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
然后阿諾就被家長了啊。
這是阿諾學五十年以來的第一次,他家長的還不是導師、院長之流,直接就是空堡的校長。當世僅存的幾個法圣之一,中域米斯大區的戰力天花板,對外承諾絕不率先使用的究極武。阿諾也是頭一回和這位校長有如此長時間私下面對面的機會。
太西下,染紅了天邊的云彩,倦鳥飛過塔尖的晨曦星,吹響了一天休憩的號角。唯有薩拉曼德陛下帶著怒火、宛如鼓點的軍靴聲,回在克式走廊的盡頭。
阿諾在心里默數,就像是在倒數自己的生命。
早知如此,他就不該在假日末用零花錢去買那只蘸水筆的。
薩拉曼德陛下今天沒有佩戴王冠,而是換了更加方便行的金橄欖枝,任由一頭銀的卷發在肩后傾瀉而下。穿了如火的金邊軍禮服,束腰,執劍,與翡翠眼眸形了搶眼的撞。和的雙生弟弟長得幾乎一樣,只是的眉宇間更顯英颯爽。
靈族的邊境挨著魔族。有可靠消息稱,魔族新一任的選帝侯*已經抉出,即將結束長達千年的戰,勝利者以極其鐵的手腕讓魔族各方勢力都閉上了。
魔域至今還于封鎖狀態,沒有人能清這個新生政權的外風向。
反正靈族已經提前在卡拉之森的西側,做好了防部署。和一群曾經以一己之力單挑整個大陸的瘋子做鄰居,力真的很大。
不過,法爾瑞斯大陸因為六族大比的存在,已經維持表面和平很多年了,魔族又因為他們打生打死的戰方式而損耗巨大,再次單方面拉黑其他種族的可能不是很高。靈們也只是以防萬一。
強勢的王白天剛剛檢閱完邊境的半靈駐軍,晚上才回到王宮,還沒來得及把軍禮服換下,就接到了來自弟弟學校的消息。不得不利用遠程法陣,橫半個大陸,去給弟弟開這場別開生面的迷你家長會。
只有,弟弟,以及校長。
阿諾專屬的導師琴科,早早地就在校門口的傳送陣旁等待了。因為這位導師也是個靈,雖然只是半靈。在阿諾面前,琴科還能維持住教授的威嚴,但面對靈族唯一的王,就沒那麼淡定了。
“阿諾殿下在校的表現,其實一直很好。”琴科導師一邊陪在王一步半的后前行,一邊努力說著王弟的好話,生怕陛下覺得是教得不用心,“所有的老師、教授都夸贊過,殿下的學習態度很認真,只要是他學會的魔法,就絕不可能忘。他平時還很友同學,樂于助人,沒有人會不喜歡他……”
在導師琴科的里,阿諾萊德完得就像是一個圣人。
但明顯薩拉曼德更了解自己的弟弟。
在們一個轉彎,進校長室外的接待室時,看見的果然不是阿諾愧反省的畫面,他正和一個魔族同學在自鳴鐘前開心相。
那是一座被制作哥特教堂樣式的鎏金座鐘,造型獨特,聲音鏗鏘。幾百年前,因為一部文學作品而在貴族間很是流行,這些年倒是不多見了。阿諾一向對這種華而不實的東西沒有抵抗力。薩拉曼德已經能夠腦補,下一次赫爾墨斯拍賣會上,弟弟一定會給王宮增添什麼新件。
不思悔改,還有閑心和同學研究裝潢,弟弟可真棒。
要是阿諾知道薩拉曼德陛下此時的心理活,必然是要給自己喊冤的。他一開始真的有老老實實地坐在長椅上懺悔,他也不想給姐姐找麻煩。如果只是商量有關學校訓練場的賠償問題,他覺得完全可以靠自己賣筆解決。
在等待姐姐的漫長過程里,他先遇到了同樣被校長要求談話的新同學。
阿諾很認真地和對方取了取經,想問問他是如何做到的,讓校長只和他談,而不是非要和他的家長。
“我沒有父母,也沒有家人。”新同學如是說。
“抱——抱歉。”阿諾沒想到會得到這麼一個答案,趕忙道歉,并開始絞盡腦地想著安人的話語。阿諾說話雖然比常人慢,但每一個單詞的吐字發音都很清晰,像是經過了心好一番的深思慮,有一種被鄭重對待的覺。
至新同學很,他不僅沒有生氣,還反過來對阿諾說:“不要覺得抱歉,對于一個魔族來說,這沒什麼大不了。”
有魅魔存在的魔族,多的是魔只知其母不知其父,或者反過來。
一來二去地,兩人就這麼聊了起來,遲鈍的阿諾,也終于注意到了新同學的與眾不同。
他和阿諾一樣,已經換上了空堡白金邊的校服,但阿諾可以發誓,在他過去漫長的求學期里,他從未見過對方。
新同學有著一張不輸神明的容,額頭上還有一對漆黑的角,就像山羊一樣,彎曲著盤踞于腦后。再加上黑的長發,非人的豎瞳,這是百分之二百的魔族形象。卻并不是代表著高級魔族的雙黑,而是一雙極其罕見的紫眼眸,就像雨后的紫羅蘭,在的折下,泛出清新的剔。
阿諾:“!!!”魔族!
因為魔族曠日持久的千年戰,這還是阿諾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和一個魔族談。
魔族同學意外地好說話。雖然阿諾在一開始進來時,聽到對方對附庸下命令的冰冷語氣,覺得這是一個迫十足的魔,凌厲得就像是一把開了刃的利劍。但接下來卻發現完全不是這樣,這位同學閱歷富,還很善談,全無魔族的傲慢與對生命的漠視。
特別是在對方把無框的眼鏡戴上,遮掩了一些非人十足的豎瞳后,就好像連懾人的氣息也被一同收斂了起來。
新同學自稱路德,是個混魔族,以前一直在前線拼殺,最近一段時間才被首府的族長認了回去。也因此,“在家族附庸面前,我難免要擺出個樣子來。”路德維希對阿諾如是說,“不然會很難服眾,不是嗎?”
阿諾表示理解。
就在這個時候,薩拉曼德陛下在靈下屬與學校行政人員的簇擁中走了進來,面對不省心的弟弟,真的很難有一個好脾氣。
還是路德維希起,禮貌地將姐弟倆帶去了隔壁,短暫借用了助理先生的辦公隔間,才勉強保住了靈王弟僅存不多的面子。
也是在這個時候,阿諾才詫異發現,自己新認識的同學好——高啊。
作為靈,阿諾和薩拉曼德已經十分高挑了,兩人差不多有六英尺二英寸到三英寸(188到190),薩拉曼德今天的長筒靴還是帶跟的,但路德維希依舊比他倆都高。站起來的他,就像是傾斜下了一座雪山般的影,直立拔,充滿力量。
不像學生,更像一柄斬殺過無數生靈的嗜兵。
薩拉曼德終于正視了弟弟的這位同學:“你是?”
路德維希輕推了一下無框的眼鏡,盡可能地繼續收斂著氣息,禮貌開口:“我路德,路德維希,一個魔族。”
對方這樣的回答,沒讓薩拉曼德覺得有什麼,很多魔族都沒有姓氏,一般只有高級魔族有。只是下意識地覺得,好像在哪里聽到過這個名字,就在最近,而且絕對不是從什麼能稱得上人間好的消息里。
反應遲鈍如阿諾則在想著,哦哦,原來新同學路德,姓維希啊。
也不知道是有意無意,路德維希引導話題重新回到了校長上,校長還在見上一位訪客,薩拉曼德正好能先問問弟弟到底發生了什麼。
【大概,也許,可能是因為……我差點炸了學校吧。】阿諾乖乖舉起了早早寫好的紙板,他也知道自己說話有點慢,在這種要關頭,就不試圖挑戰他姐的耐心了。不等薩拉曼德有所表示,他又接著換上了第二塊紙板,【我還補考了一次。】
阿諾也不知道自己這麼厲害的,當時在訓練場上,雖然他看上去沒什麼表,淡定又冷靜,實則只是吃驚得比較緩慢。
等到他表達驚訝緒時,監考們已經商量出了一個讓他補考第二的決定。
魔法存在失控的況,尤其是在緒不穩定的年輕人之間。雖然靈王弟阿諾已經一百八十歲了,但以靈的長壽來說,他還是個崽。
“我們知道這對于您不公平,只是按照您以往的在校表現,我們覺得這不太……”不太像阿諾的實力。一如他上次掛科那樣讓人不可思議。老師們對這位漂亮得不像真人的靈王弟還是比較了解的,他不像是會掛科的靈,也不像是會炸了學校的靈。
他就是、就是……
單純地擺爛。
及格萬歲,多一分浪費。
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個很厲害的靈呢。
其實阿諾也覺得這不太像他的實力,他自己的魔法什麼樣,他再清楚不過。因為他能準確看到自己的數值面板,這大概是穿越自帶的綁定福利,但也就只能看到自己學習魔法的進度而已。是個沒什麼大用的肋金手指。
今時今日再看,他本來四位數剛出頭的魔法能量值,已經變了驚人的六個問號。這比他當初用不出明法還讓靈驚訝。
明神老大這麼好說話的嗎?
于是,阿諾很快就點頭同意了監考們要求的二試,因為他也很好奇,自己還能不能用基礎咒文唱,釋放出那麼強大的火系法。
結果顯而易見,明神老大真的很好說話。
亞當王子當時還用水晶球錄了個現場版,阿諾把記憶水晶借了過來,用最直觀的方式,讓他姐姐了解到了今天白天發生在訓練場的始末。二測的火焰,已經不能簡單的用強大來形容,而是毀天滅地,能與太肩并肩。薩拉曼德依稀在里面看到了咒的影子。
阿諾沒有夸張,他確實差一點就炸了學校。
還是王陛下多年前送給弟弟的護配飾,救下了全場。要知道,給弟弟準備的配飾不是一個,而是整整八十個,全部來自矮人族的武大師,其中五十六個都毀于了這場本該十分容易的魔法實踐考試。
“如果只是因為這樣就家長,那不該怪你——”薩拉曼德皺眉,沉半晌才道。
阿諾慢吞吞地點頭,慢吞吞地開口:“對!”
薩拉曼德也曾幻想過,自己的弟弟哪天能努力,然后驚艷所有人。但如果咸魚翻的結果,是差點炸了學校……必須得承認,還是以前那個連努力這個詞都懶得想的弟弟比較省心。
“——但是也請答應我,以后別這麼努力了,好嗎?”
“好!”
路德維希本來一直安靜地在觀察著靈姐弟的互,聽到這段話后終于還是忍不住發笑。一般人對突然得到的咒力量,怎麼也不該是這個反應吧?
阿諾緩緩回頭,怔怔地看著自己的新同學。其實他剛剛就想說了,只是這個時候才想起,這位魔族同學,真的好像冬天里的一杯熱黃油朗姆酒啊,桂的香氣與黑朗姆辛辣的口,融合得恰到好。看著他,就好像看到了在升騰的熱氣氤氳里,黃的糖塊在酒中一點點融化,暈開來。
總之很奇怪就是了。
但再奇怪,畢竟也是罕見的魔族。
他是不是沒有說過?作為一個沒見過什麼世面的現代社畜,他對西幻世界的一切都充滿了好奇。
平生最大的愿就是在靈王地養一頭龍。
惡魔也不是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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