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助站的環境干凈而寬敞,天高云淡,時間似乎都慢了下來。陳宜勉這句話說得隨意,但今睢聽著不自覺耳熱,不知道回什麼。
很快發現,陳宜勉還帶了只狗回來,是自己在巷子里救的那只。此刻大黑狗跟在陳宜勉的邊,看著積龐大,但格外乖順。
今睢一瞬間被轉移了注意力,詫異道:“它是這里的狗?”
陳宜勉了狗頭,回今睢:“以后就是了。”
因為到了午飯時間,小婧推了推今睢的胳膊,說:“帶你嘗嘗阿姨的手藝。”
今睢最后看一眼陳宜勉,小聲應著好。
等走開一段距離,小婧低聲問今睢:“剛剛那個男生是不是很帥?他陳宜勉,是恒哥的外甥,在戲劇學院學導演。”
“他常常過來嗎?”
“不愧是姐妹,關注點都一樣。”小婧看著跟今睢差不多大,正是花癡熱的年紀,跟他分有趣的事,“他一般周末過來。神奇的,帥哥不止招人喜歡,連這里的貓貓狗狗也更喜歡他。”
頓了下,想起今天自己的任務之一是帶今睢悉救助站,便補充道,“這里的義工,大家來自各行各業,有學生,有醫生、教師,也有白領和做生意的老板。有的出錢,有的出力。只有周末和節假日有時間過來,平時這里加我在有四五個人。”
今睢在想事,聞言,問:“你平時不用上學嗎?”
“抑郁癥休學。在這里找點事做。”小婧無所謂地聳肩。
倒是今睢聞言詫異了一下,很快恢復正常。
“跟你聊陳大帥哥呢,怎麼扯偏題了。”小婧調節氣氛,想了想,繼續說,“其實只要陳宜勉在這,救助站不愁招不到義工。之前有生追陳宜勉追到這,瘋狂又主,陳宜勉躲了幾天,后來生被恒哥給打發了。”
聊到周恒正,小婧一臉崇拜,忍不住多夸了幾句:“恒哥特別傳奇。過去做過背包客,在香格里拉開過酒吧和客棧,其實他本職是個商人,在市上炒很牛的那種。這個救助站從未盈利,但恒哥從沒說放棄它,因為他做這個的初衷很純粹,只是因為。”
小婧話不白說,最后點明主題:“所以今睢,如果你喜歡我們這里,一定要留下來。雖然我們才相了半天,但我很喜歡你,我相信大家也都會喜歡你。你跟那些為了追陳宜勉來這的生不一樣,你很認真,很真誠。”
今睢被夸得心虛,只點點頭,說好。
另一邊,陳宜勉目送今睢走遠,被周恒正問道:“認識?”
陳宜勉嗯聲,說:“正要和你說這個事。”
“這麼隆重,需要你專門再介紹一遍。”周恒正的眼神意味深長。
陳宜勉撇,強調道:“是關于楊紹的。今睢早晨過來時在巷口見他手底下的人了。”他低頭覷了眼腳邊的大黑狗,說,“它就是今睢救下的。”
周恒正神嚴肅,靜了會,拍拍陳宜勉的肩膀,說:“你先把服換了去吃飯。我來想辦法。”
陳宜勉點頭。
陳宜勉換好服在院子角落的水管旁洗手。天氣熱,他剛剛便把短袖堆在肩膀上,出的兩條手臂結實線條流暢。
水流猛,他作不拘,被照得晶亮的水珠濺到他的鞋上,手臂上。
周恒正從剛才起便一直在發消息聯系人,扭頭注意到陳宜勉,細細打量起外甥藏的力量,嘆時間匆匆,不知不覺,渾小子也長開了,說起:“確實像我,帥氣。”
“我們不一樣。”陳宜勉篤定地說。
周恒正饒有興致地打量他。
“陳總原話——”陳宜勉清了清嗓子,學陳康清的語氣:“‘你舅舅從青春期起,就有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的本事。’當然還有后半句,是比著你罵我的,我就不學了。”
陳康清后半句說的是:你沒這本事就別仗著這張臉給我在外面瞎搞。
陳宜勉似是陷進了回憶里,呢喃著,既是回答周恒正,又是回答陳康清,“我是沒這個本事。”
因為他懶得‘過’。
周恒正比了比大拇指,提醒他:“抓在你爹面前洗洗白,等我哪天窮得連改裝托的配件都買不起了,你好接濟接濟我。”
“拉倒。”陳宜勉當機立斷地否決掉舅舅這個提議,心想自己好手好腳,到不了這分上。他把滴水的水龍頭又擰了擰,沖周恒正說:“你看,咱倆又多了一點不一樣。”
周恒正不跟小孩子斗,正經道:“我昨天在鶴畝吃飯,見你爸了,聽他說你半個月沒回家了。怎麼?還在為出國的事跟他置氣?”
陳宜勉洗了手臉,渾清爽,站在太下瞇瞇眼,沒吭聲,去口袋。
周恒正瞥見,丟給他煙,繼續道:“照你爸的意思再呆一陣子。等你們矛盾緩和了,舅舅送你出去。”
高考完他原本是要出國的,臨末了被陳康清送進了首都的戲劇學院。周恒正知道外甥心里不舒服。
陳宜勉卻說:“我本來就沒想出國。”
周恒正問:“那你置什麼氣?”
“說不清楚。煩。”陳宜勉皺眉。
今睢手機落在貓舍,此刻折回來拿手機,不湊巧聽見了他們的聊天。
覺得自己還是待會再過來,正準備悄默聲地轉。哪知腳邊有個空易拉罐,沒提防踩到,聲音吸引過舅甥倆的注意力。
今睢窘迫地捂額,故作輕松地喊人:“恒哥。”
周恒正和氣地問:“阿姨做的菜還吃得慣嗎,有什麼想吃的和忌口就跟阿姨說,當季的菜都能做。下午不著急走,我請大家聚個餐,熱鬧下。”
“謝謝恒哥。”
今睢注意到陳宜勉始終沒說話。他后腰倚在旁邊架子上,背微微彎著,盯著今睢這邊一聲不吭地煙。
周恒正把煙按在石臺上捻滅,丟進垃圾桶,說:“你倆聊著,我去前面看看。”抬步走出段距離,想到什麼,停下,著自己的外甥,這是怕他跑。
陳宜勉一抬下,角一撇,邪氣:“不跑。白請的大餐,不吃白不吃。”
“渾小子。”
舅舅一走,院子立馬安靜下來。
今睢眼可見的不知所措,聽別人家的事被抓包,一次也就罷了,接連經歷兩次,今睢換位思考,覺得自己確實過分。
陳宜勉明顯覺出,眼前的生有些怕自己,上回在醫院外面也是。
他把煙掐了,就著旁邊的水龍頭洗手。
嘩啦響的水流聲停止時,今睢聽見他開口:“聽見就聽見了,不是大事。”
此刻正盯著他小臂的文,一行黑的符號,有數字、有英文。聽陸仁說過,那是陳宜勉母親去世的日期。
聞言,視線上移,正對上陳宜勉投過來等待回應的目。
今睢心不在焉,木訥地點點頭,輕聲說:“知道了。”
話雖然這麼說,但今睢明顯覺到陳宜勉心不好。
-
晚上聚餐的燒烤店在市中心,一行人搭公過去。往常這時候被朋友搭著肩膀胡侃的人,今天頭上蒙著外套,整個人仰靠在最后排的座位上睡覺。
他今天有點兒燥。
到了餐廳,點好菜,上了酒,旁人問服務生要酒起子的時候,今睢只聽輕輕的嘭一聲,一旁的陳宜勉率先開了一瓶。
他好像是用的手指,準確地說是食指第二指節的戒指。
“要喝?”陳宜勉逮住的目,如是問道。
今睢搖頭,說:“我喝白開水。”
陳宜勉點點頭,說了句:“好。”
飯吃到一半,陳宜勉接到個電話便出去了。
又過了會,今睢因為不小心把水撒到上,去廁所整理,出來時,在包廂外的窗戶邊看見他。
陳宜勉見有生過來,指尖的煙轉了下,往掌心藏。
今睢率先問他:“不進去嗎?”
“待會兒。”陳宜勉聲音偏涼,像這個季節的雨。
今睢淡淡地嗯了聲,沒,似乎是要陪他待會兒。
就這“一小會兒”的時間,有客人經過走廊。
應該是陳宜勉大學同學,對方遠遠地認出人便迎過來打招呼:“宜勉。”
“學長。”
陳宜勉的學長饒有趣味地上下打量今睢一番,沖陳宜勉的肩膀來了一拳,說:“上周聚餐結束,我特意安排系花坐你那輛出租車,結果人剛進去就被你趕下去。我還在納悶呢,原來你喜歡這個類型啊。”
陳宜勉扯著笑,利落地澄清:“這我高中同學,聚會呢。小姑娘臉皮薄,你別造謠。把人嚇哭了,你哄。”
學長出個意味深長的笑容,著手指在邊做了個拉拉鏈的作,說:“懂了。”然后他看向今睢,道歉:“不好意思,妹妹。我跟宜勉鬧著玩的,你別放心上。”
今睢笑笑,說:“我的榮幸。”
學長詫異,沖陳宜勉抬抬眉,回今睢:“上道啊。”
學長打了個招呼便走了,今睢沒注意陳宜勉,低頭繼續看手機。
實驗室有個聊天群,這會正在聊導師下個月生日準備什麼驚喜,今睢來實驗室不久,卻也是其中的一份子,很用心地參與大家的討論。
陳宜勉完煙,讓風散了散上的味:“進去吧。”
今睢抬頭,反應幾秒,才輕聲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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