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試
清晨,略泛白,霧氣還在,不遠船舸緩緩駛在河中,裴子云舉著燈籠,提著考籃,向府試的考場而去。
「本府七縣,按縣排隊,不得喧嘩!」學院傳來三聲悶炮,就有甲士排列,有人高喊著。
大徐立制,縣學稱學社,府稱學院,省稱貢院,中央稱學宮。
長周府學院迭經修茸,自有制,凌晨寒氣凜凜,星下甬道總有七道,都有木柵欄攔著,考生提著考籃,排隊等著。
裴子云找到了自己江平縣縣柵,見有一群人黑站著,手裡提著燈籠,就有人說著:「裴兄,你來了!」
裴子云一看,說話的人是唐真,而周圍王、李二位生卻冷哼一聲,不說話。
裴子云也不以為然,和唐真打了招呼,對王、李二位生也就笑笑不說話——前幾日,這三人又邀請自己去文會,裴子云見考期而近,就拒絕了,唐真還罷了,這二人就記恨在心了。
「這樣心和腦子,難怪不得秀才。」裴子云想起這二人還想著文會獲得學正泄一點題目,就暗罵愚蠢:「這場面,學正又怎麼會指點府試提要,那不是授人以柄,開朝驚天舞弊大案了。」
此刻見得兩人就是拱了拱手,聊了幾句,大家都沒什麼心說話,閉口不言。
大徐制,縣裡考生,府里考秀才,省里考舉人,卻和裴子云原來世界的科舉有所區別,但這正常,一模一樣才是怪。
生,不是功名,沒有免賦權,因此由縣令率縣教喻考,但秀才就有功名了,按照大徐制,是知府、府學正(正八品),以及省里派來的人三者形正副考進行監督,一府不過取三十三名,可見其艱難。
「蓬蓬蓬!」悶鼓而響。
魚門緩緩打開。
生場搜查。
裴子云記憶經過縣試府試,就暗想:「來了!」
只見是報上名字,遞上文書和考牌,學吏先是看著經廩保認人的文書,再看畫像,下有文字描述態容貌。
確定后,就是檢查,先檢查考籃,筆墨紙硯肯定得檢查,連帶的饅頭都要撕開,免的夾帶,裴子云早有經驗,深知考場時食,千萬別很油膩,油膩一是容易壞,而是檢查的人撕開看,就有污穢,要是吃壞了肚子就完了,故帶的是油餅、蛋二項,至於水,考場有提供。
接下來就是解鞋,連髮髻也要打散檢查。
眾考生一陣陣,不久就到了裴子云,經過檢查,又,學吏就蓋印,喊:「按號座。」
裴子云拿到場卷,見卷子上除自己座號,還加一個半印,一旦在考場上有舞弊,直接追究檢查學吏的責任。
場就是尋找自己的號房,號房是一排排連在一起的小房,對面也是一排,兩排之間距離有五米,再好的視力也看不見對面。
裡面有一榻,一桌,一凳,桌上有三蠟燭和一個盛有清水的筆洗。
「咦,條件比縣試好了,多出一榻。」
大概是縣試只考一天,府試要考二天,據說省試要三天。
裴子云將筆墨紙硯悉數放在桌上,對面是一個二十五六歲的青年,隨著考生場結束,知府訓話,有考巡查,一切完,雲板一響,文吏拿著卷子發下。
裴子云接過考題,見除了考題,還有一疊白紙當草稿,裴子云就點起了一蠟燭,現在剛剛天亮,號房還覺得昏暗,迅速把考卷從頭到尾看了一遍,發現題目沒有模糊不清、沒有錯,才放下心來。
這是前世經驗,如果有問題,必須迅速提出,可換卷,但是如果拖延後就不行了,誰知道怎麼回事。
看完,暗想:「比縣試難多了。」
縣試中,墨義和帖經比例很大。
墨義,就是填空題,這不必多說,帖經,就是默寫題,考從經書中選取一頁,摘其中一行印在試卷上,據這一行文字,考生要填寫出與之相聯繫的上下文。
府試里墨義和帖經還有,但只有一捲紙,墨義才五道,帖經二十道,比例下降了許多,考的就是記憶力,原主記憶還不錯,又經過了老秀才的文思,裴子云把書背得很,自是沒有疑問。
接著就是明算,明律。
「哎呀,這大徐朝比我原來古代王朝實用麼!」
明算就是算學,明律就是懂得基本法律條文,雖比例不大,但也顯出考取對象不局限於四書五經。
「不過也難不倒我!」算不說了,這明律也是記憶問題,原主記憶解決了。
「先把這些解決吧!」
這時,天已亮,抬首看去,見著對面的學子籌措遲鈍,不知該不該做題,就一笑,磨了筆墨,當下就在稿子上,對墨義、帖經、明算、明律進行填空,填完,核實了一遍,才一字字錄寫在了正稿上。
「這種考試,誰能不假思考直接寫在正稿上,要不就是天才,要不就是妄才。」完了這一卷題,裴子云舒出一口氣,覺得背部有點汗了,忙把巾拿出來了下,發覺對面的青年臉有點白,看上去已經疲於奔命了。
「啊,中午了。」一轉眼,就是中午了,裴子云喝了點水,吃了點油餅,又剝了只蛋,吃了一片咸瘦,此時沒有溫度,但不能要求更多了,吃完休息會,這才看向下面大題。
「下面是經義,重點,有三題!」
所謂的經義,是圍繞書義理展開的議論,裴子云看了第一題:「乎,民無能名焉;巍巍乎,其有功也,煥乎其有文章。」
「這題出得中規中矩!」裴子云暗暗想著,這是《論語·泰伯》中孔子稱讚堯的話,說堯這個人太偉大了。
不過有著老秀才的功底,頓時就有了答案。
「此題核心是頌揚古聖先賢的化育之功,首段是引經據典,指出堯幹了哪些事,用了哪些賢人,就了大功」
「引申就是本朝太祖英明神武,順便表下忠心,說自己也要勵志輔佐聖上等。」
有此論,這題就解決了:「一鼓作氣罷!」
破題得言簡意賅,文章得洋洋灑灑,氣勢磅礴,裴子云只是一想,就運筆寫下來,一氣呵!
寫完,把草稿擱置在一側,直接看下一題。
「故舊無大故則不棄也,無求備於一人!」
這一題意思很明了,是周公對他的兒子封在魯國的伯禽說,舊友老臣沒有大錯,就不要拋棄他們,不要對人求全責備。
裴子云見了這一題,不由拍了下自己額,「啪」的一聲很響,引得對面的人看過來,就有巡吏巡看過來。
「不要得意,不要得意。」話說老秀才在家,他沒有考取舉人,他一門心思是什麼,是上面不要拋棄他們,不要求全責備——這論題不知道寫過幾遍,直接可以抄襲就是,保證文采。
運氣這樣好,可以淚流滿面了,裴子云一看題目,裴子云腦子裡就有數篇文章,筆下寫來,更是停不下來。一篇寫下來,文不加點,可謂一氣呵。
吹乾墨跡,裴子云不由滿意點點頭,心想:「這篇本沒有花多力,就是手寫的累點。」
還和剛才一樣,先把草稿子放在一側,當下看第三題。
「水、火、金、木、土、榖惟修!」
「押后題,果是最難。」裴子云皺眉分析,這道題有些難度,出自《尚書·大禹謨》。
「水能灌溉,火能烹餁,金能斷割,木能興作,土能生,谷能養育,這稱「六府」,是天地大自然用來養育萬」
「這些可引申出「不違農時,谷不可勝食也」,論述重農治化之道,再引申出去,就是「德惟善政,政在養民」,聖人之德就現這裡,這就是「惟修」。」
裴子云破題完,略一沉,就繼續下筆,這次速度沒有那樣快,但也不慢,直直寫完,了眼睛,發覺已是黃昏了。
裴子云只覺得頭暈,汗水浸了服,把草稿紙平放著,沒有謄抄,天已完全暗下來了,就點上蠟燭,考場到都是蠟燭氣味,而文吏也一一點燃考場的照明火把。
主考負著手,帶著一堆考緩緩踱過巡查,裴子云這時已經了,也不去管,只管狼吞虎咽,主考看了幾眼,不由微笑。
裴子云低頭沉思,等考從這條道上巡完,裴子云算了下時間,今天只是第一個晚上,謄寫完全可以等到明天,看著卷子已經全部晾乾,就疊好,把蠟燭吹滅,躺在木榻上,把帶來的一個薄毯搭在上。
睡前還看了對面一眼,發現這青年還在蠟燭里作題,就閉上了眼睛,在對面紙張翻聲中睡。
「有著梅花就是不一樣。」不知道為什麼,也許是夢裡接寄託之的副作用,總之只要想睡,只是幾個呼吸,就會進睡眠,這次哪怕是在考場上,也是一樣,才躺下沒有幾分鐘,就發出了輕微的呼嚕聲。
這時考正巧又巡過來,見了無語,考場氣氛繃,到了晚上雖有人明白得養好神,但大部分人都輾轉反側,把床鋪搖得嘎吱嘎吱響,此子卻如此安睡,真不知道是有竹,還是破罐子摔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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