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里源源不斷地傳來稽可的音效聲和嘉賓的談聲,每個人都面帶喜悅，熱鬧得很。

然而電視外、沙發上的兩人，卻自一派冷清。

茶幾上像是豎了一道厚厚的玻璃墻,把面前所有的歡樂都隔斷得一干二凈。

舒禾偏頭看著他。

男生眉宇之間的神極淡，臉上沒有任何表、目也沒有焦距，像是以座心刻畫出來的雕塑,只是偶爾會眨一下眼,能讓人到一活氣。

這幅漠然的模樣,讓舒禾恍然間以為,他剛才所說的，都只是別人的故事而已。

他像一臺落滿灰塵的、失去的機，似乎只要一旦完了播放錄音的使命,就會立刻被丟回陳舊的、落滿灰塵的檀木柜子里。

關上柜門，就只剩下一片漆黑和沉寂。

但是,他越是這樣置事外、云淡風輕的模樣，就讓舒禾越忍不住去聯想。

想那個小男孩的希一次次燃起，又一次次被當頭澆滅的那麼多個日日夜夜,究竟是怎麼熬過來的。

想他是不是也會嚎啕大哭，或是蜷在被子里悄悄掉眼淚。

難怪總覺得他有著超越同齡人的和沉穩。

是因為生活對曾經那個天真的小孩太過殘忍。

但他本來也應該像其他小孩子一樣，撲在媽媽懷里撒，騎在爸爸頭上胡鬧,打打鬧鬧、嘻嘻哈哈地過著每一天。

是生活親自出手,把他的人生進度條往后拖，讓他在猝不及防之間,走進一個的、孤獨的世界。

什麼都不想要，什麼都不敢奢求。

讓人心疼得發慌。

似乎是覺得氛圍過于沉重，許嘉實微微側頭看著面前的,目恢復一片和。

他清了清嗓子，低聲說道：“想什麼呢？”

舒禾回過神，與他對視。

很想對他說些什麼。

張了張，囁嚅道：“許嘉實，我會……”

話說到一半，卻又突然停了。

接下來的言語被咽了回去。

舒禾想說。

許嘉實，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可是這個承諾好重。

也不敢保證以后的日子里會發生什麼。

害怕自己有一天也會讓他失。

所以，不敢給他很多希。

男生輕抬下頜，“嗯？”了一聲，語調倦懶。

舒禾雙手撐著沙發，向他那挪了挪，又把自己埋進他懷里，雙手抱住他的腰。

抱得很。

“謝謝你相信我，”說話的聲音很輕，但語氣卻很堅定，“我會努力的。”

努力不讓你失。

努力讓你也嘗一嘗，別的小朋友曾經吃過的糖。

許嘉實沒說話，手了的長發，也抱住。

兩人這麼靜靜抱了一會兒，耳邊忽然響起一陣手機鈴。

是許嘉實的電話。

男生一只手仍舊摟著，另一只手出去拿手機。

因為距離很近，舒禾能聽見兩人對話的容。

電話那頭是一個不算陌生的男人的聲音，吊里郎當的。

“大佬，晚上那個不？”

“……”

好家伙。

這話說的。

舒禾不控制地想歪了，又不控制地紅了臉。

咳。

好像是那天撞了小的那個人。

許嘉實聞言，一張臉頓時黑了，毫不猶豫地掛了電話。

平時幾個男生之間這麼開開玩笑倒也無所謂，但今天邊還有舒禾在，不能帶壞小朋友。

對面不死心地又打了幾個過來。

舒禾指了指一直在震的手機，小聲問：“你要不接一下？”

許嘉實面還沉著，在晾到電話快要自掛斷的時候，終于再次接起來。

曾斌浩這下也不敢再造作，神志終于恢復正常，十分正經地問了一遍：“大佬，晚上出來刷街唄？老時間，老地點，弟弟們等著您來帶飛啊！”

許嘉實語氣漫不經心的，拒絕地毫不猶豫：“不去。”

難得壁的曾斌浩傻了幾秒，踩一腳地上的板，發出“啪嗒”一聲響。

上周一聲不吭地鴿了大家不說，這周怎麼還不肯來？

他難道忘記自己曾對他們立下的海誓山盟了嗎！

小問號。

“師父，您老最近是怎麼了啊？閉關修煉去了？這本來風雨無阻、雷打不，每周末晚上帶著崽子們出去刷街的人，怎麼這連著兩周人都不見了？你不會是摔斷了又不好意思跟我們講吧？”

許嘉實沒理他。

曾斌浩瞄了背后的崽子們一眼，蹬上板子，了幾步，邊左右扭著邊拿著手機跟他說話。

“別啊！您可千萬別！我們幾個相互之間出的糗還嗎！玩板摔了，那不是家常便飯嗎，你矜持什麼？要真摔慘了，我帶著兄弟們來問問您啊！”

許嘉實“嘖”了聲，判斷不出緒。

但是卻讓曾斌浩沒來由地覺得很慌張。

他咽了咽口水：“不是，到底咋回事兒啊？”

許嘉實瞄了一眼懷里假裝看電視，其實正豎著耳朵聽的小姑娘，面不改地吐出幾個字：“陪朋友。”

曾斌浩：“？”

由于許嘉實宣的時候發的是QQ，而曾斌浩兒不用這玩意兒，所以還不知道他們已經在一起了。此時，他驚得下都快掉了，說話也變得語無倫次起來。

“……這，我他嗎……你……？”

許嘉實沒等他演繹完驚訝的緒，直接無地掛掉電話。他把手機隨手往旁邊一丟，繼續摟著懷里的人，將目轉向電視屏幕。

舒禾忍不住笑了起來。

卻不是在笑綜藝。

“剛剛給你打電話的，是上次撞了小的那個人嗎？”抬起頭問。

“嗯。”

舒禾好笑地吐槽：“他怎麼說話噼里啪啦的。”

許嘉實被這個生形象的擬聲詞逗得笑了一聲。

“沒腦子，不用理。”

舒禾點點頭，轉回去，沒過多久，又按捺不住心里雀躍的小火苗，再次轉了回來，一雙漂亮的杏眼眨了兩下。

“你真的不去板嗎？”

許嘉實的回答沒有毫猶豫：“陪你。”

舒禾心里甜了一下，角忍不住上揚，輕聲說道：“但是我想看你板。”

許嘉實垂眸看幾秒，應了聲“好”。

男生把手機勾到邊，靈巧地用雙指著，轉回正的方向，給曾斌浩回播了個電話。

沒給對面開口的機會，他言簡意賅地說道：“九點，千瀾廣場，我帶個人來。”

曾斌浩顯然還沒從剛才的震驚中回過神來，“啊？”了一聲，還傻乎乎地問了一句：“誰啊？”

許嘉實用另一只手，勾了勾舒禾的手心，眼眸中含了點笑意，一字一句，不不慢地答——

“你師母。”

曾斌浩聽見自己的腦子里轟然響了一聲。

炸了。

正破口大罵之時，對方已經掛了電話。

“我他媽……！”

曾斌浩突然剎車，對著后的一群崽子們比了個“停”的手勢。

幾人環一個半圓，圍著聽他說話。

曾斌浩清了清嗓子，莫名其妙地覺得有點不好意思起來。

“大佬說讓我們九點老地方集合。”

崽子們興地喊了幾聲。

曾斌浩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安靜，又補充道：“他還說，要帶個人來。”

“啥？”王躍問出了大家心頭共同的疑，“曾哥，不是說你是大佬唯一的關門弟子嗎？怎麼大佬今天還要帶別人來？”

曾斌浩惆悵地嘆了口氣，右腳踩著板子，左右了。

覺得自己此刻離“滄桑”一詞，只差一煙和一壺酒。

曾斌浩：“你們曾哥我，大概是要失寵了。”

四個崽子：“？”

“雖然你確實是大佬唯一的徒弟，但是兄弟幾個也沒見大佬什麼時候寵過你啊？”

“殼子！”李鑫佯怒地淬了他一口，“你這一天天的，怎麼凈瞎說些大實話呢！”

曾斌浩不滿地嘖了下，皺起眉：“你們還有沒有規矩了！”

大家仍舊嘻嘻哈哈的。

搞得曾斌浩氣不打一來。

媽的，師父不在，他就管不住這群沒大沒小的死崽子了！

——

另一邊，許嘉實檢查了一下晚飯前剛裝好的板，他單手把板拿到門邊，正預備蹲下換上板鞋的時候，就看見小姑娘正悶著頭，苦地穿著那兩條因為跟自己賭氣而被全部剝的馬丁靴鞋帶。

他忍不住低低地笑了出來。

舒禾扁了扁，抬頭瞪了他一眼。

一張標準的鵝蛋臉，柳葉眉、杏仁眼，標致得不行，尤其一雙眼睛，盈盈剪剪的模樣，瞪起人來，毫無氣勢，反倒像是在撒。

許嘉實彎下腰看著，意有所指地說道：“不急，孩子都是要慢點的。”

顯然是在回應之前那句：“對啊，你第一次談，不懂得這些孩子的事，是很正常的。”

舒禾憤憤地吐了口濁氣，里振振有詞：“而且我不是一般孩子，所以我特別慢。”

許嘉實了的腦袋，語氣和：“沒事。”

舒禾垂下頭，飛快地穿鞋帶。

面前的人短暫地離開了一下，沒過多久又回了來，手里還拿著一條圍巾。

等人終于穿完鞋子、站起來，還輕輕蹬了蹬腳，許嘉實便把圍巾掛在脖子上，又繞了一圈。

“外面涼。”

舒禾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脖子上那條灰白相間的男士圍巾，沖他燦燦爛爛地笑了下。

又出手了。

羊絨的。

超舒服。

然后，另一只手又被他牽住了。

許嘉實就這麼一手抱著板，一手牽著，來到了千瀾廣場。

兩人走到他們在校外第一次偶遇的那花壇附近。

現在是冬天，出來跳街舞的、的和板的人都明顯了很多，不過廣場舞的熱度卻依然不減。

穿著各花襖和羊絨衫的阿姨們聚集在一，跟隨歡快的音樂扭著，方陣里還了兩位頭發花白、神矍鑠的大爺。

舒禾跟著許嘉實繞過那片鬧騰的區域，來到一片很靜的地方。

是廣場大型綜合商場B座和C座大樓的背后。

這里的兩座大樓背靠背，地方比較蔽、空間不算開闊、燈也比較暗，平時很有人來，晚上就更加安靜。

廣場舞的樂曲在耳邊越飄越遠，取而代之的，是前方傳來的子軋過地面的轟隆聲，以及其中夾雜著的、起伏不斷的人聲。

能明顯覺到對方的緒很高。

他們離得更近了些，舒禾突然有些張，牽著許嘉實的手向里了。

“怎麼了？”許嘉實敏銳地到那一點微小的靜，偏頭問。

“他們我一個都不認識，有點張。”

“沒事，”男生安地了的指尖，“不用認識。”

他語氣停頓了幾秒，補充：“都沒我厲害。”

舒禾彎著眸子笑起來。

要是這句話換做別人來說，就算事實確實如此，也會覺得這個人格比較自信和輕狂，但許嘉實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卻淡極了，沒有半分顯擺的味道，仿佛僅僅只是在陳述一個與自己無關的事實而已。

莫名給一種世外高人的覺。

大佬果然是大佬。

讓愈發期待了。

在離約定地點還有幾十米的距離時，舒禾能看清那邊冷白的燈下，歪歪扭扭地站了一排人。

他們每人都或踩或抱了一只板，穿著很休閑，著大都松松垮垮的，有幾個還把手進兜，看起來不好惹的樣子。

五人不知道什麼時候都停下了作，站在原地，迎接著自己和自己邊的人。

舒禾非常不好意思，松開了一直和許嘉實牽著的手，小聲地道：“我跟著你就好。”

許嘉實“嗯”了聲，沒說什麼。

對面的曾斌浩一行人看著跟在大佬后走來的那個陌生人影，忍不住瞪起眼睛仔細打量。

“我，這麼瘦弱啊！風一吹，人和板兒一起飛，這還怎麼玩技巧？”王躍拍了一下李鑫的屁，“而且也好矮啊，覺還沒三金高。該不會是個小學/吧？”

“！”李鑫再次被吐槽高，頓時暴走，“板仔個子矮，玩兒起來才能帥！你懂什麼。”

龔海明瞇起眼，打斷了兩人的斗：“你倆先別爭，我瞧著，是個的！”

……

舒禾聽不太清他們對話的容，但能聽出那幾句短而重的臟話。

腳步頓了頓，又跟上許嘉實，繼續向前挪了幾步。

四下很安靜。

讓那驚恐萬狀的嘆句，十分清晰地落了的耳中。

“我草泥馬！還真他嗎是個的啊？！”

“……”

曾斌浩對舒禾的到來早有預料，此時倒不至于表現得太過夸張，但自己邊的那四個人卻是直接傻住了。

王躍扯了扯龔海明的子，低聲道：“Giao！不僅是個的，還是個仙的！”

“……”

龔海明把幾乎要被他扯到走/的子往上提溜了兩把，系腰帶，又看了一眼面前穿了一呢大、還戴了條圍巾的仙，忍不住把頭往前探了探，目像被黏住了似的，怎麼也移不開。

“這仙，仙……仙，仙是一回事，但這打扮，也太不板仔了啊？”

“……”

距離近了，舒禾現在聽得非常真切，每一個字和每一語氣的抑揚頓挫，都真切到不能再真切了。

但還不如聽不見呢。

尷尬得連呼吸都不順暢了。

兩頰紅彤彤的。

方可晟用下指了指在場唯一的生，又對著許嘉實說道：“大佬，介紹一下？”

舒禾把頭垂得很低，囁嚅道：“我是……”

許嘉實瞥了方可晟一眼，沒等說完，就十分自然地接了話。

年語調輕揚，角微微上翹。

話音里帶一點前所未有的、炫耀的意味。

“我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