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憲從來沒見過銀的龍。

　當然，在這之前他什麼龍都沒見過。不過據他的了解，大多數的龍都為棕褐，青黑次之，暗紅的龍最。這頭銀的龍非常罕見，可以說歷史上也從未記載過長著銀鱗片的龍。

　這是一頭雄龍，它雙翼并沒有完全張開，但能看得出翼展大約為七八米，從型上來說，比那頭黑龍要小上一整圈。

　近距離打量這種兇惡的生，就算對方還只是一頭龍，也會給人很大的力。

　它大概已經死了。

　即使這樣，雪憲也死死地抑了好一會兒才抑制住逃跑的沖。

　他的目掃過它毫無靜的尾，染的尖爪，然后是那折斷的龍翼，最后落在了龍翼半掩著的水行艇上。

　那個老式水行艇已經很破了。

　而剛才雪憲離得近了，才弄清楚他剛才看見的芒來自于這頭龍的鱗片對天的反，并不是什麼蓄能燈。

　好在拜當年絕妙的設計所賜，這只老式水行艇雖然壞了，但它配備了能強大的定位配件。雪憲上過科技課，知道只要配件沒壞，他就能將其拆下來加以改造，加在手環上，朝圣殿的人發送他的定位坐標了。

　在龍嶼艱苦地熬過一天一夜，終于看了一生還的希，雪憲激得有點難以自持。

　可現在最棘手的問題是，他必須得挪龍翼，才能進到水行艇中。

　雪憲不敢貿然行。

　他退后幾步，先回到水中留出安全距離，然后在水底撿了塊石頭，輕輕地朝那頭龍的尸扔去。

　“啪”。

　不算大的一聲。

　石頭擊中龍上的鱗片，滾落回了地面。

　龍毫無靜，一也不。倒是水中明的魚兒驚，紛紛圍著雪憲的腳踝游，弄得他有點。

　他又試了幾次，確定那頭龍完全沒有反應，應該是已經死了以后，才慢慢地走過去，踩著垃圾零件爬向水行艇。

　離得越近，龍的腥味就越是濃重，幾乎令人作嘔。

　雪憲屏住呼吸，忍著鋪天蓋地的氣，爬上水行艇的表面，使出蠻力去推那又大又長的龍翼。

　龍的雙翼上有和構造一樣堅的骨架，覆蓋著結實的皮薄，表面并無鱗片。可當雪憲第一次真實地到它時，仍然覺得手冰涼，像到冰塊一般，連頭頂上方忒亞投下的線都溫暖不了它。

　龍翼也比想象中要重很多，雪憲腹中空虛，推出了一汗，也只勉強把龍翼推開了十幾公分，累得眼冒金星，搖搖墜。

　但是，有些事一旦開始做了，就沒那麼可怕了。

　雪憲隨便了汗，就著氣換了個方向，繼續去拖拽龍翼，不管怎麼樣，他想先把水行艇的艙門出來再說。

　這次，剛抓住龍翼的骨刺拉了兩三下，雪憲就察覺到龍翼了。

　……

　糟糕！

　這頭龍，好像還沒死！

　察覺到危險，雪憲陡然抬頭，恰好撞上一只燦金的瞳仁。

　這頭罕見的銀龍不知道何時睜開了閉的眼睛，正冰冷地、一不地看著側的人類。

　視線相撞的一瞬，雪憲忽地到一陣強烈心悸。

　那心悸難以自控，剎那間，大地、平原、峽谷、、高山、天空……乃至整個無窮星仿佛都呈現在那只燦金的瞳仁里，強不容抗拒地侵雪憲的雙眼。

　世間萬，在雪憲的視界中急速小，一呼一吸中，他看見冰川大海，遼闊星空，花兒綻放，蝴蝶振翅。

　雪憲霎時明白，他剛剛好像通過這頭龍的視野，經歷了一頭龍俯視世界的過程！

　那覺太奇妙，但還來不及會，所有的景象便快若芒一閃，轉瞬即逝。

　下一秒，他的眼前除了龍的那一雙金巨瞳，便是滿口白森森的、掛著涎的尖牙。

　瀕死的龍抬起頭狂嚎，雪憲發拂臉頰，鼓劇痛。

　“啊！”

　雙一，雪憲撲簌簌從的水行艇上滾落，一路滾至地面，帶著垃圾山上的零碎件一起，哐啷哐啷的聲響不絕于耳。

　不敢有任何停留，雪憲幾乎是下意識地跳進水里，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像一條飛魚般游回了對岸。

　“呼，呼——”

　心臟狂跳。

　差點被咬死，雪憲渾滴水，四肢發抖，都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力氣跑得這麼快。

　對岸那頭重傷的銀龍因為過于虛弱，已經重新趴下了頭顱，眼睛也再次合上了，看來它剛才那一吼，不過也只是強弩之末而已。

　那刺穿的鋼柱，已經完全限制了銀龍的行，就算它想追，也追不上來了。

　雪憲視力很好，隔得這麼遠，他能清楚看到銀龍在急速息。

　應該是剛才抬頭的作牽了傷口，過于疼痛的緣故。

　不過這下進不去水行艇，零件也拿不到了。

　無論如何雪憲也不可能再去那里一次，那頭未年的銀龍虛弱歸虛弱，可是萬一發起狠來，一口咬斷了他的脖子怎麼辦。

　氣溫很低，雪憲全凍得直發抖，只好胡把留在原地的圣裝披上，打算去別的地方看看，希還能有別的發現。

　雪憲離開了湖泊，不知不覺進了雨林深。

　安靜幽深的雨林中不時有古怪的聲音響起，像野，又像是某種夜梟。

　雪憲心里發，大約又走了近一個小時，從一片擋著路的寬大的綠葉下俯鉆出后，就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雨林中，一頭褐巨龍正騎在另一頭黑巨龍上。

　褐龍以強勢而不容反抗的姿勢，用利齒咬住了黑龍的脖頸，做著和中那頭黑龍一模一樣的作。

　被騎的黑龍型要比先前那頭黑龍小一些，頭上和背脊的尖刺也要很多，看型應該是一頭雌龍。

　雌龍高高昂著脖頸，看上去非常痛苦。它不停掙扎著想要擺，而雄龍則不斷變換著方位，將它完全制服于下支配。兩頭龍不時發出古怪的聲響，伴隨著急劇呼吸，作間雙翼撲棱，將這片近百米的樹林都幾乎夷為平地。

　雪憲嚇得驀地鉆回樹葉，腦子嗡嗡作響，心也跳得快極了。

　他好像、好像明白這些龍在干什麼了……

　現在是忒亞星離無窮星最近的季節，大片陸地上都照充足，氣溫回暖，萬復蘇。

　正好是龍的求偶期。

　年的雪憲曾問他的老師：“老師，什麼是求偶期？”

　白博士用一把寬齒的梳子替圣子束發，把那些烏黑的短發往后梳起，出圣子潔飽滿的額頭。

　聽到問話，白博士溫和地說：“求偶期就是尋找伴的時期。”

　雪憲不明白：“伴？”

　“對。”白博士對他說，“就像兒的父母一樣，冥冥中他們尋找到對方，相了，然后為了彼此的伴。”

　聽完白博士的話，雪憲想了一會兒，懵懂道：“他們為了彼此的伴，然后去培養皿里領取了一個孩子，就是兒，是嗎？”

　白博士停住作蹲下來看著雪憲，仿佛有點吃驚。

　雪憲是從培養皿中出生的孩子，所以他以為棲息大陸所有的孩子都是從培養皿出生的，只不過別的孩子一出生就被父母領走了，他沒有被選上。

　負責母喂養雪憲的姆媽曾經對他說，他沒有被領走，不是因為他不乖，而是因為他太重要了，必須得留在圣殿做圣子，不然他他這麼可，肯定會有父母爭著搶著來領他的。

　隨著年歲增長，雪憲對姆媽的話漸漸產生了懷疑。

　別的小孩不僅有父母，還每年都要去打抑制劑，有的時候他們還會發病，變恐怖的非人形態，但是雪憲從來都不用。他渾上下都白白凈凈，沒有一點畸變的跡象，和歷史影片里生活在地球上的人類一模一樣。

　“兒的父母沒有去培養皿領取孩子。”白博士這樣告訴他，“他們自己制造出了一條小生命。的子宮很偉大，像培養皿一樣滋養著胚胎長大，兒就是這麼來的。”

　這說法和姆媽完全不一樣，也沒有解釋為什麼雪憲沒有父母。

　但出乎白博士意料的是，雪憲竟然沒有再問下去。

　只見小小的圣子怔了怔：“他們是怎麼制造出小生命的？”

　白博士說：“用一種原始的方式，是萬本能，等你再大一點，就會學到相關的課程了。”

　雪憲點了點頭。

　白博士便順著話題說，于求偶期的龍格極端暴躁惡劣，激素水平上漲，比平時更加易怒好戰，是戰斗力最為強大的時候，誰也不會想去招惹求偶期的龍。

　雪憲著拳頭：“那，如果人和求偶期的龍開戰，人類還能打敗它們嗎？”

　龍本就沒有天敵，很難想象他們的戰斗力達到巔峰的狀態。

　白博士沉默了一會兒，看向遠平靜的大海，說：“我不知道。不過我想就算是人類贏了，很可能付出的代價也大到將迎來人類的終結。”

　小小的圣子低下頭，似在沉思那段歷史：“龍為什麼那麼壞呢？”

　白博士蹲下來，對他道：“不是所有的龍都那麼壞的。龍非常聰明，就像人類有好人也有壞人一樣，龍也是分好壞的。”

　“再說了，龍是暴的，它們沒有培養的過程。”看到小圣子那雙清澈大眼中的不安，白博士笑著對他說，“通常，它們會散發一種難以抗拒的信息素吸引異，使得尚未完全步求偶期的異快速發-，這麼一來求偶期就會大大短。所以就算世界上還有龍，他們也不會長時間于求偶期，人類更不會與于求偶期的龍開戰。”

　白博士還告訴雪憲，在求偶期雄龍會開始筑巢。

　雄龍將捕獲的獵捉回，并不進食，而是作為獻給未來配偶產卵期的禮，由于時間漫長，多數獵不是被撕碎或咬死的，是活活死的。

　雪憲想，難怪自己沒有被黑龍立刻吃掉，原來他只是黑龍求偶期間的儲備糧，就和里那些人類的尸骨一樣。

　原來這就是求偶行為……

　那，在這之后就會有龍蛋了？

　所以龍族并沒有滅絕？

　那麼人類的繁衍也需要經過這樣的過程嗎？

　那頭雌龍看上去那麼痛苦，難道人類在進行這一步的時候也這麼痛苦？

　“嗷——”

　雪憲心緒不定，正在胡思想，忽地，只聽雄龍發出一聲震耳聾的嚎，雌龍也更為兇猛地掙扎起來。

　兩個龐然巨在雨林中盤旋翻滾，批的樹木倒塌，一路朝雪憲的藏之蔓延！他顧不得會不會暴自己，扭頭就跑，只祈禱不要被那頭雄龍捉走，變它們的儲備糧！

　在雨林中奪命奔逃，很快，雪憲發現逃命的生不止他一個。

　茂的芭蕉葉里、樹冠上、草叢中，猴子、鳥類、還有野豬都在拼命地往一個方向逃跑。這些來自地球的生在這里多有了異變，但它們適應得很好，千年間已經完全融了無窮星的大自然。

　大約跑了數百米遠，雪憲被一木絆到再爬起來后，那些就都紛紛進雨林深，再不見蹤跡了。

　雪憲失了方向，也不知道哪里更加安全。

　雨林中危機四伏，就算沒有遇到別的龍，要是遇上了豹子什麼的食，他也是難逃一死。

　一個手無寸鐵的人類本沒有辦法在野的領地存活，更別說走出雨林去尋找別的出路了。

　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回到那頭銀龍附近。

　因為它的存在，那附近都沒有別的生，十分安全。

　那頭龍大概活不了多久，雪憲想，只要他沉得住氣，等它一死，他就能獲得老式水行艇中的配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