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ter 11

　一路來到樓上的書房，初蘅才稍微松了口氣。

　剛才在下面時一直背對著那人，又將頭發扯了，對方大概是沒有注意到的。

　裴紹平日里看都是將頭發綁馬尾扎在腦后的，難得見將頭發披了下來，便不由得盯著多看了幾眼。

　初蘅回以目。

　裴紹收回目，有些不自在的輕咳一聲，然后問：“裴凝過生日你來嗎？到時候我去接你。”

　初蘅剛將理課本從書包里拿出來，聽見裴紹這話，本應一口拒絕的。

　但想起剛才在樓下院子里見到的那個人，心中一，當下便開始不聲地套話：“你姐姐生日派對上的人，我一個都不認識，很尷尬。”

　裴紹只以為是因為從小地方來，所以怯場，當下便笑道：“我不是人嗎？”

　來生日派對的都是裴凝的那些小姐妹們，裴紹和們也不，也沒什麼話好說的。

　他看向初蘅，道：“你尷尬什麼？到時候跟著我就行了。”

　初蘅將面前的理課本翻開，然后面不改道：“你難道不用招待你的朋友嗎？”

　裴紹撓了撓后腦勺，“裴凝過生日，我的朋友又不來。”

　初蘅轉著手中的鋼筆，作不經意狀道：“喏，剛才不就是你的朋友？你也不用招待？”

　裴紹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說的是剛才自己和季褚在院子里逗狗，當下便笑道：“他三天兩頭跑過來玩我家的狗，還用得著我招待？”

　三天兩頭就跑過來……

　初蘅心里“咯噔”一下。

　裴紹繼續問：“你那天在不在學校？我幾點鐘過去接你？”

　初蘅回過神來，看向自己面前的這個初三小崽子，立刻就變了臉，“誰告訴你我要來了？”

　裴紹很無辜地睜大了眼睛，“？？？”

　初蘅一把將理課本拍在了他的面前，冷聲道：“這道題的力分析圖你會畫了嗎？”

　裴紹啞口無言，又有些莫名其妙。

　初蘅平靜道：“下星期你們學校就要期中考了，績不好還好意思整天想東想西？”

　裴紹：“……”

　三個小時的家教很快就結束，初蘅從書房出去的時候，正撞上從外面回來的裴太太。

　裴太太笑瞇瞇的：“小老師中午留下來一起吃飯吧，吃完飯我再讓司機送你回學校。”

　初蘅道：“裴太太，方便和您單獨說幾句話嗎？”

　兩人一道往二樓的小花廳走去。

　聽完初蘅的一番話，裴太太十分驚訝：“你要辭職？”

　初蘅點了點頭，“嗯。”

　裴太太自然是不愿意初蘅辭職。

　畢竟初蘅才來當了家教不到兩月，兒子的理績就直接提高了將近二十分，原本還打算問問初蘅能不能順便幫兒子把數學給一起補習了呢。

　裴太太看向面前的孩子，聲道：“是不是有其他人找你了？”

　之前和其他幾位太太一起喝下午茶的時候提過一，說是最近給兒子找的這個小老師教得很好……難道是其他有心人聽了之后來挖墻腳了？

　難道是祝心音？家兒子倒是不用補習功課，但小兒也是學渣一個，亟需補課。

　對了對了，肯定就是，上次還扯著自己問東問西，就是預備挖墻腳的！

　幾十年閨，就是這樣對自己的？！

　簡直是臭不要臉！

　這樣一想，裴太太立刻燃起了斗志，“待遇方面我們可以再談。”

　頓了頓，裴太太又試探著道：“每個小時的課時費，我再給你加五十？”

　初蘅面上還是八風不，心里卻是吃了一驚。

　本來的課時費就有兩百塊一小時，每個月的家教收對于一個高中而言已是十分不菲，足夠食無憂之余還能有神上的。

　沒想到裴太太居然以為是嫌價錢不夠，還給加了工資。

　將這麼好的一份家教工作辭了，初蘅越想便越覺得痛，但仍不得不割舍。

　臉上保持著微笑，將自己編好的理由又重復了一遍：“學校的課業很重，學生會那邊的工作也很多，我是真的兼顧不過來。”

　而那邊的裴太太一時間也不準初蘅到底是認真的，還是想要再抬抬價錢。

　思索兩秒，裴太太道：“加五十不好聽，這樣吧，每個小時的課時費再給你加一百，你覺得呢？”

　這點小錢就能不用再心兒子的績，實在是再劃算不過。

　初蘅強笑道：“裴太太，不是錢的問題……”

　一邊說著一邊覺得心里在滴：一小時三百塊，那來做一次家教就能賺將近一千了。

　初蘅想起自己的stea愿單，突然就很想刀口繼續干下去了。

　見猶豫了，裴太太心下一喜，當即便補充道：“既然你忙不過來，那要不這樣吧，以后我讓司機送裴紹去你們學校，你在附近找個咖啡廳或者圖書館給他輔導功課，行嗎？”

　竟然還有這等好事？

　初蘅假裝考慮了兩分鐘，然后勉為其難道：“那……好吧。”

　從裴家出來后，初蘅的心異常的輕松愉快。

　原本初蘅要辭掉這份家教的工作就是因為害怕被識破份，現在好了，裴太太直接將上課的地點改了，倒是不用再擔心了。

　不但不用擔心，而且裴太太還直接將課時費漲了一百？

　直到走出裴家，初蘅都還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運氣。

　初蘅心很好，也沒讓裴家的司機送回學校，而是打算自己逛回去。

　初蘅一路步行出了別墅區，沒走多遠，便看見了一家運品牌的旗艦店。

　想起昨天晚上回家看見的那一袋林素芬給初瑩買的新服，正是這個牌子。

　初蘅走進去，在店里轉了一圈，終于在五折區看見了林素芬給初瑩買的那幾件服。

　有導購跟過來，道：“小姑娘有喜歡的款式嗎？這些打五折，活今天就結束了。”

　初蘅收回了目，“過季的款我才不要。”

　說完便走到本季的主打新款前，指了正中的一件灰外套和一套黑外套，“我要這兩件，碼。”

　導購將服拿下來，“要試一試嗎？”

　初蘅搖頭，“結賬吧。”

　出了店門，初蘅一路往公站的方向走。

　天橋底下有不小販擺著攤，初蘅瞄了一眼，便被人熱地招呼住：“小姑娘，來看看吧。”

　初蘅順著聲音看去，看見一張慈祥的臉，老人家一頭白發蒼蒼，看上去起碼有七十了。

　初蘅的鐵石心腸難得有一松，開始同心泛濫：年紀這麼大了還要出來擺攤，好慘。

　要是不好好讀書，以后也是這樣的結局。

　老頭見興趣，笑瞇瞇道：“小姑娘，你覺得我這字怎麼樣？”

　聽對方這樣一說，初蘅這才發現原來老頭擺攤賣的是自己寫的字。

　迎著老頭滿是期盼的眼神，初蘅不好說實話，可也懶得編瞎話敷衍對方。

　想了想，朝著對方微笑，并不說話。

　老頭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你是……”

　初蘅點點頭。

　從小學三年級就學會了在理發店之類會遭遇猛烈推銷的場合裝啞，對此再練不過。

　老頭的眼神瞬間就充滿了憐。

　看起來這麼聰明伶俐的一個小姑娘……居然是個啞。

　“小妹妹，你吃午飯了嗎？”老頭開始口袋，“爺爺帶你去買吃的吧。”

　初蘅趕點頭，又搖了搖頭。

　只是不想和老頭閑嘮嗑才假裝啞，還沒有缺德到要在這種老頭子這里騙吃騙喝好嗎？

　初蘅想到自己今天才漲了一百塊的時薪，雖說是勞所得，可這錢畢竟是假扮大學生賺來的，多多算是不義之財，所以決定破個財給自己積積德。

　更何況老頭子還好心的想帶去吃東西，這是他的福報。

　初蘅抿了抿，然后在老頭擺出來的那幾幅字里指了指其中一幅，是岳飛的《滿江紅》。

　老頭很驚喜：“你喜歡這幅字？”

　初蘅點了點頭。

　強忍著不讓自己出嫌棄的表，只是在心里告訴自己，日行一善。

　老頭拉著初蘅道：“哎呀小妹妹，既然你喜歡，那爺爺就送給你，不收你的錢。”

　看著過分熱的話嘮老頭，初蘅再次慶幸自己剛才裝啞的決定是正確的。

　繼續抿了，然后擺了擺手，又從錢包里出兩張鈔票來，表示自己要出錢買。

　大概是擺攤以來第一次開張，看見初蘅掏出了真金白銀，老頭臉上出了幾分不可置信來，連聲音里都帶著幾分震驚：“你……你愿意花兩百塊買下來？”

　初蘅很敷衍地點了點頭。

　老頭繼續追問：“你真的愿意花兩百塊買下來？”

　初蘅沒想到對方對著個啞也能有這麼多廢話，當下也懶得和對方多說，只是將那兩張紙幣往旁邊一按，拿起那副字就要走。

　見是來真的，老頭激地手，又問：“小姑娘，要不你留個地址，等我把字裱好讓人送去你家。”

　初蘅皺起了眉。

　這是什麼新騙？

　這死老頭也太缺德了吧，連殘疾人的錢都要騙。

　下一秒，正打算將自己的錢搶回來、然后再將眼前這個老騙子罵一頓，沒想到老頭卻趕補充道：“不收你錢，不收你錢。”

　初蘅：“……”

　收回了要去搶回錢的手，重新閉了，擺擺手表示不用了。

　這種狗爬字，有任何裱起來的意義嗎？

　初蘅決定下次把老頭寫進作文里，名字就“夢想”。

　夢想真是好殘酷，讓人一把年紀了還心存幻想。

　老頭擺書法攤能養得活自己嗎？明明都這把年紀了，擺燒烤攤之類的才比較現實吧。

　日行一善之后，初蘅心中因為冒充大學生當家教騙錢而產生的罪惡終于大大減輕。

　等搭著公車一路回到學校后，初蘅心里的罪惡已經消失殆盡了。

　因此看著手中的那個書法卷軸，初蘅開始嫌棄這東西礙事了。

　學校宿舍的空間本來就仄，這幅字本就沒地方掛，只能放在床底。

　不如……就把這幅字放在路邊，說不定能遇上有緣人把它帶回家？

　初蘅一邊想一邊忍不住在心里唾棄自己的虛偽：這種狗爬字怎麼可能有人看得上？

　深吸一口氣，決定不再給自己找那麼多理由。

　這幅字已經花錢買下來了，扔了就扔了，反正老頭也不會知道的。

　正當初蘅打算將那個卷軸扔進垃圾桶時，后突然傳來一個低低的男聲——

　“小老師，家教結束了？”

　初蘅心中“咯噔”一下，手中的卷軸掉了，在地磚上“咕嚕嚕”滾了幾圈。

　回過頭，然后毫不意外地看見了一雙似笑非笑的桃花眼。 w ,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