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裹得有幾公斤重,提著沉甸甸的,個頭倒不大。郁夏去郵局領到以後,喬越立馬接過手,他倆乘公車回到租屋,拆開一看,裏頭還是分裝的,有一包臘腸一雙棉鞋。
棉鞋是千層底的,拿紅碎花布綳的面子,瞧著就暖和。郁夏想著待會兒燒水來泡泡腳,泡暖和了再穿上試試,就把棉鞋放下,將夾在包裹里的信紙拿起來。
從老家寄來的書信多半是郁執筆,這回也不例外,郁夏拉開椅子坐下,展信一看,才掃了幾行就噗嗤笑了。
喬越就坐在旁邊,出於尊重,他沒湊過來一起看,可心裏總歸還是,就沒忍住問說:「信上寫了啥你看過笑得這麼開心?」
「想知道啊?想知道你坐過來咱們一起看啊。」
喬越還真就站起來了,他沒把椅子往郁夏邊挪,而是起往廚房走:「我給你兌蜂水,夏夏你撿重點說唄。」
幾句話的功夫,郁夏已經將信掃過一邊,重點都提出來了,準備回頭再仔仔細細讀上一遍,這會兒沒再多看。起跟到廚房去,看喬越擰開玻璃瓶裝的蜂,舀了兩勺,提起開水瓶往搪瓷盅子裏倒了大半杯水,他還給攪了攪,看蜂都化開了才把水盅遞給靠到旁邊來的郁夏。
「這水是你昨晚睡前燒的?不冷不熱的兌蜂正好。」
郁夏剛抿了一口,甜津津的滋味真好,跟著往喬越邊遞去:「來喝兩口。」
喬越順勢嘗了嘗,就推開,說不喝甜的:「夏夏你端著慢慢喝,我喝白水就行。」
「哎,對了,這蜂我昨個兒咋沒看見?」還不止,郁夏捧著水盅一邊喝一邊打量廚房的陳設,看著是比昨天剛來時多了幾樣。想起昨個兒喬越離開之前,自己勻出一把鑰匙給他,讓他以後過來別在門口乾等著,開門進來就是,敢這舉還方便他了……方便他運東西來!
喬越還想把話題擰回包裹上,郁夏不接,他就一五一十代了:「我你知道吧?也是你們學校的,因為力有限不教本科的課程,你可能沒見過。教過那些學生逢年過節就給送水果送營養品來,吃也吃不完。前幾天我回去看,走之前塞給我的,我不喝這些,就拜託郁夏同志幫忙解決了。」
有兩種職業最人戴,一個是傳道業的人民教師,還有就是救死扶傷的醫生,喬越他們家占齊了。只要想想學生們排隊來看恩師那場景,營養品收到手還真是一點兒不誇張。
以前吧,老太太也給孫子塞東西,孫子多半不接。喬越說不吃是真的,他在研究所咖啡喝得多,像蜂從來不,這不是想到自己了朋友,都說同志喝這個好,能排毒養,這回他就接了。
「夏夏你看好喝不?好喝我再去拿兩瓶。」
「人家學生給恩師提來的,你咋好意思拿?」
「咋不好意思?這要是讓我自己喝,哪年哪月才喝得完?這蜂我不拿也得塞給別人,不然放都能給放壞了。」喬越看喝得差不多,就牽著人回客廳去,在沙發椅上坐下,「不說這個,你還沒告訴我信上寫什麼了?是不是有什麼好事?」
郁夏搖頭:「那倒沒有。」
喬越將摟在懷裏,把頭擱肩上,問:「那還能笑得那麼開心?」
「信上說家裏殺豬了,臘腸是我大伯娘親手灌的,也是守著熏的,想著北邊天寒地凍放得住,就給寄了一包來。那棉鞋是我媽親手做的,鞋裏塞了兩雙墊子,那是我的手筆。」
說到這些,郁夏就開心,看笑容收都收不住,喬越心裏也暖:「咱們一塊兒去買的披肩你姐收到沒?喜歡不?」
「……」郁夏回過頭來瞅喬越一眼,那眼神還哀怨的,「你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喬越一懵:「那披肩你買得老貴,我當時想著翻譯多文獻才能掙回這個錢,還想搶著替你出,不喜歡?」
有道是家醜不可外揚,這也稱不上家醜吧,兩姐妹得一般是事實。郁夏不是很願意把日常生活的瑣事掰開來說給喬越聽,有些事本來不大,從裏過一遍聽著就不是滋味兒。但既然著對象,有些事他遲早也是要知道的,郁夏想了想,斟酌著開了口——
「我們姐妹無論是格或者追求相差都蠻大的,喜好也是。你看到那信是我弟寫的,我讓他告訴我,有事沒事給我姐買東西,就比如那披肩就不是很喜歡,拿到手後跟著就轉贈給我大伯娘了。我說我大伯娘喜歡得很,披上是糟蹋東西,好歹沒白瞎錢。」
喬越好一會兒沒反應過來:「那不是賣得最好的款式,真不喜歡?」
郁夏想了想郁春那個,又想了想老太太一貫的作風……
說郁春看不上恐怕也有水分,猜想郁春是心裏喜歡矯說了反話,結果把自個兒坑進去了。阿會讓郁那麼寫就是想讓知道披肩的歸屬,要是不知道,不當心說起來容易尷尬。
只要東西送到了,作為親妹子不失禮,後面怎麼理郁夏不是很上心,在這兒事已經翻篇了,倒是喬越,可心疼買披肩那錢,忍不住就在心裏給郁春蓋了個傻子的。
咋就有這麼討厭的人?
你妹趕多工才能掙回這錢你心裏沒數?
還有點良心都干不出甩臉這個事!
喬越還沒見過郁春,就已經很不喜歡這個人了。他唯一存了點念想,告訴自己對方或許也不是那麼一無是,這人是好是壞總得見過才能評價。
郁夏看他沉浸在披肩事件裏頭,就手在他手背上拍了拍:「寶寶你去廚房給我燒點水唄,我想泡泡腳,然後試試我媽做的棉鞋。這鞋走出去估計夠嗆,在屋裏穿著好的。」
就一句話的功夫,喬越已經把郁春拋腦後去了,他讓郁夏往旁邊坐過去,跟著就要進廚房去燒水,去之前還讓郁夏在沙發上坐好,等著就行。
郁夏也沒真的坐那兒乾等,將臘腸提進廚房裏放著,準備待會兒看在什麼位置拉線,給它掛起來。將臘腸放好之後,又洗了個手,從碗櫃里取出個盤子,拿了個大蘋果來削。
那邊喬越將水燒開,倒進盆里,舀了小半瓢冷水調溫,調好之後給端去客廳挨沙發放好,郁夏也將蘋果削皮去核切到方便口的大小,還拿了個叉子一併遞給喬越,讓他旁邊吃去。
這蘋果嘛,喬越吃得多了,他還是頭一回吃出幸福來。
郁夏雙腳踩在熱水裏,舒服得想要喟嘆,還準備誇喬越這水燒得好,一轉頭就看他端著個小盤認認真真吃蘋果,看著真是乖巧極了。
郁夏一轉頭喬越就注意到了,郁夏盯著他看了半天,讓喬越無端張起來:「夏夏你看我幹嘛?」
「你好看啊。」
後來郁夏終於穿上了郁媽親手做的棉鞋,在把喬越逗得手足無措之後。那雙鞋用的布料或許並不算好,但因為是想著遠上北方求學的閨做的,一針一線都很細,穿上舒服得很。老太太的鞋墊也好,膠鞋本來不太保暖,塞個厚實的棉鞋墊在裏頭就安逸多了。
至於臘腸,分量實在有點多,郁夏想了想,從裏頭分出兩份來,一份讓喬越提回他家去,還有一份拿報紙包了幾層,趁著學校的後勤組還沒放假,走一趟給王阿姨送去了。
郁夏也沒多說什麼,打了個招呼放下東西就走,走之前沒忘記祝過個好年。
看閨走遠了,王阿姨掀開報紙看了一眼,哎喲,咋是臘腸啊?一看得有七八節,照原樣包回去,準備還給郁夏,留著自個兒慢慢吃多好,結果追出去已經見不著人了。
想起昨個兒是收到一個郵單,從S省寄給郁夏的,該不會就是這個吧……
王阿姨真是,說不上這心裏是什麼滋味。這棟樓進進出出那麼多人,沒幾個真正尊重過們後勤人員,就郁夏肯聽說,經常來嘮嘮,收到老家寄來的年貨還不忘記勻點給。
這閨啊,咋就不是自家的呢?
要是自家的,不得給疼上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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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夏休息了兩三天,就照齊教授說的去醫院報道了。醫院那邊已經知道的況,也拿到教授的推薦以及平常的績單,看得出來小姑娘的確很優秀,只是才大一就來醫院學習是不是太早了?
被問到這個,齊教授又提了的個人況,郁夏家在S市農村,不方便回去,就想借這個機會磨礪以及提高自己。
「恢復高考以後,我們學校招了兩屆學生,郁夏是最優秀的一個,你去問,我校隨便哪個教職工對都是讚不絕口。等畢業了恐怕得有不醫院搶著要,老唐你可想好了,讓這姑娘跟著你們學習,學習出好來,以後沒準能順勢分去你們那頭。」
齊惠桐是這麼說的,還真把人說了。
小姑娘學醫的時間的確還短,要讓干別的不行,就悉一下醫院的環境,一下氛圍,激發一下對這個專業的熱。讓去住院部就好,專業的活幹不了,至能幫著安患者緒,給做做心理輔導,還有那種兒都不在邊大過年還住在醫院的病患,陪人聊聊天也啊。
郁夏過來之後,唐主任就把大致的安排說給聽了,怕堂堂京醫大高材生心裏不屑他還說呢,大概就是別的活你做不了,這個聽起來簡單,要做好不容易,算是對脾氣和耐心的考驗以及鍛煉。
要是能安好病號,讓他相信院方,安心接治療,這樣配合度起來了,對醫院和患者都好,治癒的機會更大,康復也快。
「就推薦你來的齊教授,當年和我一起去醫院實習,專業績比我好,能力比我強,就是耐心差,這個活差點死。發覺做不了,真做不了,最終才走上了教書育人這條路。」
「我們醫院啊,住院部那邊有不倔脾氣的老頭子老太太,你去磨練磨練,我真心希你比你們齊教授強。」
唐主任又給發了飯票,說來學習不包住也不發工資,每天可以去食堂吃兩頓飯。
本來這是不符合流程的,院方一般只接收畢業實習生,醫院這邊願意給這個機會還是在打電話求證的時候,京醫大的教授對郁夏讚不絕口,等於說聯名推薦了。唐主任向上面反饋之後,得到了準許的批複,領導也想看看這位郁同學到底優秀到什麼地步,想看看這種普通但是繁瑣的工作到手裏能做什麼樣子。
當天,郁夏就去住院部報道,護士長指了個人帶,郁夏跟著學了兩天,住院部那半壁江山就改姓了。
本來只想出院回家不願意配合工作的老頭子老太太們就問你小郁同志人呢?
「你問我今天覺咋樣,舒不舒服,那你讓小郁過來,我和說。」
「小郁閨人呢?你讓過來我接著給說故事!說我當初一把砍刀砍翻日本狗強盜!我那個威風啊!」
「護士同志我想喝水,但我不想喝你倒的!」
「醫生你聽我說,我兒子今天提水果來了,你讓小郁閨來嘗嘗!」
「……」
醫生都絕了,回說同志這不合規矩。
「不合規矩啊?那行,麻煩你把小郁同志請來,拜託來給我嘗嘗味道,嘗著甜你拿給我吃,嘗著不甜就讓我那倒霉兒子提回去。」
好些個老頭子老太太都在找郁夏,那郁夏就一個,劈兩半也顧不過來啊。護士長趕找人去,讓郁夏安安,這邊郁夏正在關心一個前兩天才開了刀的大媽,聽護士長一說,就和大媽打了個招呼讓好好休息,說晚點再來。
護士長跟在郁夏後面,看去鬧騰那幾個病房轉了一圈,三兩句話就把人哄好了,先前對冷眉冷眼的老頭子老太太們看到郁夏笑得那個開心,拉著人閨的手說我今天覺不錯,特別神,說什麼我兒子提了啥啥啥過來,你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