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這個概念似乎太遙遠了一些。

　岑安頓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問道：“你見過神仙嗎？”

　“我只有兩個半仙朋友，”葉肅似乎想起了什麼，眼神變得有些復雜，繼續帶著他往家走：“至于神仙，不了解也好。”

　“一個國家能擁有上億人，但高級部長和領袖只會有那麼幾個。”

　“神仙與妖怪的比例差距，只會比這個還要遙遠。”

　一場月食就可以滋生出無數魅，山岡荒野中的小妖也數不勝數。

　但上萬只妖孽中能誕生出一位半仙，都已經是極其罕有了。

　“那為什麼說……下雨是神仙在生氣？”岑安幫他舉著傘，忽然發覺所有的雨滴都在避開他們兩個。

　此刻正是下班的晚高峰，道路兩旁有越來越多的雨傘如郁金香綻放一般忽然打開。

　人流中似乎有人舉著一把油紙傘，可他看的并不太清晰。

　“哪怕只是渡劫為半仙，心的驟變都會影響小地區的天氣。”葉肅遠遠地與保安打了個招呼，后者還笑瞇瞇地跟岑安揮了揮手，仿佛是認識他好幾年的人。

　“那真正的神仙呢？”

　“整個國家的晴雨，風浪，甚至是天穹之上的星辰，沒有什麼不能改變的。”葉肅嘆了口氣道：“那些都與我們太遙遠了。”

　不知怎麼地，岑安覺到葉醫生與往常有些不同。

　下雨的時候，他好像更……一些。

　平時在醫院和在家里的時候，他總是一副冷冰冰兇的樣子。

　這種下雨就變放松的狀態……還像小似的。

　時間一久，岑安已經完全習慣了和他一起上下班的日子，儼然是半個小實習生。

　雖然他日常頂著障眼法在醫院里來來往往，撞到人了也不會被看見，但已經把醫院的大部分流程都學習了。

　外科醫生真是非常辛苦的職業，不僅要出門診寫報告，手一做可能就是好幾個小時，中間連去趟廁所都不方便。

　他們的青或者藍的服上總是濺著些奇奇怪怪的——

　膽、胃，噴濺出來的膿水，甚至某些詭異的排泄。

　岑安跟在葉醫生旁邊看他做手，有時候一看就是一下午。

　植原本是沒有心臟這種東西的，但憐憫和慈悲心卻是后續可以慢慢學習出來的。

　他經由山間老人們的諄諄教導，哪怕被這世界刁難都保留著幾分善良，也想著去救治這些被病痛折磨的人們。

　這個時候，妖怪做醫生的優勢就很突出了。

　大手的時候，如果有大脈接近破裂，或者是病灶與神經位置太近的時候，岑安會在葉肅的傳音下小小的施個法，讓醫生們能無形中避免大出或者神經破損這種糟糕的小概率事件。

　他把彩打的人解剖圖當培漢堡嚼了三遍，再細微的位置都能倒背如流，如今哪怕沒有實際參與救治，也著實幫了葉肅許多忙，能讓他早點下班回家睡覺。

　岑安雖然平日里有些怕他，但日子久了，漸漸也開始觀察許多小細節。

　葉醫生也會犯迷糊，而且往往都跟某個小件有關——

　“岑安，我筆呢？”

　“——我筆去哪兒了？”

　“岑安，把筆拿過來。”

　醫生們查房出診到忙個不停，前口袋的筆完全都是薛定諤的存在。

　——岑安一度買了一整盒筆放在他屜里，一個星期不到就被用了個干干凈凈。

　不有同事們見著筆就一放口卡好，葉醫生他自己都簡直是到拿筆到丟筆。

　……這幫家伙難道日常就是吃筆嗎？！

　怎麼會用的這麼快！！

　除此之外，葉醫生也會因為加班太久，有時候顯得很沒有神。

　他其實已經比尋常的人類要能扛許多了，其他醫生可能做完十二個小時的手以后就能一頭栽倒在墻角瘋狂打鼾，葉醫生還能再撐著回去整理病例然后出診。

　岑安覺他走路都有些不穩，找了個時間在遮蓋好氣息以后，悄悄用指尖沾了一下他的水。

　人參天生神奇的地方，就在于對提升生命力的強大功效。

　有些妖寧可追殺他千里都要啃掉他的一塊，就是為了攫取上百年的修為，又或者是為了長生不老。

　葉肅從主任辦公室回來以后，并沒有察覺到那水瓶被打開過。

　岑安老老實實地在旁邊啃著《醫學分子生學》，悄悄抬頭看他喝了水以后會不會覺好一些。

　別的法也許不太靈驗，可他用遮掩氣息和痕跡的小法已經好幾百年了，連那只犬妖都是第三回來吃飯的時候才發覺異常的。

　葉肅隨手擰開蓋子喝了兩口茶，繼續低頭敲著報告。

　他忽然覺哪里有些不對。

　——變輕盈了。

　流的順暢而又歡快，連呼吸都舒暢了許多。

　這種覺與被注興劑不同，就好像心脈被溫包容著一般，整副軀都變得充滿活力，長久熬夜積累下來的疲憊也跟著一掃而空。

　他停下了敲鍵盤的作，忽然開口道：“岑安。”

　后者在墻角專心啃書，假裝什麼都不知道。

　葉醫生轉過去，看著他又抿了一口水。

　——多胺和啡肽在穩定上升，輕快又愉悅的覺在里環繞不散。

　“岑安。”

　低沉的聲音聽著人參打了個激靈，他抬起頭來應了一聲，試圖出無辜的表：“葉醫生又找不到筆了嗎？”

　“你對我的水做了什麼？”

　“我——”岑安放棄撒謊：“我覺你太累了，就用手了一下。”

　“我的手很很很干凈的！”他約覺對方平靜的簡直是山雨來，又有些小結：“水里真沒有毒！”

　“用手？”葉肅皺了下眉，忽然問道：“你這副，是用什麼東西做的？”

　“葉子……”岑安小聲道：“每年都會換葉子，日子一長就攢了好多。”

　山里的長老們好像還幫著給他添補了些。

　……用人參葉化的型？

　而且過去幾百年里，本都藏在這副軀殼的膛里？

　葉肅愣了一下，忽然抬起了右手。

　岑安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就飛到了辦公桌旁邊，手里的書差點掀翻臺燈。

　葉肅抬手捉住了他的手腕拉到了臉側，低頭嗅了一下氣味。

　……難怪上一直有這種淡淡的草木味道。

　用靈氣和千年人參葉澆鑄的，里恐怕還會被丹影響過。

　岑安以為他已經準備吃自己了，往后了一下：“能……能就吃一只手嗎。”

　上回有條大魚妖吞掉了他一整條，他花了接近六十年才勉強恢復過來。

　葉肅低頭端詳著他的掌紋與的紋理，輕微的鼻息撲在他的手腕上，讓岑安覺有些的。

　岑安心想果然還是逃不掉這一劫，一臉英勇就義的把頭擰了過去。

　“難怪這麼多妖想捉了你。”葉肅放開了他，把桌上的水推遠了一些，繼續低頭敲工作報告。

　“哎？”岑安坐在桌子上有點懵：“為了長生不老，強健？”

　葉肅用看小孩般的眼神瞥了他一眼，繼續看向屏幕：“強健再多一些是什麼？”

　“是……什麼？”岑安遲疑道。

　……是壯，蠢貨。

　這笨蛋要真是被別的家伙擄走，搞不好就淪為雙修的爐鼎了。

　他正開口，神卻猛地變了一下。

　怎麼突然有妖在沖破后方的結界？！

　一只鷹妖的長喙似乎被施過別的法，已經啄破了結界中最為薄弱的一環，強行闖了進來。

　葉肅猛地站了起來，還沒來得及把岑安傳送回更安全的家里，后方的玻璃窗就被猛地撞碎——

　“哐——”

　他抬手從袖側出手刀直接迎了過去，用狠力直接捅進那生著兩對羽翼的男人的肋側。

　鷹妖沒想到這只大妖會蔽自己的氣息守在人參的邊，他還沒來的及求饒一句，就已經被拽住脖頸和翅，整個人都反扭了過來。

　在一分鐘之，那兩對羽翼都被手刀卸了個干凈，接著那尖利的指甲直接如利刃般劃開了鷹妖的膛！

　下一秒，那出冰藍眸的葉肅直接把蜂刺般銳利的犬牙扎在了他的咽上，開始汲取他的！

　岑安頭一回見到葉醫生在他面前手，嚇得臉都白了。

　還沒等他弄干凈濺到自己上的污，門外忽然響起了吳主任的敲門聲：“小葉，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