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川父子尾隨大叔來到一幢四層樓高的廉價公寓前,公寓在上一次地震中遭到不小的損壞,被幾碗口的鋼筋堪堪支撐著墻結構,因為神來國經濟一直不景氣,租戶們都還在這里生活,幾乎沒人搬出這個危樓。
大叔住在二樓右側的門戶里,他進屋之后,雪川父子也到了樓下。
這是羽上賢人第一次尾隨大偵探辦案,心里有種莫名的恥——他堂堂星霜戰神,竟然要跟在兩個俗人后當他們的保鏢,以賢人往常的習慣,既然知道嫌犯所在,直接派式神進屋搜集證據就完事了,何必兜圈子浪費時間,但林雨行按兵不,又讓他覺得這事兒沒那麼簡單。
林雨行像是知道賢人在想什麼似的,開口說道:“夢野自以為是捕蝶之網,殊不知自己才是別人的網中蝶。”
這個「別人」,當然不是指雪川父子,也不是他們兩個,“是委員會的禿子在背后控了他?”賢人問道,“但是他的小說沒有施的痕跡啊,小說不存在殺人的能力,我又親眼見到東大教授為之淪陷,這怎麼解釋?”
“那是的放大。”林雨行說,“好比拿一面鏡子放大事,你把它當奇現象去研究,是想氣死全世界的理學家麼?”
賢人是個一點就通的人,他明白了——夢野小說的銷量在兩萬冊以上,還沒算網路上的龐大點擊量,死者都是夢野的讀者,但并非看過小說的人都會中招,賢人自己就沒到影響,讀者的死亡率實際上還不到5%,這部分人,就是被小說中某些微小細節叩開了的門扉,然后就堅信了死亡后可以重生這一洗腦理念,
“這麼說的話,沒有逮捕他的理由啊。”賢人皺眉,“甚至他都不算個兇手,寫重生題材的作家多了去了,他能功到讀者,也算是他寫的好啊。”
“賢人呀,「人」即使被吞噬,又豈會那麼容易就放棄生命呢。”林雨行緩聲說道,“就連沒有資格做人的「人」,本質也是貪生的呀。”
沒資格做人的人……嗎?
賢人不知道林雨行說的是誰,他只知道這王八蛋總是從人角度去看問題,目永遠直本質,也難怪他拿人心起來如此準,賢人做不到,賢人只有教科書級別的邏輯思維,即使他能覺到林的邏輯思維能力絕對不在自己之下。
“我知道了。”賢人說,“死者多集中在京都一帶,這是邏輯上無法用「正常」來解釋的事——所以是有人在京都布下了一張更大的「網」,被引的人本不致死,但有了「網」的捕獲和引導,他們紛紛栽了進去,所以小說書上查不到奇痕跡……可這是怎麼實現的呢?我都找不到這張「網」被布置在哪里,比你說的歷史事件高明了太多啊。”
“幾十年了,都足夠人類登上太,這有什麼稀奇。”
“所以你一早就知道幕后有人做局?”
“算是吧。”
“那把他收拾了不就好了?這場鬧劇就可以結束了啊!”賢人不明白為什麼按兵不,哪怕那幕后兇手在委員會居高位,他都相信自己有一戰之力——大不了就學祖父年輕時那樣殺上門去,俠之大者,百無忌、憑心而事啊!
“如果我是你,我大概會這麼做。”林雨行說,“可我不是你。”
賢人不明白。
林雨行打了個比方:“賢人呀,如果有一天,你被宣布有罪、要上刑場伏法了,你覺得你那些羽上夫人們,會清醒地痛罵你、還是會堅信你無罪然后追著你去死?”
這一番話,讓賢人陷沉思,他好像明白了自己和林雨行的不同,他習慣于「解決」,而林,習慣于「解放」。
這王八蛋想要的,遠遠不止解決兇手那麼簡單,他是要把整個「網」里的被困者全部解放出來啊。
也難怪他看不起自己,賢人心想,這等格局,這是人嗎?
賢人不由地向那張帽檐底下的側臉,林雨行到了他的目,微微地瞥了他一眼,又不聲地別過了頭去。
另一邊,雪川白馬已經穿上了事先準備好的電工服,兒子去把電閘拉了的同時,冒充電工的雪川白馬敲響了大叔家的門。
這是大偵探室偵查的常用手段,不得不說,他的喬裝技出神化,要不是賢人一直跟著,他絕對認不出這個黝黑蒼老的電工師傅就是名震京都的雪川白馬。
沒人應。
雪川白馬敲了五分鐘的門,好像門里本就沒有住著人。
他可不信夢野蝴蝶會挖什麼地道逃走,他住二樓,連個窗子都沒有,夢野蝴蝶也不是什麼奇師,沒有穿墻的異能,這麼一想,就只剩一個可能……
雪川白馬的神變了。
他掏出工撬開門,門打開的一瞬間,即使沒有線,阿也差點驚出聲——
大叔上吊了。
一麻繩,把這臃腫又渾濁的軀懸掛在頂棚下,寒冬臘月里,人已經涼了,也沒有氣了。
雪川白馬正要進屋確認,隔壁住戶的門打開,一對小夫妻沖出來,然后他們的尖聲就響徹了整個公寓樓,迅速又猛烈的在公寓樓里蔓延開來,神來國常年地震,國民是見慣了地山搖的,卻不曾見慣死人,頓時整個樓里的人都驚而出、把「電工父子」和上吊大叔圍了個水泄不通。
雪川白馬的喬裝在這里起了反作用——他把自己的老臉涂的實在是太黑了,越描越黑,任他如何解釋自己是大偵探都沒人信,至于阿,他那微弱的抗議早就被人群淹沒的不見了,不知是誰先報的警,所謂「電工室謀殺案」就像瘟疫一樣瘋狂傳播開去,隔壁《京都日報》下煙分部的記者也聞訊趕來,很快警車也來了,高的警笛聲中,街對面的新公司也涌過來一群網路主播,警察、記者、主播、圍觀人群、小孩的啼哭、大人的尖、一時間場面混得有如小說家決定太監時的隕石撞地球大結局。
賢人扶額:“怎麼會鬧這樣?這來的人也太多了吧!”
“賢人不如看看,還有什麼沒來。”
“哦。”賢人發現了,“救護車沒來!”
什麼都來了,一副恨不得舉世皆知的架勢,唯獨應該第一時間出現的救護車沒來。
本沒人關心上吊的大叔還能不能救回來。
只見林雨行舉起手杖,遠遠點起了人頭,賢人順著他的指向看去,首先是那對隔壁夫妻,然后是樓道里第一個報警的男人,再是喊出「電工室謀殺」的那人,接著是沖在最前頭的、可以輕易計算出在雪川白馬破門之前他就已經趕過來的簡直未卜先知的記者,再是緒最還一把鼻涕一把淚在還原「謀殺現場」就好像親眼所見的那群戲主播……
“在他上吊之前,這一切就被安排好了?”
“賢人很聰明呀。”林雨行頗為欣賞地說,“如你所言,這些,都是時代的圍獵者——至他們自己認為是獵者。”
“那他真的死了嗎?”
“你不如問,他真的是夢野蝴蝶嗎。”
不管他是不是夢野蝴蝶,只要蓋棺定論,那他就是。
賢人很快就知道時代圍獵的目的了——
市警到達現場的時候,狹小的屋子里已經滿了記者和主播,書桌上的小說手稿被他們搶破了頭,那都是《重生為王》出版前的草稿,也幸虧林雨行早就做出了切斷傳播的決定,這些不完整的手稿被唯流量至上的們發布到網上時,屏幕前的看客也只能看得一頭霧水、然后互相打聽上吊亡的夢野蝴蝶到底是個什麼玩意。
市警費了好大勁才把一屋子人趕了出去,現場已經沒有什麼保護價值了,而雪川白馬終于在市警到達后才證明了自己就是大偵探的份,他說清了來龍去脈,姍姍來遲的救護車才把尸拉走——假設以手稿證明他就是夢野蝴蝶,據死亡時間的推測,在雪川白馬破門之前他就已經死了,這倒不是大偵探有能力確到分秒來測算死亡時間以示清白,而是全靠跟著市警一起來的幾位SABIT員。
正是在商業街吆喝帶貨的那幾位金發碧眼的推銷員,貨被又找不到城管,他們只能「屈駕」報警,于是坐著警車一起來了案發現場,手中還拿著一臺檢測儀樣品。
也多虧他們把廣告做的人盡皆知,在檢測儀的束照中,雪川白馬如實陳述,儀沒有發出警告,證明了大偵探說的全是實話。
人群這才停止鬧騰,話題中心很快就從電工室謀殺案變了對西方超絕科技的吹捧,雖然庫存告罄,推銷員們卻也收到了一大票訂單,并且通過網路直播的發散,更多的訂單還在飛來的路上。
簡直是借著雪川白馬的名聲免費打了個全國范圍的廣告,這下神來境是個人都知道這款超絕科技奇產品有多牛批了——你看,要不是這臺儀的幫助,連大偵探都要為百口莫辯的嫌疑犯。
持續了一整個冬天的小說殺人案,就以「夢野蝴蝶」本人的畏罪上吊而告終,在SABIT推銷員喧賓奪主的廣告散發里,世人似乎不再關心曾有一本小說引起莫大后果,連帶著小說究竟如何人死亡、夢野蝴蝶究竟何許人也、又為何報復社會、又是如何做到宅在家里寫書就能殺那麼多人……這種種謎題,都被警方在水花底下、不宣于世,從最高警察廳到京都府警察本部,所有長都表態一致——這件事,就算為懸案,也不可再提,好不容易切斷的傳播,要是再死灰復燃,那他們是真的可以切腹謝罪了。
所以他們只能任由SABIT的產品廣告轟轟烈烈地鋪滿頭條。
“所以夢野蝴蝶其實是SABIT推出來的傀儡?”賢人正在羨月樓里著林雨行給他煮的若草茶,“他就是個普通人,寫了本普普通通的小說,SABIT為了把神來國變新產品的試驗田,故意派組織里的奇師搞死了那麼多人,相護之下銷毀證據,假裝那些自 殺者都是被小說謀害的,把一本普通小說弄的煞乎其神,然后引大偵探、或者是我這樣的名人局調查,最后達到幫他們免費廣告轟全國的效果?可是……”賢人又皺了皺眉,“不對啊,我總覺得這里面有很不對勁的地方,是邏輯鏈就有很多……”
林雨行一直著賢人的臉龐,年輕師的眼中,是無比認真又無比堅定的芒。
林雨行知道,就算全世界都放棄了,他看上的這個人他也不會放棄。
畢竟,他是柳先生教出來的好孩子啊。
“賢人呀。”林雨行溫溫地喊他名字,“陪我走一趟如何?”
賢人滿臉驚奇,他的王八蛋什麼時候這麼主了?
林雨行穿上大披上圍巾,前腳就走出了門——“你不想看看真正的結局麼?”
這是夢野蝴蝶死后的第五天,犯罪心理檢測儀的訂單超過了一千萬份,SABIT的推銷員剛剛才開了個新聞發布會承諾會盡快生產一定不會讓大家久等,而雪川父子也回到了偵探事務所照常營業,雪川又過上了被父親罵到狗淋頭的凄慘日子,至于忙碌的京都市警已經接下了許多其他案子并為之奔波不已。
關于夢野蝴蝶的一切好似都已塵埃落定。
賢人追上去:“什麼意思?”
那人的尾音在羨月樓下的梅影暗香中瀟瀟灑灑——“飛走的蝴蝶呀,是時候回來了。”
作者有話說:
嗷,所有2分評繼續送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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