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悅人說梁空不是一般人,他是電視臺的金主爸爸,不能得罪的。
學弟顯然不大信,進了電梯還在懷疑嘀咕:“現在投資商那麼年輕嗎?他看起來也不比我大幾歲。”
是不比他大幾歲。
梁空跟駱悅人同歲,月份小一點。
“家里有礦。”
這麼說學弟就懂了:“富二代啊。”
其實不止,但駱悅人沒有糾正,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
電梯“叮”一聲到了。
這棟樓兩戶一層,是朝南的這間。
本來以為這事就這麼過去了,換了拖鞋正要開門,學弟站在駱悅人后,沒想到他還惦記著梁空。
“那他剛剛要你電話是不是想追你?如果他追你,你應該不好拒絕的對吧?資本家拿錢人嘛。”
“……”
駱悅人:“應該不會的。”
據所知,梁空從來沒追過人,以他的條件,即使不跟資本家沾邊,拿臉人也綽綽有余了。
門一開,里頭的笑鬧聲跟打開一個噪音盲盒一樣吵,音樂大的有點炸耳朵,駱悅人怕被鄰居投訴,放下手里的東西,去調小音量。
學弟亦步亦趨地跟過來,還是憂心忡忡的樣子。
“悅人,你們孩子在職場應該比較辛苦吧,如果需要,你可以說我是你男朋友,我愿意當你的擋箭牌。”
三歲一代,駱悅人覺得真住了。
“應該不太……”需要。
話沒說完,客廳位置就飛了一個小抱枕砸在男生腦袋上。
他歪頭痛一聲。
丟抱枕的璐璐罵罵咧咧走過來,作勢要掄拳捶人:“有沒有禮貌啊你,悅人悅人的,這是我表姐,姐姐不會嗎?”
之后玩酒桌游戲,大家熱高漲,個個酒酣耳熱,駱悅人有一搭無一搭配合參與,卻一直有點心不在焉,時不時就要看一眼黑屏的手機。
按說他單方面存了自己的號碼,他是不是要打一個電話或者發一條短信過來,讓也知曉他的號碼呢?
還是他貴人多忘事,車一開走,就忘記這茬事兒了?
別說是今晚,就是隔天,手機里也一點靜都沒有。駱悅人覺得他一定是忘了。
第二天,電視臺的綜藝錄制過半,第一期節目已經陸陸續續收到播出反饋,駱悅人在雜志社開會。
夏琳正說到之后新品牌的植方向。
手機突然亮起來,屏幕赫然是一個陌生的本地號碼,駱悅人猶有一聲心嘆,他終于打電話來了。
仿佛九九八十一難終于到了最后一關,即將功德圓滿。
雖然還在開會,但下意識覺得接梁空的電話要,畢竟他這麼忙。
盡快把東西歸還,了卻一樁事。
正放著幻燈片的多會議室,線昏昏,在夏琳有些疑不滿的目里,起示意了一下電話,輕輕推開會議室的門。
外頭日晴明,走廊靠邊就有一扇窗,駱悅人走過去,綠按鍵后,將手機放在耳邊。
聲音也不大,直切主題。
“喂,你在哪兒啊?”
東西很小,駱悅人就一直帶在邊,方便隨時可以還走。
電話那頭停了兩秒,顯然有些納悶,隨后傳來一道帶著某省特口音的普通話。
“系駱小姐嗎?你滴快遞到了喔,我現債就債你們公西樓下。”
駱悅人攥了手機:“……”
沒有人知道,那一刻,尷尬像一場巨大的海嘯席卷了,快遞小哥也不知道。
小哥還在問能不能盡快下來,前臺現在沒人能代收,他趕著去送下一家。
經此一遭,駱悅人徹底把還袖扣的事從心頭剔除。
要不要吧。
果然,梁空還是以前那種萬事不上心的大爺子。
那現在也隨緣歸還。
再到周末,別說袖扣,駱悅人連梁空也忘得干干凈凈了。
時尚的嬗變永遠走在季節更替前頭,日歷上的節氣剛冬,瀾城的氣溫還擱置在南方漫長的深秋,早晚溫差大到穿什麼服出門都不合適,雜志社熱火朝天就要開始籌備春夏選題。
最近因為一個長期合作的攝影師續約年單簽不下來,即將登刊的外籍模特在IG的發言遭狙,一早定好的禮服在國外又意外擱置。
諸事不順,斯董大發雷霆。
駱悅人也跟著焦頭爛額。
這一周都沒有休息好,周日那天趕去酒店給斯董送服,還目睹了一場開放式的婚姻如何撕破臉皮。
爛攤子收拾好,斯董也筋疲力盡,大發慈悲給了一天假,也不是白放的,得去哄一下那位混小鮮。
以前這類事大多是夏琳理,但這位小鮮之前指名道姓說過不待見夏琳。
斯董還有另一位男助,平時負責商務應酬,但不會法語,小鮮中英文都是半吊子,為了通順暢,事這才落到駱悅人頭上。
毫無經驗,可想而知場面有多生。
安對方,你這麼帥,斯董怎麼可能不喜歡你呢,立馬被一枚白眼掃來,反被吐槽,你沒談過吧?你就是這麼哄你男朋友的?
駱悅人:“……談過一次。”
小鮮抿,上下打量駱悅人,言語間大有為駱悅人男朋友到不幸的意思。
雖然駱悅人不備甜言語的能力,但從小就是一個好的聆聽者,陪著小鮮吃完一頓傷心火鍋,收了一肚子苦水,勉強完任務,坐地鐵回了觀棠新居。
偏巧在樓下看見前男友的車。
瀾城離香江近,經濟最蓬那十年,不港資場,早些年開發的樓盤頗有時代印記,錢是真真花在刀刃上,乍一進大廳,很有tvb豪門劇的富麗堂皇。
觀棠新居就是其中典型,仿佛人從里頭出來,也沾一份珠寶氣。
雖然這小區也算中高檔,但這麼一輛邁凱倫橫門口,也真足夠招搖。
乍然想起被擱置多日的事,一邊朝車子快步走去,一邊低頭翻包,見裝袖扣的小盒子安安穩穩躺在包底,攥住,將塌下的包帶擼回肩上。
彎腰,抬手,駱悅人深深吸了一口氣,敲窗。
黑的車窗降下去,駕駛座的男人偏過頭,適時摘下行車墨鏡,好像正在打電話,看見駱悅人后,瞳孔一一亮,跟那邊匆匆代一句:“……你等會啊,我這邊有點事。”
掛了電話,男人直接驚訝出聲,一字一頓,喊得響亮。
“駱!悅!人!”
“高,高祈?”
高祈看一臉懵然的樣子,笑出來,是查到駱悅人住在這兒,但沒想到是這種見面方式,他抬下頜,示意手上:“那什麼?給我的?”
“不是……”
一風灌進來,跑車副駕被人拉開,十九歲提著便利店的袋子帶一陣嘩啦啦的響坐進來,看到駱悅人也很意外。
“你們認識?”
駱悅人沒回過神,下意識說是以前高中認識的,十九歲看向高祈納悶道:“你們不同校啊,怎麼會認識啊?”
高祈把問題丟給駱悅人,不要臉地煽風點火。
“駱悅人,你可得跟我朋友好好解釋解釋,別冤枉了我啊,咱們可是半點瓜葛都沒有,清清白白啊。”
他那點招蜂引蝶的浪兒,十九歲估計也一清二楚,冷冷一笑,也不是真計較的意思,半撒的語調:“還有人能冤枉你啊?我是信悅人,悅人,你們怎麼認識的啊?”
張口無聲,思緒突兀跳了一下,慢半拍才意識到原來十九歲是高祈的朋友,那天夾竹桃的花影后,沒有梁空。
走了神,沒注意高祈在下面點了兩下手機屏幕。
周圍安靜,夜風浸著小寒氣,有雨的,的聲音沉其中,干凈和。
“高祈跟我以前的男朋友是發小,他經常來我們學校玩。”
高祈拖調子說:“不止吧,咱倆也出去玩兒過啊。”
駱悅人立馬解釋:“不是我們——”
“是我和梁空……還有你,和其他人。”
雖然駱悅人已經把“你的前友”換不引戰的說法,但攔不住十九歲對年時代的高祈一猜就。
“那個其他人里也有高爺以前的朋友吧?”
駱悅人抿笑,不說話,同樣把問題留給高祈。這難不倒高爺,不管一字打頭還是二字打頭,這人邊都不缺這種知進退又有分寸的討喜姑娘。
駱悅人想把袖扣給高祈,以他和梁空的關系面更容易,但高祈不收,還一臉胡扯相說,他好長時間沒看見過梁空了。
“梁空這陣子忙什麼呢,是不是家里安排相親了?別是見忘友吧。”
他一直別著藍牙耳機,做作發言的時候,忽然竄電似的捂了一下耳朵。
駱悅人也不好強求,就說好吧。
十九歲燦著一雙明眸,問及高祈經常往駱悅人學校跑,有沒有追過瀾中的生,他這人這麼招搖,沒去瀾中搞事吧。
高祈一臉赤誠:“沒有,不信你問駱悅人。”
話又拋過來,這是真沒有。
高祈本校的生就夠花迷人眼了,何況他那會兒跟梁空不知道玩的多野,混的多開,只想著校園,那格局就太小了。
他高三的朋友就已經在團劃水了。
高祈得意道:“看吧,沒騙你,駱悅人給我作證呢。”
駱悅人可不敢當他的人證,但也不方便多說什麼。
這幾個新模特都比小,共事這麼長時間,多有點當姐姐的心態,支吾一下說:“他這次是沒騙你,但是你也別太信他,他……他有點壞的!”
說完駱悅人就跑了。
高祈歪著腦袋探出車窗,無辜不已地對夜風喊著:“什麼意思啊,怎麼就我壞?梁空不壞?梁空好人?說話告你誹謗哦。”
耳機里的人厭煩地嘖一聲,冷冷發話:“得了,你再嚇試試。”
外頭風冷,高祈見人沒影了,按上車窗,手腕一送,顯示正在通話中的手機“砰”一聲丟進杯槽里。
屏幕上赫然印著兩個字——梁空。
“人惦記著給你還東西呢,你這幾天不是人在瀾城麼?電話號碼不是跟地址一次都給你了麼?怎麼不聯系?見面啊。”
“我都不急,你急什麼?”
行,他又當一回太監。
掛了電話,車子也開出去,化作一道流線直奔瀾城最熱鬧的夜場,十九歲在手機里約好小姐妹,又轉頭看了看開車的高祈。
“跟你說一件事,也是我聽來的。”
高祈:“說。”
“之前我們雜志社翻新,在朝海路那兒辦過一段時間的公,就是炬力大廈,在你家公司樓下,你們家的星探在餐廳蹲了一個月。”
“誰?駱悅人?”
十九歲點頭說:“對啊,各種洗腦畫餅說多麼適合進娛樂圈,想簽當藝人,氣質的確絕的,一看就仙仙的,還文藝,但又不端著,偶爾還有點反差萌。”
高祈樂了:“是嗎?我家星探?”
“嗯,打扮的花里胡哨,聽說是個什麼藝人總監。”
“那我知道誰了,下回我遇見他,真誠送他一職業建議。”
車子緩緩在擁堵的紅燈前停下,倒數十來秒,也不耽擱小姑娘趴他胳膊上撒一下:“什麼建議啊?”
“別當藝人總監了,改明兒開個婚姻介紹所得了,真會找人,他還沒當藝人總監那時候就干過這事兒,剛行三年,簽不到好苗子,急啊,天去外頭轉,追了梁空三條街,說保證他以后大紅大紫!”
梁空從不是什麼玉潔松貞的知禮做派,聽人搭訕都懶得給眼神,兒沒上心,都已經煩了。
他晚上熬了個大夜,沾床沒睡多久,又爬起來,答應了陪駱悅人去自習室,掐著點趕過去。
這爺本來就脾氣差,缺了覺,更是渾不舒服,擱便利店就想買瓶熱,還被人纏著叨叨。
結完賬,他擰開瓶蓋,喝了一口熱的,好笑的聲音就從那解了困乏的嗓子里溢出來:“我要大紅大紫干什麼?”
“賺錢啊,發財啊,還有什麼比當明星來錢更快啊!拍拍戲臉就能日進斗金!”
梁空了一下困倦眉眼,輕笑道:“日進斗金?斗多大啊?”
他那種嫌棄的神人想不到理由,熱喝完半瓶,跟緩過睡似的,甩上柜門,像只驕矜又毫無瞻顧的大貓,挑起眼皮問:“你哪個娛樂公司的?”
行三年也沒遇見這樣的,年男人卻瞬間被不已,還磕了一下才勉強報上炬力的大名。
梁空笑了,拎瓶那手往外擺了擺。
“那你簽你們家爺去吧,他可能更需要大紅大紫,日進斗金,我夠了,我家的錢花不完了。”
高祈看著十九歲說:“我們家那藝人總監當時表就跟你現在一模一樣,目瞪口呆。”
十九歲說:“好拽啊他。”
“從小拽到大的,二十幾年了,就栽過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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