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花三月,暮春濃艷,下江南。
花滿樓絕對是江湖的一個異類,在這個充滿著殺繆的江湖裡,花滿樓是一個和平主義者。
從白梅襯雪的萬梅山莊,到鮮花滿樓的揚州西湖,同花滿樓一起順水而下的一個月在謝知非看來,算得上是一種心靈上的。
花滿樓也歡喜,因為他能到來自謝知非的開心,對於花滿樓來說,朋友開心,他自然就開心,不需要更多的理由。
但是對於江南花家來說,那就是另外一番飛狗跳。
江南首富花如令有七個兒子,取名字的時候都是依著自己在那兒待著的就怎麼取,亭臺樓閣榭如軒,七個兒子一個不人占其一,花滿樓是花如令最小的兒子也是他最心疼的兒子。
得知自己的小兒子又了一個來歷不明的人花如令本來並不怎麼在意,只是聽說花滿樓要帶朋友回家裡來的時候花如令急了,他急得團團轉。
轉了兩圈,花如令沒好氣的用手拍了一掌桌子,對著準備秀自己茶藝的長子花盛亭沒好氣的問:「樓兒他邊的是誰,你查了沒有?」
「查了,謝知非,是名劍法非凡的道士。」花盛亭提壺讓沸水沖洗自己面前的天青茶,神淡淡的對花如令說道:「父親,七弟知道你查他朋友會生氣的。」
花盛亭手法輕,一道白鶴戲水的技藝爐火純青,見茶上浮現如同冰裂的紋路,屏息從一旁雙手取出掌大的錫灌。
勻齊毫顯壯均勻,白毫披芽尖似峰,如象牙魚葉金黃。花盛亭滿意的點點頭,明前的黃山峰,極品,今日是有口福了。
「哼!我這不過是怕樓兒心善,又引來了一個不知好歹的上飛燕。」說道上飛燕,即便已經過去了一段時間,花如令依舊氣得心窩子疼,他好好的兒子怎麼就遇到了這樣的一個人,當真是老天不開眼。
花如令將視線從大堂里掃過,除了一心一意為自己新茶瑤池沐浴的花盛亭,所有人都溫順的低下了頭。花如令再次一掌拍在桌子上:「我不說,你不說,誰知道?如果樓兒知道了,一定是你泄的!」
花如令這一掌拍得重,花盛亭皺眉看了會兒自己最後兩杯茶盞里未能均勻的茶葉,用茶導調撥均勻這才緩緩同對著他吹鬍子瞪眼睛的花如令說道:「父親,七弟他不傻。再說了,你口中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上飛燕並非真不知道利害,不但懂得看人還很會借勢導力,否則那一次上飛燕也不會僅憑一個人就能將七弟他們玩得團團轉。」
花如令相當欣賞上飛燕的本事,要知道在這個人並不強勢的世上,一個人如果能同時把十幾個男人玩得團團,那絕對比男人還要厲害許多。花盛亭一抬手,沸水如練傾斜了茶盞之中,水漲春江八分滿,花盛亭蓋上杯蓋將其中一盞往花如令的面前推:「況且,這次七弟要帶回來的朋友同上飛燕並不相同,謝知非不但是個道士,還是一個是男人。」
你這個吃裡外的傢伙!
花如令使勁的瞪了眼花盛亭,自己大兒子哪兒都好,所以他敢放心的把許多的事都給花盛亭來理。但是花盛亭萬般好,只有一點不好,那就是在某些場合不知道給自己這個做爹的面子。花如令哼了聲端起茶盞打開杯蓋,茶湯翠綠明亮,茶葉蕊纖纖,像是一朵朵蘭花在茶湯里綻放,一道清幽的蘭香悠悠味長。
花如令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品了一口,這才心不甘不願的說:「你們不懂,有時候男人只會更危險,樓兒鍾靈俊秀,善解人意,說不定那個謝知非的就抱著不可告人的心思來接……」
花如令還沒說完,花盛亭的話便讓他所有沒有吐出來的詞全都順著茶湯吞回肚子里去了,因為花盛亭對著大堂外喊了聲:「七弟,謝道長,進來吃茶。」
自己兒子聽音辨位的本事有多強,花如令非常的了解,所以他現在很清楚之前說的那些話肯定都已經被花滿樓聽到了。這樣的況下,即便幹圓如花如令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他蓋上蓋子,端著茶盞沉呤不語:「……」
他現在如果跟樓兒說,之前都是同亭兒開玩笑的,還來得及嗎?
謝知非好整以暇的看完這裡所有人的反應,花盛亭顯然知道不,所以看到他之後並無半點意外,而花如令就好玩了,居然低頭垂目不說話。
於是乎,謝知非好心眼的甩了甩手中的浮塵,白髮三千無風自,謝知非壞心眼的對裝木頭人的花如令說道:「無量天尊,花伯父,貧道謝知非。」
早一刀晚一刀,自知遲早都要面對的花如令自我安了一下,這才抬頭:「賢」侄……
啪嗒——!
花盛亭憾的看了眼碎了一地的茶盞,可惜了這杯極品黃山峰。
被謝知非殼子懵住了的花如令只覺得眼前這個道士的模樣非同一般,僅是一眼就知道是看破紅塵一心向道的世外人,這樣的人肯定不會打自己樓兒的主意。
所以,花如令猛的偏頭瞪住一臉淡然的花盛亭,眼神如甩刀子一樣甩過去:你沒告訴我是這樣的一個道士,讓你爹丟面子該當何罪!
「……」被狠狠甩眼刀子的花盛亭了額角,老小孩老小孩,老了回歸做小孩。謝知非他也是第一次見真人,更何況,他剛才一直想要阻止來著。花盛亭閉不說話,他非常清楚,現在不管他怎麼說都說不過自己的父親,還是安靜的做一會兒看客的好。
花如令給花盛亭甩了幾個眼刀子之後,磚頭之間臉一變,由轉晴:「這位謝,謝道長。」
謝知非看得好笑,他瞥了眼旁邊花滿樓臉上的無奈,對花如令輕聲道:「伯父喚我謝知非便是。」
花如令扭扭一下,眼前這人太仙,他活了這麼大見過的高僧士也不,不過還怎麼謝知非這樣的。直接名字花如令實在是不出口啊,花如令覺得自己沒直接大師都已經很不錯了。花如令努力打直自己的舌頭,決定還是按照自己的想法來:「謝道長師出何門?」
謝知非靜靜的看向花如令,好一會兒才說道:「華山純宮。」
「華山啊,華山好啊,華山是個好地方。」花如令雖然是個商人,在這個江湖繁盛的時代里,無論做什麼都繞不過江湖,花如令自然對江湖的事知道不。他知道武當派、崆峒派、峨眉派,……但是他沒聽說過純宮,這是個什麼門派?
如果不是門派的話,他們花家每年也捐了不香火錢給道門佛門,這大江南北至有兩的廟觀收過他們花家的香火錢,可從來沒聽說過華山還有一個道觀純宮啊。
花如令立刻瞥了眼花盛亭:提示!
花盛亭不著痕跡的搖搖頭:他們花家雖然也有參與江湖,但那多數是為了生意的需要,足江湖的要查江湖信息的時候自然也就更難。他能在這麼短的時間查到謝知非這個人已經很不錯了,即便裡面有一半都是因為謝知非已經名了。但純宮是什麼,花盛亭不是大智大通,也沒能力去找到大智大通,他實在是無能為力。
關鍵時候居然掉鏈子。
花如令角一,毫不停頓的立刻同謝知非套起了近乎:「能出謝道長這樣的人,想必純宮必定是道門巨臂。」
謝知非淡淡道:「花伯父過譽了。」
好茶需要慢慢回味,更何況是湯水清花不散的黃山峰,花盛亭細回餘韻之後,恰是不經意一樣的問了句:「謝道長,我去年曾去過一次華山,倒是從未見過純宮,不知純宮在華山何?」
去年他還沒被小黑屋抓來填坑,這裡的華山能有純宮才是怪事。
面對看似來勢洶洶實則被他殼子糊住了的花如令,面帶親切確是句句探話的花盛亭顯然更麻煩,謝知非想了下,這才小心說道:「我師門多年避世,花大哥找不到也是常理。」
「……原來如此。」花盛亭一口茶水梗在嚨,半天才吞下去。因為他陡然想起來,自己去年登華山的時候見過一個廢墟一樣的道觀,那日他好奇的問了兩句,路導同他說過那個廢墟什麼宮來著的,該不會那就是純宮吧。
花盛亭瞥了眼謝知非:「……」應該不會的。
自己的父親和大哥一個接一個的文化,花滿樓白玉的臉上浮起薄薄的紅霧。他知道自己的大哥是在擔心自己,尤其是在出了上飛燕的事后,原本對他非常放心的大哥時不時會讓人打聽他的消息。
只不過花滿樓帶謝知非來本是為了看他收集到的那本道家孤本,一直在這裡頓覺尷尬,花滿樓起對還想說話的花如令道:「爹,大哥,我有事先帶知非去我的院子,你們忙。」
「知非這邊走。」說完花滿樓不給花如令和花盛亭挽留的機會,帶著謝知非便往自己的院子去:「前年我偶得了□□家典籍,據說是唐代的孤本。」
謝知非順從的跟著花滿樓離開:「那好。」花家大哥是人,再不走真的要餡了!
看著謝知非恬淡悠然的離開,花如令從花盛亭那你重新搶過來一盞茶,掀開蓋子輕輕的吹了吹:「我樓兒的朋友都不是一般人吶。」謝知非這樣的人,必定為道家宗師級人。
花盛亭淡淡道:「一劍擊退葉孤城,同西門吹雪半日不分勝負,這樣的人當然不一般。」
「噗!」花如令一口茶像離弦之箭飛出來,一口好茶湯、沒了。
青的茶湯在地毯上烙下點點痕跡,花盛亭看著自己的心被花如令又浪費了一盞,立刻心疼的說道:「父親,你莫激。」
——明前的極品黃山峰有價無市,他也只有這麼一小罐,求放過!
花如令將茶盞放到一邊,捂著咳得驚天地,他紅著臉指著謝知非和花滿樓離開的方向,手抖個不停。花盛亭頓時瞭然的點點頭,趁著茶盞不在花如令手裡迅速對他說道:「對,謝知非就是江湖中最近聲名鵲起的劍仙。」
說這話的時候,花盛亭心裡慨不已:仙、聖、神,謝知非、葉孤城、西門吹雪三人居然生在同一時代,當真是江湖劍道的巔峰。這三個人任意一個都是及劍道起運一的人,天地靈氣所鍾,如今一出便是三個,江湖前後五百年都將不會有這樣的時刻。
這下花如令咳得更厲害了:謝知非長得跟謫仙一樣,居然是個江湖好手!
花滿樓書房裡的東西並不多,兩人迅速取了那本孤本便往花滿樓的小樓去。路上花滿樓想到自己父親同大哥的行徑,對謝知非頗為不好意思:「知非要笑便笑吧。」
「花伯父是擔心你。」謝知非想笑,奈何他要揣著自己為高人的高冷架子,不能笑。所以謝知非只能講視線轉向一旁,打量這天下富澤之地的江南,打量著這個春水碧於天,畫船聽雨眠的江南。
柳永曾著詞贊江南的煙柳畫橋、風簾翠幕,說江南的雲樹堤沙、怒濤霜雪,道江南的市列珠璣、戶盈羅綺,賞江南的三秋桂子、十里荷花。可是謝知非卻覺得柳永描寫的這些都不足以道盡江南的好風,這裡只應了一聲天上人間。
恰恰這時候一個瘦弱的青年被人從道旁的賭坊里丟出來,落下的方向正對著謝知非。謝知非輕輕的往前一挪,讓出一個空位使得這名青年與青石板路來了個親的接。那青年『哎喲』一聲才起來,他沒有對著賭坊的壯漢罵人,反倒是爬起來走過來指著謝知非開罵:「長得人魔狗樣的,走路也不長一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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