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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說魃道》第一個故事《嫁衣》

最后一次見到艾桐,是旗袍的事過去一周之后。

自從那事之后,艾桐一直都沒聯系過我,連電話都沒有一個,未免人擔心。耐心等了一個禮拜,實在等不住了,我不請自來去了家。

家時正坐在門口燒著東西。

我很驚訝居然在燒那些東西,一箱一箱,一包一包,全是過去一直到現在存的各種刺繡。一直以來都把它們當寶貝似的收藏著,很多還裱在了鏡框里,可是眼下全拆了,散地堆在地上,再被一把把抓起來丟進火里。

你在做什麼?當時忍不住問

笑笑:大掃除呀寶珠,新房里放不下這麼多東西,只好燒掉了。

看起來倒確實是在大掃除。

所有玻璃制品都被從原來的地方卸下來了,包括鏡子,用被單一層層包了個嚴實。房間里充斥著一油漆味,每堵墻都被重新刷了一遍,雪白雪白的,許多舊的家什和箱子被理了出來,那些當初搬家時都沒舍得丟的東西,現在全被堆在了客廳中間。有些看上去還都很鮮的,那些我姥姥時代的緞子被褥,大塊大塊地擱在箱子上沙發上,五,散發著濃濃的樟腦味,等著被理。

不了外頭那嗆人的煙味,就一個人在那堆東西里坐了下來,看看有什麼好幫整理出來留下來的。

理著理著手一扯扯出一段鮮紅的布,細看原來是艾桐那件被剪破了的旗袍,不知怎的被放在了一只樟木箱的最底下,整件服都已經碎了一堆破布頭,只有口和手腕的地方還是完好的,陳舊但堅韌地張揚著上面那些褪了的刺繡古老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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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桐,這也不打算要了麼?”拿在手上,我問門口的艾桐。

艾桐回頭看了我一眼,看到我手里的旗袍,似乎呆了呆。我想那瞬間眼神是有些不太對勁的,只是當時的我并沒有看出來,因為表現得實在和很平時沒什麼兩樣,在后來的事沒有發生之前。

“是的,”道:“我已經在婚紗店里租了一套,這件沒什麼用了。”

“可以給我麼?”想著是不是要拿回去給狐貍看一下,可還沒等收起來,三步兩步過來把那服從我手里出,轉丟進了火里。“不要了,這麼晦氣的東西,留著它做什麼。”說。

我眼看著那些布料在火里變小變黑,然后散發出一蛋白質燒焦似的味道。

然后聽見問我:“寶珠,你這袋子里裝的什麼。”

“啊,是給你的結婚禮。”

“很漂亮的鏡子……”

“古董店里淘來的,喜歡麼?”

“喜歡。”

回答得很快很干脆,但我想一定不喜歡,因為都沒對那鏡子多看第二眼,放下就繼續燒的料子去了。

忍不住再問,都燒了干嗎呢,實在沒地方放,賣掉或者送人不是好。

也不知道聽到沒有,一直沒回答我。只是有時候偶而的一兩個作,看得出來還是有點舍不得的。會對著一塊料子看很久,上面的針腳,反復看它的花樣。可最后還是會很堅決地丟進火里,看它一點點萎

“寶珠,替我看看這里好嗎。”坐了會兒打算告辭離開的時候,艾桐突然對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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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到后翻開的領子。

“這兩天老覺得這里很,可是鏡子都包起來了,懶得再拆開,你幫我看看是不是長什麼東西了。”

我往里頭看了看,發覺從脖子以下,背上發了幾道紅的東西,好像被什麼東西抓過似的,不過淺。

“疹子吧。”我說。

“幫我涂點風油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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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真。”

這天之后,我再也沒有看到艾桐。

我曾以為我完了我想要做的。狐貍問,艾桐和張寒,只能選一個,你選誰。

這問題我考慮了一個禮拜。

去找艾桐那天,做了最后的決定,我把狐貍給我的那面鏡子帶給了艾桐。

這真是很難做的決定,我知道誰都沒有資格替別人命運做出決定,可是事到了,躲是躲不掉的。艾桐和張寒,我只能選擇艾桐,況且我覺得,面對那種東西,男人承的能力總是會大一些,雖然我并不知道那東西會給他帶來些什麼。

可是很明顯的,它的確已經在傷害艾桐,但并沒有對張寒有過如何。

再三推斷,我覺得我的決定沒錯。

鏡子是狐貍給我的,很古老的青銅鏡,糙得很,也本照不出人。狐貍說,那是清代松齡的——

松齡是誰知道不小白?他問我。

就是那個總神神道道寫點鬼狐故事的小老頭。

松齡的鏡子怎麼會在狐貍這里?

那是當初他寫書睡著時,被狐貍從他書案上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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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

泄憤唄,誰他老把狐貍寫人。

把鏡子給了艾桐的第二天,我又去了艾桐家,可是不在。

隔著窗,看到屋子糟糟的,除了沒燒完的刺繡被面,服也都被從櫥里拿了出來堆在地上。桌子上擺著半杯牛和咬了幾口的面包,看上去出門并不太久。我在門口等了一會兒,沒等到,就回去了。

過了兩天打電話手機都聯絡不到,我再次去了家。

仍然不在,門口郵箱里塞了好些報紙,牛也都在外面放著,過窗,屋子里依舊和兩天前一個樣子,桌子上的牛和面包都變質發霉了,幾只蒼蠅在邊上開心地爬來爬去。

我想不管艾桐那天突然離開家的原因是什麼,總歸會回去的,或早或晚。

我也只能這麼想。

往往到了真要找一個人的時候,才會發覺,邊似乎除了你,沒有第二個人可以打聽。雖然這城市里還有個男人應該是最可能知道下落的,可是我完全沒有他的聯絡方式。

只能等。

等了一星期,等了一個月,等了快半年。

然后等到一個電話。

電話是艾桐的姨媽打給我的,艾桐讀大學時父母就出車禍去世了,很長一段時間都住在北方的姨媽家。

姨媽告訴我,艾桐一個月前走了,自殺。然后問我,你知道張寒麼,艾桐的未婚夫。如果你知道他在哪里請務必要告訴我。

我說我不知道。

沉默了一陣,然后對我說,“艾桐有一包東西讓我寄給你,我已經寄了,如果里面有提到些什麼,請你一定要跟我說。那孩子……”說到這里哽咽了,說不下去了,片刻掛斷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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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貍在我后問我電話誰打來的,我說艾桐的姨媽,然后跟他說艾桐自殺了。他聽完沒什麼表示,只是朝我晃了晃手里的鏡子。那面應該還在艾桐家里的青銅鏡子。

鏡子陳舊依然,可是鏡面上照出了我的臉,好像剛被重新打磨了一次。

可是鏡面依舊是糙模糊的,那它是怎麼把人臉照出來的?我手想把鏡子拿過來,狐貍一收手閃開了,然后甩甩尾出了門。

我問他去哪里。他答:把東西還回去。

一周后,我收到了艾桐姨媽寄來的那只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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