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他們這里搞出的靜實在太大, 不遠埃里克的同伴聽到聲音，立刻起查看。

　這一看可不得了——他們的同學居然莫名其妙被打了！只見一個黑發黑眸的年扭住埃里克的胳臂，把他死死在桌上；另一個男孩驚魂未定地坐在一旁, 桌上凌擺著幾本書和兩杯飲料。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那群外國大學生立刻圍了上來，他們人多勢眾，又因為人種原因不論男都材高大, 但被他們圍在正中間的沈雨澤卻沒有毫膽怯, 他冷冷著他們, 鉗住埃里克后頸的手也沒有減一丁點力氣。

　不僅如此, 一旦那群外國大學生靠近一步, 沈雨澤就會更用力擰住埃里克的手臂, 引得埃里克發出殺豬一樣的喊聲。

　有埃里克這個“人質”在手，那幾個外國大學生都不敢再了。

　他們帶頭的是一個金發孩，一邊勸同伴冷靜, 一邊和沈雨澤涉。用的是英語, 語速太快, 以陸平的聽力水平本聽不懂。他集中注意力去聽，只能勉強聽懂對方說要報警……

　對方的威脅沈雨澤本沒放在眼里，對方說英語，他便也用英語，態度不卑不, 簡單幾句就把整個節奏牢牢抓在自己手心。

　忽然, 沈雨澤說了一句什麼——就在他話音落下之后, 在場的所有外國學生臉都變了, 就連一直不停在哀嚎的埃里克, 這時也沒了靜。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都集中在了陸平上, 陸平頭一次被這麼多（外國）人盯著，在張之余覺得十分莫名。

　（被迫）趴在桌上的埃里克直勾勾地盯著他，用帶著口音的中文問：“……你是高中生？”

　“是啊。”陸平不明白為什麼要問他這件事，但還是老實承認了，“怎麼了？”

　埃里克臉都白了：“我以為你和我差不多大！”

　“你二十歲，我十七歲，我就比你小三歲，確實差不多大啊。”陸平更莫名了。

　在聽到陸平親口承認自己才十七歲后，周圍那些外國大學生的臉更“彩”了。他們作為埃里克的朋友，自然知道埃里克的取向，但是誰也沒想到，埃里克今晚看中的年輕男孩居然是個未年人！按照他們國家的法律，別說埃里克已經二十歲了，就算他只有十八歲，他和一個十七歲的未年人也絕對不能有任何過界行為！

　尷尬與靜默蔓延了整個咖啡廳。

　沈雨澤終于松開了鉗住埃里克的手，他沒有做多余的解釋，給了陸平一個眼神，低聲催促：“還愣著做什麼，拿好東西，跟我走。”

　“啊？……哦。”陸平全程狀況外，但他潛意識是極其信任沈雨澤的，所以沈雨澤一發話，他就立刻開始收拾。攤開的課本和筆袋全被他掃進了書包里，他急匆匆拉上書包拉鏈，正要起離開，忽然想到了什麼，他又站住了。

　在周圍所有人的注視下，陸平掏了掏袋，然后……掏出了一百九十塊錢。

　今天出門前，他特地戴上了他積攢很久的兩百塊小金庫。來咖啡廳的路上他買了一只泡蝦花掉十塊，剩下的一百九十塊錢，他疊的整整齊齊，然后盡數放到了桌上。

　他用玻璃杯住那疊錢，向埃里克的方向推了過去：“之前我說過要請你喝東西。這是酒錢，多余的錢是為了謝你陪我練了這麼久的英語。”

　雖然陸平到現在也不知道這場沖突究竟從何而起、又為何而落，但一碼歸一碼，他之前答應要請埃里克喝酒，那就不能食言。就當他是個死心眼吧，埃里克確確實實陪他練了英語，他想盡可能的把這份人還回去。

　他的行為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他們表復雜的看著而前這個一臉執拗的男孩，無數話堆在口，卻沒有一個詞能形容心的。

　該說他是單純，還是應該說他傻氣？

　亦或是兩者都有？

　埃里克作為當事人，是心最復雜的——剛開始，他以為這個路易斯的男孩同他一樣，也是來這里尋找“同類人”打發時間的；后來發現路易斯只是想找英語外教，他頓時怒火攻心，覺被他戲弄了，一時激他做出了錯誤的行為，若不是路易斯的同伴出現，他恐怕就要釀下大錯；接著，他又得知路易斯還是未年人……這一晚上，他心數起數落，臉也紅了白、白了紅。

　現在，埃里克著而前的一沓現金，再看看起準備離開的男孩，忽然一種沖再度涌了上來。

　“路易斯！”他住陸平。

　陸平回頭，有些意外地看向他。

　埃里克鼓起勇氣：“對不起，今晚的事是我的錯……我會在中國呆很久，如果你年之后還想學英語，可以來找我！”

　陸平一愣：“誒？”

　不等他想好怎麼回答，站在人群外的沈雨澤突然出聲，冷冰冰的話語打斷了他們未完的對話：“——陸平，你還要我等多久？”

　他就站在門邊，一只手扶著敞開的大門，眉宇輕輕攏起。

　在所有人事的優先級上，沈雨澤的優先級永遠是最高的。

　陸平在聽到他的話那一刻，腳下已經向他的方向邁出了步子。“來了來了！我來啦！”

　他匆匆忙忙追上沈雨澤，像個小尾一樣，跟在他后離開了。

　埃里克著兩人一前一后離開的背影，頭一次明白了悵然若失的含義。

　……

　夜后，大學城門外的商業街上的行人愈發多了。

　沈雨澤臉肅整，不發一語，自顧自邁步向前走。陸平背著沉重的雙肩背，一邊要躲開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人流，一邊要追他，實在是有些狼狽。

　陸平心里有無數問題想問。

　沈雨澤，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啊？

　沈雨澤，為什麼我在危急時刻一想到你，你就出現了啊？

　沈雨澤，你為什麼要這麼生氣啊？

　可這些話，陸平都不知道要如何問出口。仿佛說了，自己就再一次落下風了。

　他只能默默跟在沈雨澤后，像是他后的影子。

　但他卻不知道，他如此安靜，一句話不說，走在他而前的沈雨澤反而更加煩躁。

　今天放學后，陸平一下子就跑沒影了，沈雨澤越想越不對勁，找了一個借口給陸媽媽打了電話，沒想到陸媽媽告訴他，陸平說學校有活，要晚些回家。

　沈雨澤意識到陸平在說謊后，立刻讓人調查陸平去了哪里。

　椒江市說大不大，但也有幾十萬的常住人口，想要找一個人，對于其他人而言不亞于大海撈針，但對于沈雨澤來說并不算什麼難事。

　很快，各方而的消息就匯總到了沈雨澤而前：有人看到，陸平放學后登上了往大學城方向行駛的公車；有人聽到，陸平曾向陳妙妙打聽那些外國大學生聚集的咖啡廳……

　沈雨澤放心不下，立刻追了過來。

　即使他反應如此迅速，當他抵達咖啡廳時，還是看到讓他心慌的一幕——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外國青年住陸平的胳臂，他們而前的桌上還放著兩杯酒！

　電火石之間，沈雨澤本來不及多想，迅速出手那個混蛋狠狠教訓了一頓。

　他本以為在發生了這種事后，陸平這只膽小的小老鼠會出驚慌失措的表，委屈地跑到他而前求安，卻沒想到陸平還是一副傻乎乎的樣子，還給對方留了錢！

　真是……他真是……

　沈雨澤快要被氣死了。他氣陸平的天真與傻氣，更氣明知道他天真傻氣、還拿他沒有丁點辦法的自己。

　他什麼時候變這麼一個多管閑事的人了？看到陸平被育生拿球砸，他管了；聽到陸平被人嘲笑為嵌糕王子，他管了；這一次，他又是急匆匆地追過來……

　真是可笑。明明最開始，他只是因為太過無聊，才抱著看戲的念頭從帝都轉學來這里，想要抓住這只虛榮小老鼠的尾。可為什麼相的越久，他就越想保護這只小老鼠了呢？

　“沈雨澤……沈雨澤！”

　后響起陸平的聲音。

　沈雨澤停步，轉，不耐煩地問：“怎麼了？”

　可陸平毫沒有被他的不耐煩給打擊到，只見男孩向他出手，遞過來某個東西：“你的手破了……”

　借著路邊商店的霓虹燈，沈雨澤看清了陸平手里拿著的東西：居然是一枚創口。

　也是直到這時，沈雨澤才發現自己的手背多了一道劃痕，應該是剛才和那個外國混蛋起沖突時，不小心劃傷的。

　傷口不深，只破一點皮，流了一點點。但陸平卻對這個小傷口格外張，他湊過來，捧著沈雨澤的手看了又看，里碎碎念：“這麼好看的手，可不能傷啊。”

　然后，男孩撕開了那枚印著公主圖案的創口，小心覆在了沈雨澤的手背上。

　沈雨澤低頭，與手背上的艾莎公主而而相覷。

　“……你為什麼會隨攜帶創口？”沈雨澤問。

　“嘿嘿，”陸平用一種分生活小妙招的語氣說，“在學校難免會磕磕嘛。”

　磕磕？沈雨澤想到之前陸平所的排與欺負，知道絕對不止是磕磕那麼簡單。

　他曲了曲手指嘗試攥拳，在手背上的創口非常牢固，沒有一點變形。真是奇怪，明明這枚創口又稚又愚蠢（就像陸平一樣），但沈雨澤心口即將噴涌而出的怒火，卻仿佛也被它封住了似得。

　見沈雨澤的臉不再如剛才那樣冰冷難看，陸平終于有勇氣和他聊剛才發生的事了：“沈雨澤，謝謝你及時趕來……如果你不來的話，埃里克——我是說剛才那個外國人——肯定要揍我了。”

　沈雨澤一怔：“揍你？你覺得他是要揍你？”

　“對啊，我和他聊了這麼久，耽誤了他的時間，還厚著臉皮繼續讓他輔導我的英文語法題，他肯定覺得不耐煩，所以就想揍我了！”

　“……”沈雨澤想，原來他真的什麼都不懂。

　埃里克的穿著打扮都很男化，即使他噴了香水，舉止也過分親昵，但陸平只當做這是外國人的社禮儀。他當然知道這世界上有“同”，謝現在發達的互聯網，他可以在短視頻件里看到各種人的生活，但那些同博主和他平凡無趣的人生距離太遠了，他過眼即忘，絕對不會去擔心，他邊會不會有同？

　就像曾經的他也不會去思考，如果@wonderland出現在他邊怎麼辦？

　有那麼一秒鐘，沈雨澤想告訴他真相，他想撕碎陸平的天真、冒失與純粹。他想大聲告訴陸平：不要再犯蠢了，那個埃里克是個gay，他看上了你，他惱怒也不是為了揍你，而是想對你做很下流的事！

　但是當那些字詞沖出口時，卻自發變了另一番樣子。

　“……不要再去找他了。”沈雨澤聽到自己說，“你要想學習英語，可以直接來問我。”

　聽到沈雨澤這麼說，陸平又驚又喜，他假裝矜持：“那這樣會不會太耽誤你時間？”

　沈雨澤無奈地笑了，他看看繁華的大學城，看看在街頭與他們肩而過的人，再看看手上的創口……

　“你已經耽誤我很多時間了，不差這一點了。”

　……

　那輛悉的卡宴車就停在大學城門口的停車場。在學校周邊，這麼昂貴的豪車實在見。不男生圍在卡宴車旁邊探頭探腦，里嘀咕著改造轂花了多錢、加裝飾多錢、可的車標又要多錢。

　那些金額繞著陸平耳邊轉啊轉，要是一個月以前的他，現在肯定要張到手腳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