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謝陳妙妙同學在班里不余力的小廣播, 陸平很快就清了那幾個外國大學生的活軌跡。
椒江大學城位于城市的另一端,由五所大專院校組,每個周五晚上, 那些外國學生都會在一家做“月九斤”的店里喝咖啡。
陸平當然喝過咖啡, 小時候喝爸媽買的速溶二合一, 長大了有了零花錢, 他偶爾會去便利店或者麥當勞里買一杯甜甜的拿鐵咖啡,幫他度過月考前的背書沖刺之夜。
咖啡的事先放在一邊, 重點是,他終于有機會和外國人對話了!為了不丟臉,他決定要抓時間再做幾道英語題。
抱著這樣的想法, 陸平這一周都表現得非常, 上英語課時認真極了,課間時還會拿出沈雨澤給他的教參書努力自學。
沈雨澤是他的同桌,自然把他的這番努力看得清清楚楚。
有一次,陸平在“卷”上遇到一道難題,參考答案寫得很簡潔, 陸平沒看懂。
陸平抓了抓頭, 決定去找老師求助。
哪想到,沈雨澤卻攔住了他。
“這套參考教材是帝都x中的部資料, 市面上找不到第二套。你拿著書直接去問英語老師, 英語老師肯定看得出來這套書的價值。如果和你說:‘陸平同學, 老師想復印這套書, 讓同學們一起進步’, 你拒絕的了嗎?”
陸平“啊”了一聲:如果不是為了自己, 沈雨澤本不會費力氣找這套教材, 這是沈雨澤專門為自己開的“小灶”, 是獨屬于自己的禮。若就這樣分出去,不僅辜負了沈雨澤的一片心意,而且……他也舍不得。
就當他是個自私鬼吧。
見陸平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沈雨澤矜持而滿意地點了點頭。
沈雨澤:“所以,那套書上有什麼不會的題,你可以……”……可以直接來問我。
陸平:“我可以單獨抄下來再去找老師!”
沈雨澤:“……”
陸平:“我先抄到本上,再去問老師。不讓老師看到教材!如果老師問我哪里看到的題,我就說從網上看的!”
沈雨澤:“……”
“我聰不聰明?”陸平滿臉寫著求表揚。
沈雨澤面無表:“聰明的。”
這麼聰明,怎麼沒在考試時多發揮一下呢?
……
周五的放學鈴聲剛一響起,陸平立刻從座椅上彈跳起來,三下五除二就把桌上散落的課本與文塞進了書包里。
沈雨澤只來得及和他說一聲再見,陸平就跑的沒影了。
看著小老鼠匆匆忙忙離開的背影,沈雨澤眉頭輕皺。是他的錯覺嗎,總覺得陸平這段時間怪怪的,仿佛……在背著自己計劃什麼似的。
陸平并不知道,他的異常表現已經引起了同桌的注意,他現在滿腦子都在期待著今晚即將發生的一切。
——勇敢的騎士踏上了他的旅程,他將獨自開始一場屬于他的冒險!
小時候陸平看《堂吉訶德》的故事,覺得堂吉訶德瘋瘋癲癲,居然把驢子當駿馬,把風車當巨人。但現在他有些明白了,只有把未知的前路想象一場刺激的冒險,才能讓自己忘記怯懦,自信滿滿迎接挑戰。
陸平提前給媽媽打了電話,他撒了個小謊,說今晚學校有活,要晚一些回家。他沒有告訴媽媽自己孤一人去大學城的事,怕家里人問東問西。
十七歲是一個格外微妙的年齡,在父母眼里他還是個孩子,一舉一都會讓父母擔心;但是在他心里,他距離年僅隔一線,可以自己決定去哪里玩、認識什麼新朋友了。
陸平跳上公車,周五的晚高峰實在可怕,別說在車廂里找到位置坐下了,他的兩只腳都不能同時落地!他幾乎被人在半空,后還背著一只沉重的大書包。公車走走停停搖搖晃晃,地圖件上前方道路堵了紫紅。
等到陸平終于抵達大學城時,已經是兩個小時之后的事了。
他從學校出發時,六點的天空晚霞漫布;當他下車時,大學城外的商業街上,已經亮起了一盞盞霓虹燈。
這還是陸平第一次來大學城,看到什麼都覺得稀奇。
與他肩而過的人,看起來年紀只比他大兩三歲,但是穿著打扮都比他很多。生披散著長發,畫著致的妝容;男生叼著煙,頭發也燙的很時髦。大學城外都彌散著一種自由的味道,中的小甜甜的牽著手,完全不用擔心教導主任從某個拐角跳出來,以早為名請家長。
哪個高中生不期待大學生活呢?在無盡的書山題海之中,大學就是他們夢想抵達的烏托邦。
陸平并沒有注意到,當他在悄悄觀察那些大學生時,那些大學生也在用好奇的眼打量著他——或者更準確的說,在看著他上的校服。
陸平長得干干凈凈的,留著乖巧的學生頭,沉重的雙肩背包墜在后,想必里面一定塞滿了高中教科書。這樣一個充滿學生氣的高中男孩居然出現在大學城,他孤站在那里,就像是一道微弱的、但是不容忽視的,足夠吸引所有人的注意了。
當他在羨慕他們的時,他們也在羨慕他的稚。
夜晚的大學城很熱鬧,餐廳、茶店、桌游店、網吧全部人滿為患。小吃攤見針地擺在人行道上,大學生們手里拿著茶,在一個個小攤前流連穿梭。
陸平沒吃晚飯,肚子有些了,剛好路過一個賣泡蝦的攤位,他便買了一只。
大學城的泡蝦可真貴啊,居然一只就要十塊錢,比北岸足足貴了一倍,加的也沒有陸爸爸給的多。
陸平一邊啃著油汪汪的泡蝦,一邊仰著頭,想要從路邊的門店招牌里找到他此行的目標——“月九斤”咖啡廳。
很快,他便在商業街的一個角落找到了它。那家店的門廊并不顯眼,招牌小小的,若不是陸平刻意去找,很可能從它門口經過時都會錯過它。
他把沒吃完的泡蝦三下五除二全部塞進里,塞得兩頰鼓鼓的,像是一只囤糧的小倉鼠。他勉力咽下食,想了想,又下了上的校服外套塞進書包里,只穿著一件帽衫。他對著街邊停靠的汽車玻璃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頭發,刻意抓得凌一些,好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像高中生。
待一切準備就緒,他終于鼓起勇氣,推開了那扇褐的玻璃大門。
“叮……”
清脆的鈴聲在頭頂響起,門框上掛著一只黃銅鈴鐺,每當有客人推開大門時,就會輕輕撞上鈴鐺,提醒咖啡廳的服務員,有客人上門了。
這家店裝修的很有品味,桌子皆為實木,墻上裝飾了一些電影風格的海報,還有整整一面墻的書柜。的真皮沙發圍著矮桌擺放,桌與桌之間用高大的綠植作為天然屏風,即能保證私,也不會顯得過于沉悶。
咖啡廳里燈昏暗,在角落里有頸私語。
陸平的視線掃過屋里的客人,呼吸一滯——真的有外國人!而且是好幾個外國人!
在咖啡廳最里側的卡座上,五六名外國年輕人正聚在一起閑聊。他們也不知道在聊什麼有趣的事,幾個人眉飛舞,看上去都很興。有零星的英語單詞飄到陸平的耳朵,可惜以陸平的英語聽力水平,本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
他就這樣走過去搭話嗎?
……不,不合適吧。
但是,不能就一直這麼傻乎乎站著啊!他費了這麼多時間來大學城,就差這臨門一腳,不能慫呀。
陸平又開始在心里上演“天使與惡魔”的獨角戲,他一時舉棋不定,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大大方方的說出那聲“hi”。
陸平臉上的表一變再變,最終……小騎士又變回了小老鼠,他夾起尾,灰溜溜地找了一個角落坐下了。
他坐的地方正好是書架旁邊,他隨手從書架上出一本書,也不看它究竟寫了什麼,胡翻開一頁,其實是借著書頁的遮擋,悄悄打量著那邊的幾個外國大學生。
【小老鼠暗中觀察.jpg】
那幾個外國學生個子都好高,皮是油一樣的白,他們大聲談笑著,看上去關系很好。從陸平的角度看去,其中一個青年正好坐在他對面,他有著褐的頭發和碧藍的眼睛,長得還蠻帥的——但是(注意,這里有個表示強調的“但是”)——陸平認為,若是把沈雨澤和他對比,還是沈雨澤的外貌更勝一籌。
陸平原本打算再暗中觀察一陣子,哪想到下一秒,那個藍眸青年好似到了他的目,居然側過頭,主與他對上了視線,還沖他笑了笑!
陸平:“!!!”
靠,他窺人家居然被人家發現了,這也太社死了吧!
陸平慌張低下頭,臉頰已經燒了起來。
咖啡廳里的店員注意到了這位新來的客人,走過來,問他需要點些什麼。
“呃,”陸平早有準備,他故作鎮定地說,“我要一杯咖啡。”
沒錯吧,進咖啡廳就是要點咖啡的,對吧?
“好的。”店員態度很好,“您是要冷萃還是要手沖?我們店里新進了幾種豆子,需要我為您介紹一下嗎?”
一邊說著,店員抬手指向了不遠的咖啡機。
那是一臺銀灰的神奇機,它與陸平在便利店或者麥當勞見過的咖啡機完全不同,它大而笨重,亮閃閃的,上面有幾個手柄,一個店員正在咖啡機后控著它,當店員按下某個手柄時,蒸汽噴涌而出,與此同時,一濃重的咖啡苦香在空氣中蔓延開來。就在那臺銀閃閃的咖啡機旁,還有幾罐棕的豆子,陸平能夠勉強看出那幾種棕之間有著微妙的深淺差別,但是除此之外,他毫不覺得這些咖啡豆有什麼不一樣。
陸平:“……”
見陸平遲遲不說話,那位店員又問:“還是您想加呢?我們店有oatly和冰博克可供選擇,dirty是我們的招牌。”
陸平:“……”
這是什麼,那是什麼,冷萃是什麼,冰博克又是什麼?陸平被店員里吐出的那些專業名詞沖得頭昏腦漲,他第一次知道,原來咖啡不是只有拿鐵和卡布奇諾。
這一刻,陸平仿佛又回到了教室、站在他面前的人也變了理老師,明明老師講的話每個字都能聽懂,但是組合在一起就了讓他雙眼發直的魔咒。
他很想問問那些名詞都指的是什麼東西,但是他一開口,就發現自己變了啞,嚨干——他怕他問出口后,會在店員眼里看到鄙夷的神。
就在他尷尬到腳趾抓地之時,一個意外人影出現在他的桌旁,替他解了圍。
“我的朋友還沒有想好點什麼。”說話的人口音稍微有些奇怪,但能夠聽懂,“等他決定了,我們會你的。”
陸平循聲抬頭,驚訝發現,出現在他面前的居然是那個藍眸外國青年!
原來,他早就注意到了陸平的窘迫。他從他朋友那桌離開,徑直來到了陸平邊。
他態度大方又自然,他隨手拉卡椅子,落座在陸平邊,手中喝了一半的咖啡也一并放下,仿佛他們真是認識了很久的朋友似的。
店員見兩人確實“認識”,沒有多問,留下酒水單后就回到了吧臺后。
陸平又驚又喜,他沒想到,一分鐘之前他悄悄觀察的對象,現在居然就坐在了自己邊!離得近了,外國青年上濃重的香水味道撲面而來,陸平被熏得鼻子發酸,但是人家剛給自己解了圍,當面打噴嚏實在太不禮貌了……而他強忍的后果是,他兩眼淚汪汪的,配上他臉頰還未消散的殷紅,極容易讓人產生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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