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陸平很快寫完了他和王彬的沖突陳述，到了班主任那里。

　他陳述時，吳英霞手里已經有了厚厚一沓其他“苦主”的材料了，有個同學居然整整寫了十頁紙！

　陸平看看自己手里輕飄飄的五百字陳述：“……”

　……他是不是應該慶幸王彬對他手下留了？

　完陳述后，陸平正要離開，吳英霞卻住了他。

　吳英霞問：“沈雨澤同學轉來咱們班也有一個多星期了，陸平，你和他相的怎麼樣？”

　“……好的。”其實陸平和他加起來只說了十句話，其中五句話還是搬桌子那天說的。

　吳英霞又說：“沈同學來自帝都，那邊的教材、教學進度都和咱們椒江不一樣。如果他學習上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希你不吝幫忙；最好也能帶著他融集，參與集活。”

　陸平迷茫了，他自己都沒辦法融集呢，還帶沈雨澤融集？

　這怎麼融啊？

　陸平幽魂一樣離開了教師辦公室。

　這節課是育課，他到場時，三個班的同學正在列隊。育課列隊時要按高矮排序，男生在前、生在后，高個在右、矮個在左。

　原本男生的排頭兵是王彬，王彬滾蛋后，沈雨澤了新的排頭兵……而且，他材比例更好，個子也更高。

　老師喊完“向前看！”后，還有生不舍的不肯把視線從他上挪開。

　熱結束后，老師就讓大家自由解散了。文科班的男生本來就不多，一半去踢足球，一半霸占了籃球場。

　一個男生抱著籃球跑到沈雨澤的面前，主邀請：“沈雨澤，5v5還差一個，打不打？”

　他話還沒說完，一只足球突然從天而降，落在了他們之間。足球落地后又重重談起，差點打到那個籃球男孩上。

　“你講不講武德！說好公平競爭呢！”踢足球的男生急急忙忙跑過來，推開那個籃球男孩，轉頭對沈雨澤說，“還是和我們一起踢球吧！他們打球打的太臭，每次都被理科班菜。”

　兩邊隊伍的男生為爭奪沈雨澤吵得不可開。拜托，沈雨澤長個子高，一看就是運健將！誰不喜歡自己的隊伍里有這麼一個優秀外援啊！再說，隊里多了一個帥哥，這可是活招牌，肯定會吸引很多生來看球的！

　不遠的樹蔭下，陸平看著被兩撥人爭搶的沈雨澤，心底又開始酸溜溜地恰檸檬：呵呵，老師真是白心了，沈雨澤這麼歡迎，哪還需要去融集？集都上趕子來找他了！

　男生們吵了半天，打籃球的指責踢足球的腳臭，踢足球的指責打籃球的總被蓋帽……同學誼完全拋之腦后。

　他們同時把目落在沈雨澤上，異口同聲地問：“沈雨澤，你要選誰？”

　沈雨澤在下站了這麼久，被曬得心煩；他視線掃過這兩個煩人的家伙，眉頭微皺：“我誰都不選。”

　“啊？”“啊？”

　“沒聽清嗎？我說，踢足球和打籃球，我都沒興趣。”

　說完，沈雨澤推開兩個人，頭也不回地走向了……旁邊的樹蔭。

　站在樹蔭下的陸平：“？？？”

　陸平傻乎乎地看著沈雨澤越走越近，直到在自己旁停下。

　樹蔭下有一排低矮的小臺階，陸平不怕臟，每次隨便拍拍就坐下。但沈雨澤有潔癖，自然不可能坐在這種地方的，他倚著樹站著，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陸平實在忍不住了，他問：“你為什麼不去和他們一起打球？”

　“為什麼要去？”沈雨澤面無表地說，“學校又不能洗澡，我不想一汗再回教室上課。”

　現在還是夏末，每次上完育課，男生們上都汗津津的。他們文科班還好，本來男生就不多；據說理科班的味道堪比生化武，曾經還把生熏吐過。

　要是這個原因的話，倒是可以理解。

　陸平：“如果不是夏天，你就會和他們一起玩了？”

　“不。”沈雨澤斬釘截鐵地說，“我不喜歡運。”

　“？？？？？”陸平大驚，不由得提高音量，“你不喜歡運？可你不是喜歡騎馬嗎？”

　沈雨澤挑了挑眉：“騎馬是馬在運，又不是我在運。”

　好像有哪里不對，但是好像又無懈可擊。

　陸平：“……”

　陸平：“…………”

　陸平：“………………”

　短短幾句話的功夫，在陸平眼里，沈雨澤上的男神環，又掉下來一片。

　之前沈雨澤遠在帝都，陸平只能通過wonderland賬號上出來的只言片語，去幻想沈雨澤的格、他的好、他的生活。但是等到沈雨澤真的來到陸平邊了，陸平卻發現，沈雨澤遠沒有他想象的那樣完。

　沈雨澤的格，說好聽了是高冷貴公子，說難聽了就是寡言語不給面子；他的績，雖然還沒月考，但他上課都不聽講，很有可能年級倒數；而男神標配的運能力，他也興趣平平……

　沈雨澤本不是一顆完無暇的寶石——他從來不是，可陸平以為他是。

　陸平坐在冰涼的臺階上，他抬頭著邊既陌生又悉的年，低聲喃喃：“沈雨澤，你怎麼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樣呢？”

　沈雨澤沒聽清，當然也沒有辦法回答。

　……

　每次育課之后，同學們都沒辦法安心聽講。于是學校排課時，干脆把育課安排在周五下午，育課之后接著就是自習課，讓大家做做卷子收收心。

　現在不提倡周末補課，老師們只能變本加厲的給學生們多發幾張卷子，榨盡他們最后一秒時間。

　自習課上，同學們都在埋頭苦寫作業，因為現在多寫一點，周末就可以寫一點啦！有膽子大的同學，私下組織起“互幫互助學會”，簡單來講，就是你做數學卷子，我做英語卷子，然后彼此換——互相參考答案的事，能做抄嗎？

　班長把自己的椅子搬到講臺上，一邊埋頭寫卷子，一邊管著班里的紀律。班里卷子飛的事他向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要鬧得不過分，他才不會多此一舉，捅到班主任那里去呢！

　政治教材上都寫了，要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保持和群眾們的“結合”嘛。

　就在其他同學都忙于“互幫互助”之際，坐在最后一排的陸平，正在對著英文卷子抓耳撓腮。

　他的英文績向來在班里倒數，單詞背的滾瓜，但扔進句子里，他還是搞不明白。尤其是完形填空，十五道題他能錯十道，每次他拿題去問班里英語績好的同學，只會得到一個回答：“憑語。”

　語是什麼？能吃嗎？

　后來他才發現，同學們確實沒在敷衍他。他們班幾乎所有同學，在剛學會走路的時候，就會背字母表了；在上兒園時，就會唱英文兒歌了。而他所在的鄉鎮小學，直到三年級學校才開了英文課……和人家一比，豈不是輸在了起跑線上？

　陸平只能著頭皮勤學苦背，想要盡可能減和同學們的差距。

　但不知道是智商原因，還是智商原因，抑或是智商原因……陸平的英語績，一直沒有什麼長進。

　高一學的第一次月考，滿分120的英語卷子，他考了72分，剛剛及格。高二時，他英文績終于到了90分，但是滿分變150分了，他還是剛剛及格。

　總之，陸平的英語績一直很穩定——穩定的剛剛及格！

　現在，陸平又開始對著完形填空題愁眉苦臉了。

　“……這道題選c。”忽然，旁傳來沈雨澤的聲音。

　陸平一驚，轉頭看向旁的沈雨澤，口而出：“你在看我的卷子？”

　一邊說著，陸平一邊小心翼翼地用手肘擋住了自己做完的題，頗像一只想要藏住冬季屯糧的小老鼠。

　看到他防賊一樣的作，沈雨澤好氣又好笑：“你做到現在，十道題錯了八道，你的卷子有什麼看的必要？”

　陸平更驚訝了：“所以你真的在看我的卷子！”

　沈雨澤：“……”

　“既然你看了我的卷子，這是你不仁，那我也只能不義了！”陸平義正言辭的說完，居然膽大包天的拉過沈雨澤的卷子，對著沈雨澤做完的英語卷子從頭抄到尾（當然沒忘了改錯幾個答案）。

　沈雨澤：“……”

　他從未見過如此厚無恥之人。

　沈雨澤故意說：“我上英語課從來沒聽講，你就不怕我是胡寫的？”

　“不怕。”陸平一邊低頭抄著abcd，一邊隨口回答，“你不是有好幾個外教嗎，其他科目再差，英語也不可能差的。”

　這話他不經腦子就說出口了，話音剛落，陸平忽然覺得周圍的溫度低了兩度，與此同時，沈雨澤的手居然過來，重重在了卷子上。

　陸平盯著那只手：沈雨澤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手背上筋骨清晰，尤其當他手持馬鞭時，這只手更是漂亮得像是希臘雕塑一樣。

　現在，那只手的食指微微屈起，輕輕點了點桌子，發出一陣噠噠的脆響。

　順著那只手向上看，只見沈雨澤前傾，越過課桌之間的界限，雙眸盯著陸平的眼睛，就像是一只瞄準獵的捕食者。

　“陸平，”他聲音并不大，卻頗威懾力，“——你怎麼知道，我有好幾個外教？”

　陸平的冷汗唰一下就下來了。

　他怎麼知道的，他當然是從wonderland的賬號上知道的！！！

　現在的陸平就像是一只剛包好的大號嵌糕，肚子里藏了太多東西，旁邊卻開了個小口——它餡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