：“小姑娘嘛，都是害的，以后多帶見識見識就好了。”

　宋文笑了笑，然后看一眼旁邊的季褚，道：“阿褚，我聽你媽媽說，暑假的時候你去了游學夏令營，怎麼樣？選到心儀的大學了沒？”

　季褚一聽這話，登時坐直了子，很謹慎地沒有吭聲。

　褚曉余察覺到兒子的反應，不由得覺得好笑，當下便不聲地給他擋了下來，“就他還選學校呢，能申請上什麼學校就念什麼學校了。”

　宋文問這話，自然是為兒問的。

　在知道季家玩笑般的在季褚小時候給他和宋瑩定了娃娃親后，宋文便有意無意的想要撮合簡清怡和季褚在一起。

　自己那個侄流落在外面多年，哪怕日后接了回來，可從小的見識眼界到底是不行，想來是不可能嫁進季家的。

　反正季家中意的是宋家的孩子，若是自己兒能嫁季家，那可謂是強強聯合，日后老爺子分配起家產來也必定要考慮一二。

　季褚自然也是清楚宋文的心思，從來都是頭疼不已。

　趁著母親幫他擋住的機會，他站起來，道：“我去找宋引。”

　說著便往樓上逃了。

　二樓走廊。

　宋引站在妹妹房間門口，語氣很無奈：“瑩瑩。”

　宋瑩只將房門開了一條小，看著站在門外的哥哥，的聲音聽起來張又委屈：“哥哥，我……我真的不想去。”

　宋引著太，只覺得腦袋都要炸了。

　他繼續好聲好氣的勸道：“人家褚阿姨是好心，特意給你約了最好的醫生。也是因為以前和媽媽的關系好，所以才這麼上心的，我們不能不識好歹，好不好？”

　宋引這話說得不假。

　褚阿姨出名門，又是季家的兒媳婦，在京城的貴婦圈子中向來是核心人，的面子可不好駁，就連家里的老頭子平日里看見也是客氣有加的。

　褚阿姨對妹妹這樣上心，也不是人家多管閑事，無非是因為人家顧念和早逝的母親之間的罷了，他們不能不知好歹。

　宋瑩垂下了頭，鼻頭泛著輕微的紅，聲音里帶了一點淚意：“哥哥，我害怕。”

　宋引深吸一口氣，然后安道：“只是去讓醫生看看，又不做手，別害怕了，好不好？”

　宋瑩吸了吸鼻子，“可、可是我的哮已經很久沒發作了。”

　的聲音越來越低：“……不是一定要看醫生的。”

　宋引嘆口氣，“不發作不代表你的沒有問題，去做個全面檢查不好嗎？”

　他實在不明白妹妹為何如此抗拒。

　再聯想到之前那塊表的事，宋引再怎麼遲鈍，可這會兒也猜到了，瑩瑩大概還有事瞞著沒和自己說。

　兩人正說著，后傳來腳步聲。

　宋引回頭一看，來人正是季褚。

　他將妹妹從房間里拉出來，有意逗開心，“這就是我和你說的那個王八蛋季褚……瑩瑩，過來人。”

　看見被拉出房間來的孩，季褚一時間愣住，沒能說出話來。

　宋引的親濾鏡有八百米厚，只以為季褚這王八蛋是看自己妹妹看呆了，當下便一胳膊肘捅了過去，“你看什麼看？”

　季褚回過神來，對著面前的宋瑩點了點頭，“你好，我是季褚。”

　乍然在家里看見陌生的年輕男孩，宋瑩的臉紅了紅，然后小聲道：“……季褚哥哥好。”

　宋引繼續道：“我們都陪你去醫院，你不用害怕。褚阿姨人特別好，不信你問季褚是不是？”

　季褚心不在焉道：“不想去就別去了。”

　宋引不可置信地看向這個狗東西，“？？？”

　這說的是人話嗎？這是狗吧！

　季褚等不耐煩，直接將宋引拽到一邊，“初蘅不是你妹妹？”

　一聽到這個名字，宋引瞬間炸了，“也配？不是……等等，你怎麼認識的？”

　季褚沉默幾秒，然后道：“辣椒。”

　他這麼一說，宋引立刻就明白了，他義憤填膺道：“那是搶瑩瑩的！不要臉，讓還還不還，強盜！”

　季褚先前聽褚曉說過，宋引的妹妹之前一直寄養在舅媽家，而舅媽家還有一個年紀同相仿的表姐。

　舅媽自然是偏袒自己的兒，聽說那個表姐格還不太好相，小丫頭寄人籬下，也了不的委屈。

　現在看來，那個表姐便是初蘅了。

　……不太好相倒也沒說錯。

　看著季褚抬就要往樓下走，宋引不著頭腦：“你不陪我妹妹去醫院了？”

　季褚頭也不回：“沒空，先走了。”

　季褚回到家里，季正誠看見他這麼快就回來了，有些驚訝：“你怎麼一個人回來了？你媽媽呢？”

　只是季褚像是沒聽見似的，風一般的沖上了樓去。

　季正誠搖搖頭笑道：“這孩子。”

　張姨給季正誠端上來剛泡好的茶，見季褚風風火火上樓去的樣子，也笑道：“這孩子子急，也不知道是隨了誰。”

　季正誠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沒有吭聲。

　季褚回到房間，打開書桌，里面放著一只手機，屏幕亮著。

　還是那天他拿來的初蘅的手機。

　那天捉著初蘅的手指將手機解鎖之后，季褚便直接將屏幕設置了常亮選項，因此手機一直都沒鎖屏。

　當然，季褚自認不是窺別人的變態。

　他也沒翻初蘅的手機，只是想著將這支手機一直亮著屏不鎖，到時候可以借此威脅一下那個騙子。

　也許是因為告訴其他人自己的手機丟了，所以這幾天手機不像一開始那樣震個不停一直都是消息，相反安靜得很。

　季褚猶豫了一會兒，正要將手機重新扔回屜里，屏幕上便彈出來一條短信提示——

　【林素芬：蘅蘅，下星期瑩瑩也要去附中上學了，你不要為難。】

　季褚甚至沒來得及搞明白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便已經下意識地將這條短信點開了。

　手機屏幕上立刻顯示出完整的對話界面，除了剛才的這一條短信，還有之前的很多條短信。

　短信的時間由近到遠——

　【林素芬：瑩瑩就要去附中讀書了，你千萬不要把當初你幫去三十二中讀書的事說出去。在我們家已經吃了夠多的苦，不能再讓被哥哥瞧不起。】

　【林素芬：蘅蘅，二十萬對我們家是不小的數目，你如果去三十二中讀書的話，媽媽就不用去別人家打兩份工了。】

　【林素芬：蘅蘅，三十二中的老師剛才給我打電話說，只要你從附中轉學去他們那里上高中，就給二十萬的獎學金，你再考慮一下吧。】

　……

　【林素芬：蘅蘅，你這個月的沙丁胺醇還夠用嗎？家里沒有生活費了，夠用的話我下個月再給你買藥吧。】

　【林素芬：蘅蘅，瑩瑩剛上初中，不給買一塊新手表說不過去。這個月的生活費已經沒了，等下個月發工資了媽媽再給你換手機。】

　季褚翻到最上面，看完了這個【林素芬】的人發來的最早一條短信，短信上的時間顯示剛好是三年前。

　這只手機是上市五六年的老款機型了，里面還留著三年前的短信。

　這麼看來的話，別說是等下個月發工資了，就是過了三年，對方也并沒有像承諾的一樣，給初蘅換新手機。

　季褚放下手機，一不地站著。

　宋引那個蠢貨，說的什麼自己妹妹被舅媽一家欺負多年，寄人籬下小心翼翼？

　明明就是那個勢利舅媽，為了討好宋家大小姐，連親生兒都不顧了。

　下一秒，他又將手機拿了起來，翻到自己剛看過的一條短信，定定地盯著其中的四個字。

　沙丁胺醇……所以也有哮。 w ,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