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七流

　“需要我怎麼做？”

　青年的聲音溫潤。

　司辰遞過口袋里的手刀：“長生淵植的方式是寄生。它寄居的地方是人的腦部。但如果長生淵沒有主寄生，就需要強行植。”

　他把黑的長條狀怪從手腕上取下，放在自己的耳邊。

　長生淵有些疑的抬起頭，但并沒有鉆進去的打算。

　它是從媽媽的里鉆出來的。

　很有母會讓鉆回去，因為會被當做食，在分解。

　這東西有些黏糊，像加了水的糯米糍，黏在司辰手上半天不下來。

　到后來，長深淵甚至有些急了，不停發出“吱唧吱唧”的聲音。

　如果司辰會外星語的話，那他就會明白，這只是在哭，在喊“媽媽不要吃掉我”。

　季楚堯低頭，看著手上的刀：“所以需要強行種植？”

　“對。最直接的方法是在頭頂開個。但是這里條件太簡陋了，我也沒辦法跟你說要怎麼開才不會影響大腦，所以……”

　司辰指了指自己的左眼，那里一片銀白，像山澗破曉時分朦朧的霧：“這只眼睛是壞死的，本來也打算換義眼。從這里開個口，讓它進去。”

　季楚堯聽懂了。他一輩子都沒做過這麼簡陋的手，但司辰已經躺下。

　不做手，司辰會死。

　手失敗，司辰也會死。

　而且死的很難看，和之前他見過的那些曬干的人干一樣。

　所以，季楚堯還是拿起了手刀：“對了，你那只機械義眼，是季家生產制造的吧。我可以幫你裝上。”

　義眼季楚堯掃描到的。

　司辰沒有拒絕，把沈雁行送來的金屬眼遞了過去。

　“這個型號啊，”季楚堯檢查了一下司辰遞來的義眼，態度有些微妙的不滿，“等出去。我給你換一只。”

　這是機械核心的中低端產品，功能很單一。使用壽命只有十五年。

　司辰笑著說了聲“謝謝”，但心里沒抱多大的期待。

　他早就過了期待別人施舍的年紀了。

　不過他知道自己笑起來很好看。

　季楚堯用清潔布拭著手刀表面：“需要打暈你嗎？我沒有麻醉藥。”

　司辰拒絕了這個提議：“我想保持清醒。”

　如果進化失敗，他昏迷后就再也不會醒來。

　司辰寧愿清醒而痛苦的死去。痛苦本也是一種存在的證明。

　如果是其他人，可能還會擔心病患有意識，掙扎起來會影響手視野。

　但季楚堯是沒有這個擔心的。

　他調低了手掌溫，用兩指撐開了司辰的眼皮，手掌死死住了對方的頭。

　“我要開始了哦。”他說。

　即使不使用高維科技，季楚堯自的力量也達到了一個恐怖的數值。

　他的全在了司辰上，眼神很是專注而謹慎。

　司辰不了，只是在看見對準自己的刀尖時，控制不住地瞳孔。

　“我不太會生改造手，可能會有些疼。你忍忍。”

　世界紅一片。

　司辰從嚨里出了幾聲破碎的，頭顱不控制地掙扎起來。

　他的手指曲起，最后又向下死死抓住了地面鋪著的藤蔓。因為疼痛而搐。渾像是從水里撈出來的一樣。

　但季楚堯的手很穩，連神都沒有太大的變化。只是加快了手上的作。

　他手里，到氣息的長生淵逐漸變得溫順。

　它茫然了片刻，順著這個黑窟窿鉆了進去。

　很契合的。

　司辰聽見了巨大的心跳聲，遲緩但沉重。就像是長滿銅銹的機重新運作。

　是奇特的失重，既像漂浮在云里，又像墜落往深淵。

　有人在看著他。

　司辰不記得發生了什麼，他想尖，但莫名的恐懼扼住了他的嚨。

　司辰低頭，看見了從口鉆出來的深黑手。

　他的被貫穿了。

　司辰這時候才意識到，原來心跳聲是自己發出來的。

　……

　……

　季楚堯打開了機械義眼背后的神經線，這些線條會自和人相融，并且接大腦傳來的生電。

　義眼安裝了上去。

　挑選這只義眼的人或許不怎麼有錢，但足夠細心。和司辰的原裝貨長得一模一樣。只是如今被染了紅。

　司辰閉著眼，已經不再掙扎。如果不是還有急促的呼吸，看上去就和死了一樣。

　因為張，季楚堯的心跳的很快。

　生改造，又稱人改造。

　季楚堯邊的護衛隊里，有生改造的進化者。

　這些人的都有不同程度的畸變。這是和高維生融合后的必然反應。

　還有一部分人，雖然接了生改造，但因為太弱，承不了高維生侵，結局是無一例外的死亡。

　司辰的強度也不太行。

　他服用了很多基因藥和進化，但因為耐藥太高，導致吸收效率差的驚人。

　家里有礦也不起他這樣的消耗。

　季楚堯其實是有些疑的。可惜他的掃描儀只能檢查一些基礎的數據。

　就在季楚堯這麼想著的時候，他著的人睜開了眼。

　這是一雙漆黑的眼眸。沒有眼白，是完全的黑。看上去有些滲人。

　而且，這黑是流的。就像是有東西在里面涌。

　但很快，這雙眼睛恢復了正常。

　司辰混沌的大腦逐漸清醒。

　季楚堯松開手，從他上挪開，問：“覺如何？”

　司辰的眼睛還在流，但痛已經變得非常微弱。原本能讓人致死的也不再灼熱。

　他知道長生淵還活著，因為司辰聽見了它的說話聲，就在腦海里。他逐漸理解了這個怪的語言。

　它在喊“媽媽”。

　他覺得他的里好像開了一個，這個并沒用理意義上的存在，但世間萬的風從這里灌了進去，充填著這個空的巢。

　而長生淵就寄居在這個溫暖的里。

　幾乎是無師自通的，司辰明白了“天梯”的含義。

　因為在這個開放的口旁，被死死堵著的還有九個。

　司辰回答：“覺好的。”

　就像是一覺睡到大天亮，舒舒服服的起床。

　季楚堯的語氣遲疑：“你的畸變程度好像很低。我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似乎是怕司辰不理解，他解釋：“我父親告訴我，進化只是一種比較溫和的侵方式。”

　“你走的是生進化的道路。畸變低，可以讓你活的更久，但也會讓你比其他人更弱。”

　“而生進化到后面，大多進化者，都變了保留神智怪。我甚至不知道，他們到底是天梯上的進化者，還是已經被高維生鳩占鵲巢。”

　“而且，生改造后，會導致不同程度的后癥。”季楚堯頓了頓，問，“你會后悔嗎？”

　司辰輕笑著回答：“絕不。”

　他站了起來。

　現在這個地方，在高維侵發生前是一個小型超市。

　新鮮的瓜果蔬菜腐爛變質，水也的一干二凈。司辰唯一的收獲是輛半截埋進土里的手推車。

　盡管因為高溫，扶手上的塑料融化，整個車廂也有些變形，但應該還是能用的。

　他抓住手推車，把它從土里拔了出來。愕然發現這個手推車底部連著一個碩大的蜘蛛。

　這只高維生有半個人那麼大，并且還在產卵。從腹部吐出一枚枚蛋大小的卵。

　司辰的先意志一步，錘了蜘蛛的頭。

　字面意義上的錘。

　司辰能覺到自己的手像撞上了一層鋼鐵，蜘蛛表面覆蓋的甲殼碎裂，黏膩的綠濺了他一手。

　這只司辰模樣都沒看清的蜘蛛一團，十六條節肢在半空掙扎片刻，徹底不了。

　剛才，是長生淵的戰斗本能取代了他的意識。

　蜘蛛殼扎進司辰的手背，有些微弱的痛。

　司辰冷著臉把那些甲殼拔了出來，聽到長生淵在他腦海里歡呼：“媽媽，吃！”

　司辰：“……”

　這東西是人能吃的？？

　他小聲道：“不要我‘媽媽’。”

　聲音有些微微的惱。

　比起無痛當媽，司辰寧愿當爹。

　長生淵的語境里，理解不了“爸爸”的存在，所以它只是疑了一會，繼續喊道：“媽媽，飯飯，。”

　司辰把季楚堯放了進去。

　季楚堯看著自己從髖關節缺失的雙，唏噓不已。

　如果這雙是原裝貨，在義損毀后，起碼還能用基因藥修復。

　季楚堯撿起來一串地上的蜘蛛卵，像剝葡萄一樣剝開，白的卵里，胚胎是半明的白。

　“能吃，沒毒。”他遞給了司辰，“雖然能量濃度不高，也不好吃。但好歹是高維品，外面能買幾十萬一串。而且，盡管得到了進化，你還是要補水的。”

　季楚堯的眉蹙起：“……好苦。”

　司辰學著他的模樣理好了食材，吞下，覺味道像是荔枝，很甜。

　他的味覺系統，似乎和季楚堯有些不太一樣。

　他的胃逐漸有了飽腹。

　司辰頓了頓：“走吧，去找下一個充電站。”

　季楚堯本來想說他能源核心碎了，找充電站也沒什麼用。他是可以靠能充電的，只是速度比較慢。

　但轉念一想，閑著也是閑著，不如找點事干。于是默許了司辰的決定。

　下一個充電站在六公里外。因為機械義眼，司辰的視域范圍得到了極大的擴張。幾乎是360度全景，還注意到了許多過去眼注意不到的細節。

　比如沒在樹上，和樹干渾然一的竹節狀長蟲。

　比如在土壤中鉆出來又鉆進去的，像是大蛇一樣的環狀昆蟲。

　它們智慧程度不高，再加上人類并不在食譜上，因此沒有對司辰兩人表出太大的攻擊。

　只是司辰明白，如果不小心到，會很麻煩。

　不過，長生淵好像不這麼想。

　明明剛吃了飯，司辰卻清楚地覺到，它饞了。

　“muamua！！”

　因為共，在看見那些高維生時，它們的味道和司辰記憶里的東西一一匹配。

　紅燒，奧爾良烤翅，烤榴蓮……

　看著看著，司辰自己也有點饞了。

　他推著季楚堯，恍惚間有了種錯覺，覺自己回到了第一天上大學的時候。

　他拿著學生卡，去逛超市。很饞，結果一樣東西都買不起。

　司辰沒好意思問季楚堯，這到底是不是后癥的一種。

　充電站到了。

　讓司辰意外的是，這個充電站居然有人。

　現在的方向是逆風，司辰在幾百米外停下。聞到了上風口飄來的腥味。

　這個人背后長著一雙棕蛾子一樣的翅膀，背對著司辰坐在地上，正在把一件臟兮兮的服往自己上套，作尤其的笨拙。

　司辰下意識地問：“這是生領域的進化者？”

　但季楚堯的表卻變得慎重起來：“不，不是。”

　他的手扶住了購車的兩邊，眼眸里亮起偏綠的藍：“據掃描，這是進化后的高維生。”

　莊山區。

　如果有人從太空俯瞰，就能看見這個星球上，覆蓋著大小不一的黑圓圈，就像是一個個鼓起的泡泡。

　黑結界包裹的地方就是空間折疊區，結界表面的黑薄被稱為“暗質”，能吞噬一切來自外界的能量。

　莊山區這次出現的空間折疊區直徑為49公里，據能量波，檢測危險程度為3a。

　季楚堯告訴司辰，離開空間折疊的方式有兩種。其實是三種，最后一個方法，就是在外界，用更劇烈的能量去消耗，暴力破開結界。

　以人類現有武力水平，能破開的結界極限，就是“3a”級。

　想要以外力破壞空間折疊區，代價通常極其巨大。整個人類歷史上都沒發生過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