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習結束周弦思再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九點半。

　和往日家里的清冷不同。

　周家的廚房里這會正冒著煙火氣。

　顧懷薇坐在客廳沙發上，側頭看過來：“你爸正好在廚房里做宵夜，你要了讓你爸多做點。”

　周弦思一頓：“爸？”

　卷著袖的周德明從廚房出來，目在臉上短暫停留后又進了廚房，不冷不淡的問道：“有沒有想吃的？”

　玄關的亮昏黃微弱，周弦思垂睫，遮住了眼眸中的暗，答道：“沒有。”

　廚房里也不知道聽沒聽見，似乎也不在意的回答，很快的，端了一碗面條出來。

　周德明在餐桌旁坐下，跟顧懷薇說了幾句話后才想起來，以父親份詢問：“到三中以后學習怎麼樣？”

　周弦思一直在顧懷薇旁邊的沙發上坐著，規規矩矩的回：“還行。”

　“下周就月考了，你的績不能大意，這段時間好好復習，知道嗎？”顧懷薇不放心的叮囑。

　周弦思上還放著書包，點頭：“知道了。”

　顧懷薇又問了幾句，瞥見時間讓趕進屋寫字。

　面條的香味從餐桌旁若有若無的飄過來，周德明吃飯很快，起收拾桌子時順帶看了過來：“你進屋寫字吧。”

　周弦思攥了書包帶子：“爸，那我先進去了。”

　聽見臥室門被關上的聲音顧懷薇從電視上收回目。頭了下閉的那間小臥室，又起走到廚房門口。

　“你天天不在家，好不容易回來一次也不跟孩子培養培養。”

　周德明正在洗碗，作沒停：“我剛才問了學習。”

　“也不知道是不是青春期叛逆的緣故，我總覺弦思初中這幾年話變的了。”顧懷薇嘆氣，“你以后回家別繃著張臉，好好跟孩子說話。”

　洗干凈的碗被他放進碗柜里，周德明端起那一盆剛洗好的葡萄遞過去：“病人家屬的心意，說是自家種的，你嘗嘗。”

　顧懷薇嘗了一個，還甜：“我拿點給弦思送進去。”

　“讓寫作業吧，”周德明攔住了的作，神平淡，“也不吃這些東西。”

　……

　進了房間。

　周弦思沒著急去洗澡。

　推開窗著遠的高樓大廈，燈紅酒綠匿其間，整座城市伴隨著夜幕在喧囂中又慢慢沉寂。

　讓人覺莫名的仄。

　周德明是長川市第一人民醫院的醫生，前幾年升了主任后整天忙的在醫院和家來回奔波，急救電話更是三天兩天響起，有次遇上堵車還錯過了一個重要手。

　他們家現在住的是老城區，原本通往新城區的那片空曠區域被開發商設計了商業小區，周德明只能走更遠一點的大路，有時遇上堵車的況下，是路上就得耽擱兩小時。

　所以從去年之后，他便住在了醫院，時不時的休假清閑時會回到家里看看，和顧懷薇聊聊天，逛逛超市，培養培養夫妻。

　他這段時間正帶著手上的研究生做項目，更為忙碌。

　周弦思回想上一次見到他的時候還是八月底剛進到長川三中的時候。

　幾乎接近一個月了。

　卻一點也不想念自己的這位父親。

　屋外兩人談的說話聲偶爾傳來，周弦思關上窗戶，眼尾的亮宛如窗外的黑夜清冷。

　一邊翻開日記本一邊想著父親對自己的不親近好像是從4歲那年開始的。

　即便那個時候記事并不清晰，但父間明顯的轉變也讓周弦思對他越來越疏遠。

　安靜的房間，響起沉沉的嘆氣聲。

　提筆，翻開日記本，不知想到了什麼，又突然翹起了角。

　2012年9月19日，星期三，天氣晴。

　今天發生了一些不好的事。

　我和同桌發生了爭執，是很不愉快的爭執。

　爸爸今天從醫院回到了家，但他只跟我說了三句話。

　但我今天，還是很開心。

　因為，許縱跟我說話了。他問我，需要幫忙嗎？

　老師今天還給我調了座位，我現在和林漾坐在一起。

　我現在，和他在同一組。

　我現在，和他是前后位。

　我現在，后面的同學，是許縱。

　-

　隔天。

　周弦思比往日要早一些到了學校。

　數學課代表畢文瑞來的更早，抬頭看到時還是點了下頭：“你今天來的早的。”

　畢文瑞和其他幾個勤的同學每天都會提前半小時到班級看書，沒怎麼見過這個時間點來的周弦思。

　“嗯，今天起得早。”周弦思把書本收拾好，又出語文書看課文。

　畢文瑞偶爾算題間隙抬頭瞥過來，盯了幾秒若有所思的開口：“你語文好像好的。”

　突然聽到這話，周弦思愣怔了幾秒才回頭，禮尚往來地回復：“你數學也好的。”

　秋日清晨的從窗外進來，落在生白皙的皮上。周弦思偏了子，回頭說話時眼底清澄凈，長的睫輕翅。

　畢文瑞看的有些不好意思，笑著推了推眼鏡：“我這還不能算好，我同桌的數學績才是真的牛。”

　話音剛落，空氣中飄過若有若無的沉木香。

　許縱一手兜，一手拿著手機。他今天的校服仍是沒拉拉鏈半敞開，里面一件黑T加黑衛，外搭一雙白球鞋，長晃晃悠悠的走進來，神倦怠。

　椅子被他拉開，許縱大大咧咧的坐下，他把手機扔到桌上，這才不不慢的抬眼掃向仍注視著他的兩人。

　周弦思忙移回目。

　“我們剛還在說你數學好，”畢文瑞和他早就了，繼續聊起剛才的話題，“你數學幾乎次次滿分，老錢現在可把你當重點培養對象。”

　許縱把玩著手機，嗓間漾出一聲低笑：“數學好？”

　他眉宇間囂張又輕狂：“我其他科績很差？”

　“……”

　被這麼一噎，畢文瑞還真找不出其他話反駁。

　畢竟，自己這同桌是真真切切的魔鬼學霸，理科前三的績霸占著不說，文科前五的頭銜也是霸著不放。

　就沒見掉下來過。

　周弦思也沒再不識趣的接話，想轉過繼續看書時畢文瑞又住：“我們這組人都好相的，以后數學上有什麼不懂的你都可以問。”

　他指指旁邊的人：“有這位在就沒他不會的題。”

　許縱掀眼，和周弦思轉過來的視線對上。

　他瞳漆黑幽沉，周弦思沒敢多看，正要說一句“不用了”時，對面的人看著倒是先開口了：“可以。”

　許縱漫不經心的玩著手機，適時的解釋了一句：“有不會的可以問。”

　周弦思愣了一瞬，抿道：“謝謝。”

　等到那人轉過只留下一個纖細的背影后，許縱才停下屏幕上的手指，抬頭，視線微凝。想起昨天老錢把他和畢文瑞去時說的話——

　“周弦思這生老實的，又安靜不多說話，換到你們前面來你們要多幫襯著點。”

　“畢文瑞，你為課代表更要發揮自己的職責，多照顧點周圍同學。”

　許縱當時聽得沒耐心了，吊兒郎當的問了句：“我這一普普通通的平民百姓，又不是當的，你我來干什麼啊？”

　老錢睇了他一眼：“你坐人后面，就不能發揮點同學，多關關同學？”

　這話讓許縱挑眉無所顧忌的看過來。

　老錢也察覺不對，越想越不對。嘿，同學這三個字還是這小子開大會擺了他一道時說的話，暗示別發展這些有的沒的。

　他笑罵著用書拍了下許縱：“別給我胡思想，關同學人人有責。”

　回憶完這些，許縱輕嘆。

　倒也沒什麼不好。

　周弦思不說話，又安靜。

　比之前那什麼嘰喳的馬鈺省心多了。

　……

　晚上快放學的時候，眾人都在低頭寫作業。

　講臺上的理老師馬智禾今年不到四十，也沒有啤酒肚，形清俊，面容清秀，五保養適宜。

　算是學校男老師中較為養眼的存在。

　馬智禾還是三中高中部的化學組教研組長，手下還立了一支理模型小組，自己閑來無事還倒騰倒騰航模。

　去年電視臺因為他做出的那個小型“UFO”還特地來到三中采訪。

　是個幽默的名人。

　也因此，一班最上的就是他的課。

　還剩五分鐘的時候，馬智禾拿著書走到許縱的座位：“作業寫完了？”

　面前的桌子上一本書沒放，許縱還有閑心的轉著筆，淡定的抬頭。

　馬智禾從他無所謂的臉上讀出了“這小兒科的作業還要墨跡多久？”的嘲諷意味。

　他失笑，敲敲桌子：“那跟我來趟辦公室，我有事跟你說。”

　周弦思的視線里很快出現那雙干凈的白球鞋，又很快消失。

　班級里有人竊竊私語，都在猜測理老師找許縱是讓他進理小組的事。

　林漾沒那麼八卦，寫完作業后小聲提醒周弦思：“思思，今天晚上剛好到我們值日。”

　無奈的笑：“你也是不巧，剛換過來就正好到我們了。”

　“沒事。”正好下課鈴響，周弦思蓋上筆，“打掃完我們還能一起回家。”

　班里的同學很快陸陸續續走完。

　吳澤昊正納悶這幾人怎麼還不走，看見林漾搬板凳時才想起來：“你今天值日啊？”

　沈曼凡也沒急著走：“怎麼，你還能留下幫忙不？”

　吳澤昊扔下書包：“老子今天就幫忙了怎麼著？”

　“……”

　對這兩人的互嗆周弦思和林漾互看了眼，都挽起袖子開始干活。

　屋里沒什麼垃圾，只需要順帶掃一下就行。

　完了黑板，周弦思和林漾一起拿桶去提水。

　吳澤昊正探頭探腦：“縱哥怎麼還不回來？”遇上到門口的兩人，他把水桶搶過去：“這點個活還要你兩個人生去，當我這一男的是死的啊？”

　周弦思角僵：“沒這個意思。”

　“算了，他去吧。”見那人拎著桶就跑的背影，林漾無奈。

　講臺的桌子上還沒，周弦思先用干布抹了幾遍，又拿著布準備去水龍頭那潤。

　沈曼凡正一個個的把板凳拿下來，搬到許縱座位上的時候，作放慢了些：“你說理老師真是讓許縱加理組的啊？”

　周弦思腳步停下，站在那有一下沒一下的著：“為什麼這樣說？”

　“一般去理組的都是高二才能進去。”林漾解釋，“不過聽說在初三的時候馬老師就看出了他的天賦，就有意把他招進去了。”

　所以高一破格讓他進倒也沒什麼奇怪的。

　沈曼凡走到下一個座位，八卦道：“也不知道許縱會不”——會加。

　突然進來的人打斷的話。

　許縱斂著眉目，也不在意剛剛幾人的聊天話題，三兩步走到自己位置上，傾拿了個手機出來，又出門。

　見狀，周弦思拿著抹布準備繼續去接水。

　兩人一前一后，落后了許縱四五步的距離。

　剛出門，吳澤昊嚷的聲音就傳遍了走廊：“水來了，哎縱哥，你等等我啊，我把水放下。”

　“快，讓讓，讓……”

　周弦思剛出了拐角，就被一大力直接撞到了墻上，還沒等看清來人，從腰順著大到腳踝，全然被冷水澆。

　沒拿穩的水桶“咣當當”的滾滾了幾圈，滾到另一側的臺階。

　許縱蹙眉看過來。

　作者有話說：

　許縱：你可真會給我找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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