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有觀的日子格外清閑自在。

　觀里一共六間房, 當初翻修的時候張道長特意把其中兩間特意修繕，改了專門為陳北和周呈準備的房間。

　張老道長沒有子息，親人也早已離世, 對他而言小楊道長、周呈，還有十年未見的陳北是他最悉的小輩。

　老年人別管哪行的，對年輕又甜的小姑娘小伙子總是懷著點慈祥和親近。

　陳北偶爾毒一點，但是要死皮賴臉的甜起來也很有人招架得住。

　起碼張道長就被磨得沒辦法了。

　在這之前他從來不知道陳北這樣的姑娘居然還這麼會來事兒。

　一邊里笑嘻嘻的說好話一邊把他的象棋吃的片甲不留。

　張道長是個臭棋簍子，但是偏偏又格外喜歡下棋, 小楊怕了他了, 時常躲著他。

　陳北打聽來了他這個喜好，一邊讓山下運了好幾麻袋的甜薯上來一邊和張道長下了一上午象棋。

　中途小楊還來看了一眼, 看完之后就默默評價們為菜互啄。

　陳北的象棋還是周呈高中時教的。

　周家對孩子的教育幾乎快直君子六藝，周呈下象棋很厲害, 可惜陳北并不是一個有耐心的學生。

　無趣時翻出象棋盒要周呈教, 兩個人坐在別墅的小窗邊也就偶爾下下。

　那時的陳北最托著下隨意下，看周呈能怎麼放水讓贏。

　的棋局、思路、棋風在作死中幾乎達到了與周呈的高度一致。

　這麼點久遠的知識雖然上不了臺面, 但用來應付張道長足夠了。

　下到中午張道長一邊啃甜薯一邊忍不住吐槽：“我說你不是想讓我幫忙嗎？怎麼還給我一片片的殺子兒？”

　陳北端起一旁的老茶抿了口, 調侃道：“這不是早上說了一上午的好話, 越甜下棋殺得越狠，才能保持好話輸出。”

　“您自己也知道緒要保持平衡才不會失去那氣，我這保持平衡呢。”

　張道長被的歪理逗樂了, 順手打散了棋局, 擺擺手, “其實不是我不幫你，主要是我人老了, 手腳也不利索, 做這玩意兒的工期很長, 要消耗不心。估計是無法在你爺爺過壽前做出來的。”

　“如果明年過壽你想送，我倒是可以幫你努力一下。”

　張道長并不是故意為難陳北，說的都是實話。

　實際上，在陳北上一次來鶴枝山和他提起的時候，他表面拒絕，在當天就已經替描了個底圖，也找好了做珠串的木檀珠。他對小輩的某些請求向來上拒絕背地里卻是答應的，只是他現在比不了前些年，力、視力都下降了許多，連篆刻時的手支撐久了都會發抖。

　珠串篆刻的復雜程度很高，需要的時間太久了。

　陳北聞言手微頓，眼底有一分失，但是算了下時間，覺得也不是不行。

　在慈善晚會上托紹原買下的珠串早就到了陳老爺子手里，寶貝得不行，也算有個安。

　今年大不了送點別的。

　等一年的時間還是等得起的。

　“也行”，陳北笑瞇瞇的說：“那就麻煩張道長了。”

　“您有什麼需要，隨時可以和我說。”

　張道長：“行。”

　兩人說好，陳北了了樁大事，整個人顯得更加輕松了幾分，下意識偏頭往三清殿看去，卻見著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出來，正倚靠在門檻邊的周呈。

　男人沒有穿西裝，大概是剛剛睡醒，一閑散的短袖和長，手里還握著洗漱的杯。

　這麼看過去，他整個人都伴著觀里的郁郁蔥蔥了幾分老，多了些年，著難得的閑散。

　陳北和他對視一眼，揚眉：“怎麼今天起的這麼晚？”

　周呈向來作息規律，克制力強大，很有一覺睡到中午的時候。

　他扶了下眼鏡，隔著點距離淡聲回答：“理了些工作，睡得晚了點。”

　陳北：“工作怎麼還帶到山上來了？”

　說罷又想起高新技產業是996高頻區，木呈反其道而行，周末雙休，唯一的問題是每周五都要理工作到很晚才能保證周末的輕松愉快。

　所以木呈每周五加班幾乎是常態。

　周呈昨天沒有加班陳北還想過他們這周原來這麼空閑，原來不是空閑，而是周呈將工作帶來了山上。

　周呈看陳北的眼神就知道在想什麼，只淺淡的笑了笑，過門檻向兩人走來。

　陳北替他倒了杯茶，張道長目含的在兩人之間掃過，最終只著胡子沖陳北慢悠悠的問：“你有沒有去過鶴枝山山頂？”

　“沒有。”陳北回答得飛快。

　鶴枝山從山腳到萬有觀的四百九十九級臺階并不是鶴枝山的終點，實際上，在萬有觀往后，是另一條連綿的山路，通向鶴枝山頂，只是鮮為人知。

　鶴枝山曾經是座荒山，萬有觀落座之后才打通了到道觀的路，在張道長接手前，萬有觀后面的路都是一片山林。

　他在這里度過了整整六十年，拿著鐮刀和斧頭，在年輕時一竹子一竹子的砍出了一條到山頂的崎嶇小路。

　陳北還是在十年前知道的這件事，當時張道長也問過要不要去山頂看看。

　那時的陳北嫌棄太累而沒有上去，這一次卻被勾起了點興趣。

　“您是想讓我去山頂瞧瞧？”慢條斯理的喝了口茶，“那上面有什麼？”

　“全是樹，什麼都沒有，不過是個看日出日落的好地方”，張道長的回答很實誠，“我以前在山頂上埋過瓶酒，你要是想去可以幫我挖出來。”

　陳北看了眼亮堂堂的天，覺得去山頂看看也行，整整兩天，除了萬有觀也可以逛逛別的地方。

　偏頭看周呈，還沒開口他就對說：“我陪你去。”

　他說這話時神淺淡，太過鏡片映照出他的棕的瞳眸，像汪沉靜的水，卻偏偏出一種和陳北之間難言的默契。

　于是陳北托著腮笑笑：“那好，咱們上山去把張道長的酒全部喝掉。”

　這一刻頭頂的槐葉抖，飄飄揚揚的順著風往下落，整個小院都出和諧與閑適，像是忘記落山下的煩惱，陳北只是那個有幾分好奇心，隨心所，偶爾和道長斗斗的小姑娘，簡單得不像話。

　周呈直視的笑，認真的點頭：“好。”

　-

　兩個人說要上山，吃了午飯之后晃悠著就上了山。

　南方尤其是沿海地區平原居多，高山，鶴枝山并不算太高，勝在陡峭。

　但是中間最多的樹是方便攀附的竹子，順著張道長走出來的路爬上去并不算太難。

　陳北走在前面，周呈跟在后護著。

　這幾天都沒有下雨，泥土干干凈凈，也不會弄臟鞋子和腳太多，陳北爬到一半，沒忍住開始氣。

　自己都記不得自己有多久沒運過了，整個人虛得不像話，要不是茂的竹葉和穿山的風讓整個氣溫都保持涼爽，說不定剛剛出門就會被熱氣熱散。

　周呈給遞過一杯水，猶豫了一瞬后托住了的腰，給當支柱，免得在陡峭的路上站不穩。

　陳北喝水時微愣。

　這是第一次發現周呈整個人其實都有力量，他攬在腰間的手，足夠給任何人想要的安全。

　哪怕爬了這麼久，他也沒有一點呼吸紊，只半側過臉，緩緩問：“還爬嗎？”

　陳北盯著他的側臉，勾起笑了笑：“爬。”

　“周星星，爬到山頂有獎勵嗎？”

　“你想要什麼？”

　陳北想了想，還沒有想好，“那就先爬上去再說。”

　于是兩個人又接著向上爬去。

　在林蔭里他們靠得格外近，陳北往上攀爬的影都有些踉蹌，額頭出了圈淺淺的汗。

　周呈看著的背影抿了抿，往上走了一步，攬住的肩，帶往上走。

　“你不會累嗎？”

　陳北被他帶著往上走，有些好奇。

　周呈幽邃的眼極輕的掠過前面的山路，低聲說：“帶你上去的力氣還是有的。”

　他說這話時腔輕，震得陳北心口有些發麻。

　甚至能覺到周呈的手臂，帶向上走的力量。

　不再是年時的青，和周呈走近才能到他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無意中散發的屬于男人的可靠。

　也只有周呈自己才會意識不到，現在的他比高中時的他優秀多，又多了多令人興趣的吸引力。

　可到底還是沒讓他帶完全程。

　陳北一個人自立自強慣了，無論做什麼事都很完全依賴他人。

　休息夠了就自己接著爬，爬不了就找個草叢癱幾分鐘休息，等兩人走走停停到了山頂，都已經快五點了。

　頭頂原本明亮的太都顯得暗淡了幾分。

　山頂上并不是什麼都沒有的。

　它有個小蓬，蓬下還擺了一張小桌子和兩個團。

　陳北把自己上背的小包丟去地面，坐在團上，狠狠氣。

　周呈拿出水給，四周環視在一棵竹子上找到了周道長和他說過的標記，把他埋的那瓶酒挖了出來。

　白瓷的高挑壇，像是南航真人的玉凈瓶。

　道教忌酒，張道長不能喝，但閑著沒事的時候學會了釀，并且釀得確實很不錯。

　陳北擰開堵口的木塞后一濃郁的楊梅香氣襲來。

　從自己的小包里拿出從張道長那里順的兩個茶杯，把澤漂亮的楊梅酒倒進去。

　起小杯子沖周呈晃了晃，“你不喝嗎？”

　此刻天高鳥飛，不需要抬頭就能見著大片大片的云，太已經有了些要落山的趨勢，也變里著點淺橙的亮。

　張道長沒有說錯，這里是個看日落的好地方。

　周呈與對視，眼底閃過一遲疑。

　周呈酒量很淺。

　他和陳北都知道這件事。

　不要說這樣的楊梅酒，哪怕是普普通通的啤酒，半罐就足以令他醉去。

　可陳北卻突然隔著小方桌湊近了他，沖他笑起來：“你今天不是答應過我，一起把張道長的酒喝嗎？”

　大概是從昨晚到今天都在道觀的原因，陳北沒有再用香水，反而沾染上了些檀香味，的目流轉，紅輕勾，這一刻在即將到來的夕下半邊側臉被散落的覆蓋，得像是蠱人心的怪。

　周呈沉默半晌，低聲應好：“嗯。”

　他端起酒杯掩蓋住自己眼底的緒，將沁涼的酒咽下。

　楊梅酒不辣，是解暑的好東西，但后勁很大。

　周呈這一刻并不清楚自己有沒有醉，但他知道陳北的不懷好意。

　哪怕什麼都沒說，他也能看清的眼底在說什麼。

　——讓我看看你醉了是什麼模樣。

　他沒有辦法拒絕。

　因為他也很好奇，自己醉后會是什麼模樣，那個更真摯更熱些的周呈，能不能討陳北歡心。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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