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正好是安如驚的休沐日。

　此刻安家別院中，他正倚在涼亭中的太師椅里，神放松的閉目養神。

　周遭置有冰盆，前有唱曲。

　材妖艷、穿著清涼的子，則半倚肩靠在他上，任由那雙手肆無忌憚的玩弄。

　一片旖旎快活的春景。

　然這般瀟灑的時，卻很快便被打破了。

　別院外頭突然響起了吵鬧聲，熙熙攘攘之下，好似門也被人暴力踹開了！

　安如驚登時一個激靈，骨碌著從太師椅上坐起。

　“娘的狗東西，誰踏馬打擾老子快活？”

　他手忙腳的穿上子，隨即也不顧人如何，大步往別院正門走去。

　然剛走至連廊，迎面便撞見了極為狼狽的家仆。

　見著他，那家仆踉蹌了一下，連忙喊著：“爺！爺你快躲起來，那個祭酒宋、宋祁越，拿著長鞭打過來了！”

　什麼玩意？

　安如驚愣了一瞬，有些不明所以。

　但還沒待他細想家仆這話是什麼意思呢，卻驀然察覺到，周遭好像席卷過來一陣殺氣。

　冷到刺骨的氣息由遠至近……

　他的尾椎骨冒出了冷汗，又順著脊柱持續上爬直至頭頂，瞬間全發麻。

　直到他抬眸，看向了長廊盡頭。

　在樹葉的影錯間，正站著滿面冰霜的宋祁越。

　他手上拎著一條長鞭，上頭殷紅錯跡斑斑，仿佛只要打在上，就能直接將人掉一層皮似的。

　“！”安如驚瞬間傻住了。

　直到這時他才理解，為什麼家仆讓他跑了。

　這踏馬誰不跑誰是傻叉吧！

　這般想著，安如驚便頓時回神，轉頭腳底抹油就要開溜。

　但宋祁越又哪能如他所愿，上前幾步甩出長鞭，直接便將纏住了安如驚的腳踝。

　再輕輕一拽，便直接摔了個狗啃屎。

　「咚」的一聲在長廊響起，安如驚覺自己的門牙似乎都掉了，滿甜膩的腥味。

　他瞬間哀嚎：“的，宋祁越你瘋了嗎！爺是司業、是國子學二把手，還是史大夫的親兒子！你敢打我是吃了雄心……”

　宋祁越冷笑：“自報家門？好。今日我打的，就是你安如驚！”

　長鞭瞬間落下！

　華貴裳被撕裂，出之鮮淋漓。

　安如驚連哀嚎聲都嘶啞了，簡直想直接殺了這個惡魔。

　但他完全無法彈，旁的家仆已然嚇暈過去了，目前竟然……

　無一人能幫助自己！

　一鞭又一鞭毫無顧忌的落下，安如驚后背上早已鮮淋漓。

　“買通教授、拉攏學、打寒門子弟……司業，你還真是聽話啊。”

　宋祁越很知輕重，落下最后一鞭時，安如驚也即將要暈過去。

　他冷臉踹了一腳，旋即無嗤笑道：“你父親才是打了一手的好算盤。就連你，也不過是他為了自利益，親手送出來的一個障眼法罷了。”

　腳下的形一，卻再無力氣出聲。

　哀嚎聲持續半刻便戛然而止。

　不過多時后，安家別院的大門，便被人再次推開了。

　圍在墻外頭正聽的百姓們，連忙驚恐的后退了兩步，而后看著滿臉冰霜的宋祁越，不住瑟瑟發抖起來。

　目隨即落在其手上，眾人瞬間就倒吸了一口涼氣。

　那、那、那鞭子上，居然還淌著呢！是、是那安如驚的嗎？

　天爺啊，祭酒大人生起氣來，真的太可怕了吧……

　“今日確實魯莽，是不是嚇到諸位了？”

　見百姓們如此，宋祁越連忙呼出一口濁氣，盡量平和自己的緒。

　“只是事出有因，關于監生們的任何問題，我都不想讓步，也不會讓步，所以才……”他有些懊惱的樣子，“還、還諸位見諒。鈺蘆坊那的施飯攤子，府中家仆會持續管制的，如不介意，便都去那里吃一口吧。”

　他說罷收起長鞭，有些垂頭喪氣的離去了。

　而看著宋祁越的影漸行漸遠，百姓們這才開始發爭論。

　最后嘰嘰喳喳討論許久后，大家伙的意見終于達了一致。

　那就是：能讓祭酒大人氣這樣，甚至連溫文爾雅都顧不得了，一定是那個安如驚做了天大什麼壞事！

　簡直罪無可恕！

　于是接下來的半個時辰，安家別院的門前和院墻上，就都布滿了爛菜和被砸碎的蛋。

　只能說是，慘不忍睹。

　而此時的史府，正有一名青年，快步的走進了書房。

　“家主，宋祁越并未發現流民之中的問題，只是……”

　他頓了一瞬，繼續說著：“只是小郎君他做的事，似乎是被那些寒門子弟抖落出去了，現下宋祁越正去尋小郎君算賬。”

　頂梁屏風后，一名老者踱步現。

　他著胡子說道：“暫時不必管。驚哥兒本就是個幌子，那宋祁越不見得如此聰慧，能直接瞧出來流民的問題。”

　青年點頭應是。

　“但也不能過于松懈，還是盯他。”

　老者繼續說著：“今晚派一批刺客打探消息，如果發現他有問題……”

　屋溢滿殺意，冷的簡直刺骨。

　青年子瑟了一下，不敢再多說一個字，連忙應下聲后轉出府。

　多道影隨之四散離去。

　他順著大街往龍澤橋行去，就這麼與手執長鞭的宋祁越，肩而過。

　青年人轉眼消失在喧鬧的長街上。

　而宋祁越則嗤笑一聲后，稔的從袖間到了些許末。

　是殺手們識別目標的記號。

　他指尖捻，末紛紛揚揚灑在地上，又轉瞬不見了蹤影。

　看來今晚，要忙起來了。

　待到宋祁越回到安祿府時，云峰竟不知何時，已經在府中等著了。

　而見其在此，宋祁越臉上的慍怒也仍舊未散，冷聲道：“今日恐不能授課了，倒教云家二郎白跑一趟。”

　他似乎心不悅，說話也無往日和煦。

　長鞭已經浸鮮，在地上拖拽出一條刺目的紅痕，讓人看著心驚膽戰。

　但云峰卻視若無睹。

　“我本來并不相信你。”他抿了抿，“但今日之事，倒讓我對你改觀了許多……”

　這話落下后，他連忙低下頭，略有些窘迫。

　但鑒于目前看來，宋祁越已經是他接過的人當中，最像好人的一位了。

　因此他猶豫了片刻，還是從懷中拿出了一塊玉佩。

　“我大兄前些時日去泯洲賑災，在清理一慘遭滅門，又被大火燒廢墟的富商宅邸時，發現了這塊玉佩。”

　宋祁越微頓，而后手接過，眸中閃過一詫異。

　這塊玉佩的料子是和田玉，上頭雕刻著瑞祥云麒麟，乃是皇室、亦或是皇室所賜員，才能擁有的。

　而當今朝中，除了皇室員之外，唯有史大夫安仲林，才擁有此玉佩。

　云峰觀察著宋祁越的神態，旋即抿了抿繼續說著。

　“我大兄子偏，我父親腦子偏直，因此誰都沒敢深琢磨，那府邸究竟發生了什麼。”

　他微頓，打量著面前的年人，試探說道：“但哪怕我們不出聲，也終究還是被人盯上了，我父親他現在的況屬實不算樂觀，所以我才……”

　云峰未待說完，剛剛端茶室的南絮，卻放下東西顛顛跑了過來。

　咿呀嗚嗚的說著什麼，然后去搶宋祁越手上的那枚玉佩，臉上是極為憤怒的猙獰神。

　宋祁越眸中微暗，似乎意識到了什麼。

　他低，將玉佩給南絮看，輕聲問：“南絮，你見過這枚玉佩，是嗎？”

　“嗚嗚！”南絮喊著，目眥盡裂。

　宋泠本是從鈺蘆坊回來，想看看伯父現下如何的。

　然現下見南絮緒不對，便連忙先跑過來安，目在所有人的上轉了一圈后，最終也落在了那枚玉佩上。

　觀察半晌后，他亦了然。

　這波可真的是差錯，天助伯父扳倒臣了。

　而云峰也沒想到，自己原本只是為了云家安穩，想將此事推卸出去罷了。

　卻就這般差錯的，遇到了與那府邸有關之人。

　甚至還可能直接牽扯到朝中大，心若說不慌是絕不可能的。

　他抿起，心下忐忑不安，不知自己所做究竟是對是錯。

　見狀，宋祁越收起玉佩，安他道：“放心，此玉佩我會嚴加看管，也會保證你家不被卷其中，你信我，我就做得到。”

　如今朝中黨爭四起，云家于中立四顧無援，宋祁越是唯一能信任的了。

　云峰垂下頭，無聲的應下。

　——

　更深重，月夜微涼。

　安祿府垂掛的燈籠明滅數次，同時也迎來了數波黑殺手。

　其中許是有安仲林的故意試探，也許是有陸勤的不滿買殺，總之在今夜，這兩撥人竟出奇的達了一致。

　——赴死于宋祁越劍下。

　院正房外，尸擺了一地。

　管家正指使著府兵清理跡，各個都有條不紊，仿佛已經訓練過無數遍。

　上次消息的賊，早已經被管家置了。

　所以現在留下的，都是極為忠心之人。

　他們跟隨原主多年，在這府上過諸多好，因此宋祁越也不會擔心再有人口風不穩，向外出什麼話。

　而今夜，也注定是單方面廝殺的一夜。

　子時將至，宋泠來尋宋祁越。

　滿地的尸和跡，讓他頭皮有些發麻，可壯著膽子走進屋時，倒覺得還不如待在外頭了。

　此刻的宋祁越，正站在雕窗邊上擺弄花草。

　他神溫，眉眼之間也盡顯愉悅，看起來頗為悠然自得。

　但手上那柄已經快要被浸的長劍，卻仿佛與著溫馨的空間所屬兩個世界，突兀的撕裂極重。

　宋泠吞咽了下口水，額間已經掛滿冷汗。

　他頭一回，對自己的這個伯父，產生了從骨子里出來的恐懼。

　是惡魔，是救贖，卻亦是人間正道……

　宋泠了口氣，連忙斂回思緒，將自己手上的卷宗遞給宋祁越。

　“伯父，有關于外城流民的事，已經查探的差不多了。”

　宋祁越點了點頭，旋即坐回到桌案上，接過了卷宗。

　窗外雷閃行過，細雨如落下。

　他微愣一瞬，旋即指腹開卷宗。

　晶亮的眸子在紙上掠過，最終落在了最后的總結上。

　往各災地分發救濟糧的節度使，是史大夫安仲林的遠房旁支表弟。

　這層關系說近不近，但說遠也確實不遠。

　主要是半年前，家為了安泯洲流民□□，曾讓安仲林也與節度使，一同去過前線。

　頓了頓，宋泠便拿出了兩幅畫像，猶豫了片刻后，遞給一旁的南絮看。

　果不其然，當南絮看見這兩人的臉時，緒頓時憤怒無比，恨不得直接將這兩人從畫中拽出來，剝皮筋都不夠解恨。

　見此，宋祁越抿起了角。

　他原本不想參與黨爭，只想當做修仙之余的異世消遣，走一步看一步過些快活人生。

　但卻總有人，想把他扯局中。

　史大夫一派想拉他下馬，換他們的人主掌國子學，以此助力黨爭。

　太中大夫一派則非友即敵，尤其當他知曉后，便在尋機會將他弄死。

　所以這些人，可都是上趕著，讓他摻和進來的。

　安如驚只不過是，他們黨爭前的開胃菜罷了。

　宋祁越眸中冷若冰霜，嗤笑了一聲，旋即又在自己整理的卷宗上，落下了最濃墨重彩的一筆。

　“一切，都要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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