羨月樓的大門打開, 冬日的鋪照進來。

　門口站著一個年，白襯衫，西服短, 天氣很冷，他筆直地站在那里，呼吸之間是淺淺的白氣。

　雪川。

　賢人絕對想不到的一個人。

　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

　賢人剛想問他怎麼找到的, 雪川就嚇得連連后退幾步，懷里抱著的禮盒都差點摔落地上。

　“啊這、這是……”

　在一百個聲源的合唱聲里，年驚恐萬分。

　饒是他見慣兇案現場，也沒見過這麼慘烈的，從門里進去, 整個樓里宛如經歷了一場巨大的瓦斯炸，連樓梯都塌了一半, 而那位兩面之緣的羨月樓店長，全都掛了彩，臉煞白，角通紅，一只袖子還在往地上滴, 簡直從恐怖片里走出來一樣……

　對, 這就是恐怖現場, 特別是那一屋子鬼哭狼嚎的男高音。

　羽上大人和店長大人一定是被鬼怪襲擊了！雪川出手機, 他覺得他還是報警比較好。

　林雨行靠著門框，咳了一聲。

　賢人就把年的手機搶走了。

　“羽、羽上大人！”

　“阿呀。”林雨行笑瞇瞇地喊他，“先進來呀, 別介意哦, 我們只是在裝修而已。”

　賢人：……

　雪川心驚膽戰走了進去, 他上次來羨月樓的時候明明不是這個樣子的, 誰特麼裝修前先點個瓦斯炸啊還用自己的在墻上畫畫啊！

　然后他一抬頭就看到了鬼哭狼嚎的來源。

　雪川：……

　賢人：“不是，阿，你聽我解釋，我不是這種人。”

　賢人：“王八蛋！！你給我夠了！！”

　在賢人快要暴走的邊緣，林雨行才不不愿地出一只手，當空一扯，就好像輕飄飄地扯掉一塊幕布，瞬間滿屋的投影、倒塌的樓梯、橫飛截斷的家、恐怖片里的墻壁、滿地的木屑和碎玻璃……全部消失不見了。

　確切地說，是一個嶄新的羨月樓替換了原來的瓦斯炸現場。

　賢人去過夢中的羨月樓，他知道那才是羨月樓的真正坐標，在現世的這座小樓，不過是一個鏡像投影而已。

　所以王八蛋才毫無所謂地一言不合就跟他打架拆家、還一言不合就給自己開。

　因為這都是假的。

　是他打破自己也無法找到真實的地方。

　賢人莫名地就有些難，他不知道那人想要的真實在哪里。

　或是怎樣的真實，才配進到那人的眼中。

　至不是他。

　他也是假的。

　那一百個羽上賢人大合唱就算熄滅了，也還震在他的心里，在無時無刻地提醒著他，他是假的。

　蠢到無可救藥、浮夸到讓他惡心的假。

　那本不是他羽上賢人真正的追求，他求風林火山，求絕世大道，他求的東西永遠不在這個俗世里，他也看不起俗世之人，可他自己又深陷于此，在所謂京都守護者的神座之上。

　他的王八蛋，多剔的一個人啊。

　他一開始就看了他的假。

　他一邊嫌棄著他，一邊又著他，那個真正的、在虛偽軀殼深的他。

　而這時的雪川已經驚訝得張大了。

　坐羽上大人的飛天汽車或是在鬧市看絕代高手打架，都沒有這一刻給雪川帶來的震撼大，像是看完了一輩子的奇幻大片，年好久才回過神來——“我、我剛才是幻覺嗎？”

　“一定是外面太冷了，阿被凍出幻覺了呢。”林雨行給年遞上一盞熱茶。

　“可、可是、”年指著店長大人給他遞茶的手，“您的手還在流啊。”

　“哎呀。”林雨行隨手拽過賢人的服下擺，像是拽過一片抹布似的了手，笑眼彎彎——“阿真厲害，不愧是雪川家的小偵探。”

　雪川：……

　年想起了自己來此的目的，就趕把懷里一堆禮盒放在了桌上：“這是父親送給兩位大人的謝禮，謝兩位大人將我們拯救在暴力犯罪之中。”

　“哦？”

　“父親說做人要知恩圖報，一點小小心意，兩位大人千萬別嫌棄。”

　林雨行笑瞇瞇地收了禮，年立刻就要告辭，說父親還在等他回去做事。

　賢人攔住了他：“是你爹不讓你和我們這些七八糟的奇師來往吧。”

　年聞言，頓時紅了臉，想說什麼又說不出來，只能窘迫地著角。

　賢人又問：“你怎麼找到這里的？”

　“啊？我？”年抬頭，他一雙圓圓的、小鹿般的眼睛里，是讓人無法質疑的誠實與純粹，“我上次和您一起來過呀，今天走過來就到了。”

　“你沒看到一家按店嗎？”

　“什麼按店？”年錯愕，好像想不通為什麼會被問這麼奇怪的問題，“羽上大人是說您抱著一百個猛男過夜的按店嗎？”他想起了他在報紙上看到的頭條——“可您為什麼要問我呢，我是未年啊，我不會跟您去的！”

　賢人：……

　“阿真是個好孩子呢。”

　王八蛋好像從來不會吝嗇他的贊，賢人看向那張蒼白的、卻依舊絕致人的臉，他發現那人看阿的眼神，和看珰珰是一樣的，是摘掉所有虛偽之后的溫，是冬日里最溫暖的，那樣的眼神他從來沒給過他。

　雪川又要告辭離去，但似乎天不遂人愿，羨月樓的門外，又闖進來一群人，雪川于是被迫留在了現場——

　進門的是林珰。

　后還跟著五六個像是不良年團的高個子男孩，當中的一個濃眉橫目，齜牙咧，一米八、九的個子，腳上打著厚厚的石膏，被幾個人攙扶著。

　“微生哥哥！他們——”

　林珰跑進門，一句話還沒說完，當中的男孩就發聲了——“你們誰是家長啊？”

　“怎麼了？”林雨行不說話，賢人就當先承擔起了爸爸的義務。

　“這個兇丫頭打人！把老子的打斷了！”

　賢人看了看林珰和他們的型差，簡直就是小白兔和大怪，他覺得這話說出去……怕是沒人會信。

　賢人問：“珰珰，怎麼回事？”

　“我就是、對他的托車丟了個土墻啦！”林珰氣鼓鼓，“他就自己摔斷了，還怪我！我都幫他付醫藥費啦！”

　“你為什麼要對他丟土墻？”賢人頓時有點頭大，他記得那是他親自教小姑娘的土墻，就怕出門上學被人欺負，可不是讓來欺負人的啊。

　林珰理直氣壯：“他們欺負小狗狗！我不阻止他他就要把小狗狗抓去吃掉了！”

　林珰用非常清晰的條理敘述了這件事——

　林珰這幾天在蘆花國中玩耍，加了學校的流浪小救助社團，和學長學姐們在課余時間尋找需要幫助的小，謹記兩位爸爸的教誨，從未用奇欺負同學，直到今天，社團在學校后門的窄街里救下了一條傷的小狗，林珰用零花錢買了罐頭給狗狗吃，還用治療治好了狗狗的外傷。

　結果前腳剛走，狗狗就被這個名香山桐次的高年級學長抓了起來，拳打腳踢泄憤，理由竟是狗吃的比他還好，看不順眼，還揚言要把狗抓回去烤了。

　林珰就趁他騎托車離開時丟了個土墻，撞得他人仰馬翻。

　但是又不忍心他傷沒人管，林珰就好心把他送到了醫院還墊付了醫藥費。

　誰知那香山桐次就賴上了，還來一群社會上的混混朋友們著回家找家長給他們一個「說法」。

　“事經過就是這樣。”林珰本不覺得自己做錯了，“我都不知道這麼垃圾的學長怎麼穿上蘆花校服的！”

　“兇丫頭！你放屁！”那群混混卻不認賬，“你就是平白無故傷人！會用奇了不起啊！我們大哥還在奇新星委員會上班呢！”

　“就是，滿謊話，也不怕我們大哥來割了你的舌頭！”

　“小小年紀，蘆花國中怎麼會有你這種壞孩子！我看你是用奇作弊考進來的吧！”

　林珰都快氣哭了：“我沒有！你們才是壞孩子！”

　因為事發的窄街里沒有任何監控，雙方各執一詞，那群男孩子仗著人多勢眾聲音響亮，在爭執里很快就占了上風。

　“所以，兇丫頭的家長。”那個香山桐次出一香煙，拽拽地叼在里，“賠老子三十萬醫藥費，這事就算揭過了，否則我們把大哥喊過來，讓你們這些廢知道用奇傷害平民的后果！”

　一群人哄笑起來：“奇師可沒有什麼未年保護條例，嘿嘿，這麼小的丫頭被抓進去，放出來可能都變老嘍！”

　“還是有很多孩子的老！”

　“哈哈哈……”

　那香山桐次又想到什麼似的，一拍大：“對嘍！三十萬醫藥費怎麼夠呢，我這后續還要營養費啊！還有神損失費，哎呦，我可是要考東淮大學的天才種子！這次骨折讓我的心都到了巨大的創傷！你們說，要個兩百萬神損失費不過分吧！”

　說著，他吐出了幾個洋洋得意的煙圈。

　林雨行在這時咳了起來，還一邊咳一邊把吐在了地上，像是忍著莫大的痛苦，整個人扶在門框上搖搖墜，賢人趕過去扶住了他：“你怎麼了？”

　“惡心。”那人著氣說，“煙味，惡心。”

　賢人還想問他珰珰這事怎麼說，卻被他半推半扯地往屋里帶去。

　哦豁，賢人也是個聰明人。

　這是王八蛋偏不想讓某人回家呢。

　一時間，羨月樓門口只剩不良年團、林珰以及雪川。

　單純的年并沒有意識到，這次油鍋里的雙不是羽上大人了，是他。

　雪川放棄了必須趕回家以免被打的念頭，他站在了氣哭的小妹妹面前，他對著那群不良年說：“大家不要吵了，我們現在是法制社會，我支持打擊所有暴力犯罪，前提是在證據明確、真相被公認的況下。”

　香山桐次冷笑：“喲，原來是大偵探的兒子啊，你想怎麼樣？”

　他們認出了雪川，卻沒把他放在心上，如果是雪川白馬在這里，他們可能會張一下，但這不過是一個半大的年，論個頭還沒他們高。

　雪川一臉認真地說：“所以在大家都沒有證據可以指控對方的況下，就不要先說賠償啦，讓我們把事件的真相先還原出來，好嗎？”

　不良年們面面相覷，有人猶豫，有人心虛，有人又覺得那地方沒有監控，本還原不了什麼。

　雪川見他們神不定，又追加道：“如果我無法還原真相，就算這位小妹妹不承認，我也愿意承擔各位索要的賠償金，這總行了吧，請各位帶我去現場看看吧。”

　“好吧，傻比。”香山桐次掐了煙，揮手一招呼，一群人就帶頭引路，臉上一個個都是掩不住的狂笑，好像已經看到了幾百萬的天降橫財在向他們招手。

　雪川著頭皮跟了上去，他知道要是這次破不了案回去絕對會被老爹吊起來打，更別說攤上那麼可怕的賠償金。

　可他就是想在這一刻出援手，哪怕他自己從來都不是個合格的偵探，也幾乎沒學到任何偵查技巧。

　他就是無法眼睜睜看著孤立無助的小妹妹被一個人丟下，在兩個家長如此不靠譜的況下。

　羽上大人救過他，小妹妹也救過他，他也要站起來、去拯救別人啊。

　不以善小而不為，不以惡小而為之，父親說的對，擁有異能或是懷奇，那都不是拿來炫耀的，京都大師不見得比醫生護士高貴多，當紅明星可能還不如田間農民懂得勤勞與耕耘。

　人生于世，但求無愧，雪川握著拳頭，年人的事，就讓年人自己來解決吧！

　作者有話說：

　二更功的第六天√

　夸我，嗷嗷，我好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