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黑的超跑,但顯然不是很多年前的那一輛了。
辛蕙跟著虞虹坐進哥哥的車裡,虞虹陪著坐在後排,兄妹兩人說著閑話,辛蕙一直沒吭聲。車開上馬路不久,虞虹就說:「哥,帶我們去吃飯。」
辛蕙腦子一暈,不是說送回家的嗎,怎麼又要吃飯了?簡直服氣死這個姑娘了,在車上四個多小時,的基本就沒歇過,這會兒一下車,就找哥要飯吃。要吃也行啊,能不能別捎上!
「想吃什麼菜?」哥很大方地問。目在後視鏡里一瞄,和辛蕙的眼撞個正著,只對了一眼,辛蕙就把目移開了。「我就不去了。」扭頭對虞虹說,「你和你哥去吃吧,到前面那個路口停一下車……」
話還沒說完,就被虞虹打斷了,「別見外啊,咱們不是說好了還要見面的麼?這都七八點鐘了,你回家還不是要吃飯,一起去吧,讓我哥請客,吃完就送你回去。」
辛蕙腦袋都大了,就知道自己是被綁架了,現在只有一個辦法,就是推開車門跳下去,可顯然沒這個膽子。
最後還是坐在了一家餐廳里。虞虹想吃江城特菜,所以這是一家本埠菜館。
虞柏謙帶們來的地方,肯定不會差。辛蕙不知道那樣一條幽靜的巷子里,竟然還有一家這麼大的餐館,門口還停滿了車。不過看見對面一個綠樹蔭的大院,門口一個崗亭,還有「軍事管理區」幾個大字,基本也明白了。
正是飯點,就餐的人很多,服務員很抱歉地告訴他們包廂滿了,然後把他們領到了一張靠窗的桌邊。趁著虞柏謙點菜的時間,辛蕙去了趟洗手間,回來的時候桌上還是空的。
三個人坐著乾等,還要假裝和虞柏謙不認識,辛蕙就覺得很難熬。幸好一個電話救了,趁機起,「對不起,我出去接個電話。」就向餐廳外走去。
是顧承亮的電話,問是不是到了。走到餐廳門口,剛好一幫人鬧哄哄的進來,他聽見電話里嘈雜的背景,就問在哪裡。說在外面吃飯,人就到了餐廳外面,一邊說著,一邊回了下頭,結果一眼就看見了虞柏謙,他正隔著玻璃著。心一慌,連忙轉過來,聽見顧承亮在電話里,「辛蕙。」
應一聲,聽見他說:「我從家裡搬出來了,住到廠里來了。」
一愣,這時候才聽出顧承亮的聲音似乎有點不對,連忙問他,「你是不是喝酒了?」
「只喝了一點,和沈宏一起喝的。」他口齒依然清楚,只是聲音明顯帶了酒意。「
「我和我爸媽吵了一架,我勸他們把工廠關掉,我媽罵我是不孝子。我又說那就狠狠心把工廠和房子抵押了去買全新的設備,我媽哭著罵我不顧他們的死活,說讓他們這麼大年紀了還背一的債務。」
嚨像被哽住了。這是不是等於說,他為了,不和父母鬧翻了,還打算放棄那套送上門的二手設備了。
「今天把你送走之後,我回來想了很長時間,」他只是微醺,說話條理還很清晰。
「我想來想去,只有這兩條路。要麼關掉工廠,及時止損,要麼貸款,購買全新的設備。工廠的況已經很糟了,不能再拖下去。可是我爸不會同意關廠,要是願意,他早就可以把工廠關掉了,也不用這樣苦苦支撐一年多。」
「我明白。」說。
「你不明白。」聽見顧承亮的聲音,帶著酒意,有點嘶啞。他說:「其實你不明白我,你說我對你漫不經心,不夠你。我是沒你想得那麼好,我確實搖過,當聽說可以不花錢就得到一套設備的時候,我起過妥協的念頭,那個孩約我吃飯,我也去了。我想過和結婚,工廠的問題就解決了。可是……」
他停了半天,「想到要失去你,我就覺得做不到。」
辛蕙屏住呼吸,五臟六腑都揪在了一起,許久才又聽見他說:「我給你說這些,是想告訴你,我不是像你說的那樣,你沒有你我多。我比你想得更你,也比我自己想得更你,要不是因為這件事,我不知道原來我這麼你。」
他停頓良久,像在落淚,「我你,辛蕙。」
對著幽靜的馬路流眼淚,一輛車經過,車燈一晃閃著的眼,想對著電話破口大罵,說我知道你我了,可既然這麼難,你乾脆放棄我算了,也免得我這麼辛苦,可最終也只是對著電話掉眼淚。
回到餐廳,坐到餐桌上的時候,臉上已看不出什麼。虞虹正在玩手機,抬頭看見,「電話打完了?」
抱歉地笑笑,「對不起,電話打了這麼長時間。」
虞虹笑著說:「沒關係,菜剛上來,我哥要開車,不能喝酒,咱們就吃飯,開開。」看得出來是真的饞了,稍微讓了讓,就帶頭吃了起來。
辛蕙有心事,自然吃得沒什麼胃口。虞柏謙裝得很好,文雅安靜,客客氣氣。一時間大家都埋頭吃飯,只是沒吃幾筷子,虞虹就嚷著吃飽了。然後抱怨菜太辣了,一邊招手讓服務員倒水。
「是你要吃本埠菜的,給你說了你吃不慣的,下次別自作主張,還是聽我的。」虞柏謙說。
虞虹轉頭對著辛蕙吐糟,「從小到大都這樣,什麼都要聽他的,比我爸媽還厲害。」
辛蕙只是笑。
沒一會兒,虞虹站起來去了洗手間,餐桌上只剩下兩人,氣氛頓時變了。虞柏謙也不裝了,「我妹妹不懂事,給你添麻煩了。」
他陡然這麼客氣,辛蕙一下反應不過來,回過神,也只能客氣回去。
「沒有沒有,一路上都是我在給添麻煩,蹭的零食,蹭車,這會兒還在蹭飯。」
說得虞柏謙一笑,「我妹妹我知道,從小就被寵壞了,我媽過了四十才有的,什麼都慣著,周圍的人也是,搞得想到什麼就是什麼,也不太顧及別人的想法。」
一番話說得辛蕙愣了一下,哪有這樣一上來就批評自己妹妹的。忍不住替虞虹辯護,「你妹沒你說得這麼任,蠻討人喜歡的。」
雖說這姑娘是個自來,熱的也讓人有點吃不消,但真的不至於讓人討厭,怕虞柏謙不信,又添一句,「我是說真的,我真的喜歡的。」
沒想到虞柏謙又說:「以後要是有什麼對不住你的地方,還請你多擔待。」
這話實在是客氣過頭了,辛蕙不由得抬眸,這時候才仔細看他一眼。他低著頭在倒茶,神專註,眉眼和許多年前一模一樣,似乎歲月只在的臉上留下了痕跡,長大了,而他還一如往昔。
「是不是在每個做哥哥的眼裡,妹妹都是這麼不懂事?」拋開自己的胡思想,笑著問。
虞柏謙沒說話,放下茶壺,又拿起桌上的果替續杯,順手又把餐巾紙盒擱在手可及的地方。他做這一切的時候很自然,就像當年在一起的那三天一樣,那時候仗著腳疼,什麼事都是由他照顧的。
後來給他發了個簡訊,就斷了聯繫。記得當時正在過年,家裡來了客人,接到他的電話,說要是有空的話,想來看看。關著門在房裡坐臥不寧,老媽還在大聲地喊出來陪客人,想了半天,終於給他發了條簡訊,告訴他和顧承亮在一起了。
他沒有回的簡訊。從那以後他再沒給打過電話。有時候想起來,也覺得虞柏謙是不在意的。他這樣一個過盡千帆的人,對於他來說,也就是偶然上的一場獵奇。他或許是想玩一玩的,但他肯定不會把珍藏在心裡。
和顧承亮在一起的頭一兩年,有時候吵架吵得厲害的時候,偶爾會想起這個男人。要是他,肯定不會因為這些小事和鬧個輸贏。他會讓著,一笑置之。或者是毒舌的取笑,但肯定不會讓哭。但知道這一切都是假的,這個男人有本事把賣火柴的小孩寵個公主,只要人錢,都可以被他寵,他可以寵出無數個公主,但辛蕙從來不覺得自己會是唯一的那個。
但對於顧承亮來說,卻真的可以是他的唯一。
最後一次見他,是在學校宿舍樓前的馬路上。那是寒假開學以後,和顧承亮剛從外面回來,一路走他們一路說著話,一抬眼,看見他坐在車裡,隔著一條馬路,的心就慌做一團。
看著他推開車門走下來,驚慌失措,生怕他喊出的名字。結果他像沒看見似的,只和邊的顧承亮打招呼。但知道,他是來找的,即使他一句話都沒和說,也知道,他就是來找的。
閑扯了幾句之後,他就轉離去,這個時候他才看了一眼。而在此之前,他甚至眼珠都沒向這邊轉一轉。目匯,短暫的一秒,他的眼在臉上一掠而過,不知道自己當時是什麼樣的表。
他開車走了之後,顧承亮還責怪,「你怎麼不跟謙哥打個招呼?」慌做一團的心漸漸歸位,很強詞奪理地說:「是你的老鄉,又不是我的。」
顧承亮抬手敲了一下,說:「你有沒有良心?吃了謙哥那麼多飯,你的良心吃哪去了?」
那是辛蕙最後一次見到他,從那以後,他再沒出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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