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從懂事以來，顧平生就沒哭過超過兩個手指頭的次數。

　他心里更多的是一種憤怒，想要摧毀一切的憤怒。

　但奇了怪了，經這不調的話一逗，那憋在心里的氣兒立馬散開，只剩想把眼前人暴揍一頓的沖。

　顧平生將臉上的手拉下來，看到的是丁一然的臉。

　很難形容那一種覺。

　臉還是那個臉，氣質卻全然不同了。

　眼前的人笑瞇瞇地看著他，顧平生不說話，對方也就不說話。似乎哪怕就這麼一直沉默下去，他也不覺得枯燥。

　顧平生沉默不下去，因為后面的獵人又了。

　完頭還能這麼頑強，這糟心的世界。

　顧平生到了備用背包，從里面取出長柄手電筒，照著搖搖墜的無頭尸一記重掄。

　堪稱快、準、狠。

　無頭尸嘭的倒地，搐兩下，徹底不了。

　而后顧平生拎著手電筒，上面還有水在滴滴答答，他指著“丁一然”，居高臨下地問：“你是誰？”

　“丁一然”偏了偏頭，十分無害地看著他：“小顧老師，你好可怕啊。”

　他說著可怕，臉上卻不見一點害怕的樣子，了下眼皮，懶洋洋地開口。

　“我只是個生意人，日常做點小本買賣，空閑的時候兼職個心理醫生。”

　一提心理醫生，顧平生想起一段不愉快的經歷，眼睛盯住他看了三秒，一字一頓：“邢常飛？”

　—————

　表世界的中央大廳里，麻麻的著幾百甚至上千個玩家，但就是這樣的人流量，還被強行分出了兩片區域。

　后方是吵鬧卻不敢大聲的人群，前面是一群統一穿著黑袍服、眼戴面罩的玩家，明顯是同一個公會的人。

　最前方的一人單手拿著十字架佇立著。與別人相比，他的袍上勾勒著更多致考究的銘文和紋理。

　他似乎做了什麼作，得出了一個非比尋常的結果，沉默靜謐的公會員立時出山呼海嘯般的狂呼，人聲涌大廳上空。

　他們狂熱地齊聲呼喊著同一句話。

　“真神已至！”

　后來的玩家發現，好幾個常見的活躍公會玩家，都被迫到了后方去，覺非常不可思議。

　那些可都是排行榜上赫赫有名的人！

　“前面的到底是什麼人啊？”

　“噓，小聲點，那些可是命運蛇之的人！”

　“命運蛇，靠，這群瘋子怎麼都出來了，發生什麼大事了？”

　“神，哪兒來的神，表世界里不就只有一位……天啊！他們說的是……？”

　對方的眼神突然回避，像是不敢再輕易說下去。

　看著那面上的惶恐慌張，眾人不約而同地想到同一個人。

　——在諸神黃昏中大開殺戒，使得流河哀鴻遍野，實力強到破壞了系統大半個核心的邪神！

　“那是又有不要命的召喚了邪神？這次是什麼副本？”

　“大家都討論半天了，是一個《逃離道家村》空降S級副本。”

　“那這副本里的玩家慘了呀！凡是邪神出現過的副本，從來都沒見過活口。”

　“廢話！有幾個能得住邪神降臨的神，邪神喜怒無常，心好點兒留你個全尸，都要燒高香！”

　這邊不僅沒有變全尸，還活了個神尚好的顧平生抵著“丁一然”的口，將人得連連后退。

　顧平生想，為什麼他之前就沒有反應過來？

　刑野，也行。

　邢常飛，非常行。

　顧平生冷冷地譏諷道：“你可真夠行的。”

　刑野角挑起一散漫的笑，即使子在后退，也顯得從容不迫：“哎，小顧老師。我就知道從你里面聽到的夸獎一定是最聽的。”

　顧平生：“……”

　這人沒皮沒臉的樣子他已經見識過很多次了，這個時候再較真兒，都是對自我的折磨。

　“真正的丁一然去哪兒了？”

　顧平生話一出口，下一刻，本該被他抵在一米開外的刑野，眨眼就繞步到了前。

　“怎麼？難道我不比那個頭小子更值得讓顧老師牽掛？”

　這話簡直問的莫名其妙。

　刑野距離太近，一低頭，便能和那戲謔勾起的角撞上，讓顧平生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

　他聽見后傳來猛烈的咳嗽聲，快步走了回去，檢查后發現霍天峰口還有起伏，揚聲沖著杜志華藏的方向：“過來搭把手。”

　叢生的雜草被撥開，出夏暖暖慘白的臉頰，哆哆嗦嗦地跑過來，而本該在后的杜志華已經不見了蹤影。

　對消失的另一人，顧平生沒有多說什麼。

　幸好霍天峰的化已經全褪，不然他倆還不一定搬得。

　至于后翻出紙巾，矜貴著上污的刑野，則被顧平生直接忽略了。

　獵人自制的槍后坐力大，顧平生一連打了那麼多發，肩膀現在仍舊酸痛乏力，不過他沒有表現出來。

　他給夏暖暖喊了個口號，兩人一起手上抬，只是還沒等他們用力，黑的旋風便追隨而來，替他們托起了霍天峰健碩的軀。

　顧平生下意識地回看，刑野漫步跟在他后頭，跟著挑了下眉頭。

　顧平生真切地說了聲謝謝。

　刑野看似沒有放在心上，下山的一路卻哼上了調。

　顧平生細聽，似乎是首短節奏兒歌，曲調十分和，婉轉悅耳。只是不知歌詞，不明其義。

　他們一路到了村邊木屋，在屋子大廳看到了舉著鍋蓋瑟瑟發抖的杜志華。

　看見顧平生他們平安回來，杜志華很驚訝，顯然以為他們必死無疑。

　接著他臉發慌，怕顧平生等人秋后問罪。

　事實上，誰都沒有搭理他。

　連先前統一戰線的夏暖暖都垂著頭，小步跟在顧平生的后。

　如此把人當空氣，反而是杜志華臉扭曲，發了。

　“什麼啊，你們這是什麼意思？當時那個況你們也看到了，不跑只有死！霍天峰從一開始讓我們上去就沒安好心，我只是一個普通人，還沒了條，憑什麼跟著活罪呀，我容易嗎我？”

　“還有你！”杜志華刻薄尖銳的語氣直指顧平生，“剛才你不也什麼也沒做，就在那兒干看著，煙霧彈是我們扔的，你又做了些什麼？整個計劃是你制定的，造現在的局面，不全都是你的問題嗎？！”

　他這話，連夏暖暖都聽不下去了。

　顧平生沒有被安排襲，是因為他要觀察戰局，丁一然引敵的時候，幾次偏離路線，都是顧平生給出聲拉回來的。

　就憑顧平生所在的位置，那危險就比他們要多得多。

　就算杜志華跑了，沒看到最后是顧平生殺了獵人，但講這種話，像話嗎？

　夏暖暖咬牙：“你怎麼能這麼說話？要不是霍大哥他們在，我們早就死了。”

　杜志華打量商品一樣把看到尾，自以為看地嗤笑一聲：“我知道你看上了霍天峰，可人家未必看得上你啊，上趕著當啊？”

　夏暖暖被他侮辱的話氣得渾發抖。

　聽到前面的話，顧平生都沒有什麼反應。

　直到杜志華的這一句出口，他才側淡然道：“沒了條還能跑得這麼快，讓大家都追不上你，是不容易的。”

　杜志華沒想到這好脾氣的老師還會回，一口氣嗆到嗓子眼里，氣急敗壞就要開口罵，被顧平生不高不低的聲音截斷。

　“我是做錯了，應該喂你吃，喂你喝，解決掉獵人老虎，再把你抱出村。”

　顧平生平鋪直敘地說道：“既然這樣，你干脆不如現場聲爸？”

　“噗呲哈哈哈哈。”笑出聲來的是刑野。

　杜志華還不知道此時的“丁一然”在換了個靈魂，剛才人在后面悠哉晃著沒進屋，他還以為丁一然已經沒了，如今看著真人再現，嚇得立馬噤聲。

　刑野甚至吝嗇于給他一眼。

　他贊賞的目全都落在了顧平生的上，鼓著掌夸道：“不愧是伶牙俐齒的小顧老師。”

　顧平生角一，從公文包里拿出想找的傷藥，轉頭步安置霍天峰的臥室。

　夏暖暖也跟著進去了。

　最后是刑野。

　杜志華一人留在客廳，窗外穿堂風過，引得整個屋里涼颼颼的，滲人得慌。

　他了一下胳膊上起的皮疙瘩，悻悻然準備跟過去，卻突然發現自己彈不得。

　杜志華驚恐的睜大了眼。

　黑的風似爪牙將他裹挾，在他發聲前掐住了咽，扳開，攪碎了舌頭。

　杜志華里滿是碎，順著角淌到領，他痛得渾都在痙攣。

　可他再沒能發出一點聲音。

　生怕打擾了誰似的，消失得安安靜靜。

　顧平生本來想給霍天峰理傷勢，但自他擰干巾開始，旁邊的刑野目就變得極其深邃火辣。

　燙得他愣是頓了頓，把巾給夏暖暖：“麻煩你了。”

　這是夏暖暖第一次單獨聽他溫言細語地說話，濃的眼睫投下細碎影，眼前俊雅的面容被暖燈鍍上了一層。

　口怦然一。

　“哎呀呀。”刑野單手支撐下顎，皮笑不笑地道，“我們家小顧老師魅力可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