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被復印得很糙，大可看出這東西的細膩，一眉一眼潤澤得發亮，且通，明得能映得出后面的托子。

七八歲子的樣子。

看那發式應該是個娃，五眉開眼笑的，可不知道是不是線的緣故，這笑看起來有點讓人不大舒服，就好象逆看彌勒的覺，讓人覺得笑不似笑，卻又講不清楚到底哪里不對勁。

“這就是翡翠小人？”走近幾步，程舫抬頭細細端詳著那張復印件。

“對。程小姐見過沒？”

“我從沒聽周家人說起過這東西，更別說見了。你確定是周家的東西？”

“這恐怕得去問約翰·金。”

“它也是惠陵里的？”沒理會劉君培說那句話時似笑非笑的眼神，程舫接著問。

劉君培點點頭。

“據我所知惠陵在40年代被洗劫一空，但誰盜的墓，墓里又到底有多寶貝，至今都沒人能說得清楚。你怎麼肯定它們是惠陵里的東西。”

“周家老祖宗說的。”

聽到這程舫的眼神一閃，卻并沒有說什麼。前邊王南打開了西院的月門，門那頭本屬于南院的紅漆長廊上茅草嘩啦啦一陣響，陡地抖下一蓬集的雨霧。兩只老因此驚著撲騰飛起，對著我們一陣發泄似的鼓噪，卻又不舍得那片了的窩似的，在半空里盤垣著始終不肯離開。

“它們都認識咱了吧。”抬頭呆看著那兩只鳥，ami輕輕咕噥了一句。只是沒人覺得好笑，早在第三次見到這對烏時每個人的表就有點僵了，如果不是被劉君培那些話給吊著思維。

“1945年冬惠陵被盜，相信大家都知道。”穿過門，劉君培繼續道，一邊看著那兩只重新落到茅草上的老：“據說下手的是當年被孫殿英手下趕出去的那批土匪。發現的時候墓都已經空了，同治的尸是枯骨一堆散在地上，皇后阿魯特氏尸完好，但被剝得，仰頭坐在墓的東南角，尸被開膛破肚。”

“聽說是想取肚子里的金子。”王南回頭了句。

劉君培頓了頓：“……是想取肚子里的東西，但如果說是金子，未免有點可笑，在墓里那些隨葬品面前，區區一塊金子能夠使人做出那種舉來麼。”

“不然是為了什麼。”王南又問。

“據說是為了樣寶貝。”邊說邊把劇本收了起來，他朝王南看了一眼：“一塊跟這翡翠小人一樣價值連城的寶貝。”

“什麼寶貝？”這次出聲的是林絹。可能是聽到了跟錢沾邊的東西，氣看起來好了很多，人也不像之前那麼蒼白和委靡了，除了口氣還帶著幾分剛才的生。

劉君培不以為意。

似乎能功引起聽眾的興趣是他唯一在意的，將被雨水淋得模糊的眼鏡摘下小心放進襯袋里，他繼續道：“眾所周知，同治帝死后不到三個月，他的皇后阿魯特氏就自殺了，吞金而死，死得很痛苦。”說到這里朝我們掃了一眼，他接著道：“一國的皇后，是什麼原因促使在新帝剛剛登基不久就選擇這樣的死法，結論很多，也很顯然——因為慈禧。”

“可能是因為慈安的偏，同治的獨寵，所以從嫁進宮之后，無論阿魯特氏怎樣小心翼翼，怎樣存了心的討慈禧的好，說什麼做什麼在慈禧看來總跟里扎刺似的。同治帝有病，阿魯特氏心中著急，但不敢去侍奉，慈禧責怪‘妖婢無夫婦’。同治病勢垂危之際，阿魯特氏著去看，并親手為同治帝拭膿，慈禧又罵‘妖婢，此時爾猶狐，必死爾夫耶？’，看，橫豎都是錯，怎麼做也討不出個好來。”

“而阿魯特氏自也是個飽讀詩書經文的子，骨子里總著倔強，于是私下一句：‘敬則可，則不可。我乃奉天地祖宗之命，由大清門迎者，非輕易能搖也’出口，恐怕最終了要命的引子。于是在同治帝死后不到三個月，不堪□□和神力的雙重折磨下，選擇用那種方法草草結束了年僅22歲的命。”

說到這里輕輕吸了口氣，劉君培抬眼朝靳雨澤手里那支煙看了看，一等靳雨澤將目轉向他，他又快速地把頭一低，然后繼續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個年輕的皇后死時太過絕烈，以至讓人深恐死后戾氣過重，所以西太后對這個苦命皇后的斂葬，倒是極盡奢華和講究。那口楠木，就是有三百年歲數的陳木，據說被盜后那口棺材上全是子彈和鐵鏟的印子，就是因為它太難破開。而除了帝后應的一切陪葬品外，西太后還命人專門打造了一套東西放在棺材里，那就是十二只翡翠小人。”說著拍了拍手里的臺本，看到所有人目都集中在他上，似乎有些滿意，劉君培停頓了一小會兒又接著道：“這舉措是耐人尋味的。十二翡翠小人，調和，每個小人一個樣子，依照林十二鎮塔羅漢的形刻出，又請林高僧開，再纏著金網著錦被鎮在棺材里。那布局的樣子，據親眼看過的人說……就好象釘在皇后尸周圍一圈翡翠的釘子。”

“親眼看過的人？”聽到這里皺了下眉，林絹口而出。

劉君培并沒有回應的疑，或者本沒聽見。他說著這些細節的時候眼里閃著，好象在對著所有演員說戲似的，認真而迅速：“而據說，為什麼同樣埋葬了七十年，同樣的葬方式，同治的尸出棺時已經完全骨骼化了，阿魯特氏的尸卻跟剛剛葬時一樣，皮富有彈，面目栩栩如生……那都是拜吞進肚子要了的命的那樣東西所賜。那東西有說是金子，有說是的戒指，而實質上，按著那本書里所說，應該是冠上一樣的寶貝，”

“你說的該不會是鮫珠吧，老劉。”回頭沈東打斷了劉君培的話。

他點點頭：“就是鮫珠。”

“敢你把那些全搬劇本里了。”

沒再回應沈東的話，劉君培再次翻開劇本：“我對它很興趣，所以復印了份讓周明給我照著做了個道。你們可以看下，差不多是一比一的大小。原件是深海蚌的產，被金盤著跟一顆頭像呼應，邊上那個就是阿魯特氏的冠，這個空缺部分就是珠子原來的地方，看得清楚麼。”

一陣風吹過，把他手上劇本的頁面吹起，我沒看清楚那張復印的照片，可是按著他說的，我腦子里突然閃出個模糊的畫面。不由自主激靈了一下，我忍不住把他所描述的跟我腦子里反饋出來的那個畫面慢慢湊到了一起。

“蚌，蚌是什麼東西？”有人問劉君培。

他道：“蚌就是寄生在溺死在海里的或人的尸里的蚌。”

話一出口周圍一靜，似乎在回味這話的含義，半晌一個個皺起了眉，尸和，總是難免讓人生出些不好的念頭。

而我腦子里折著那晚一個人手上小火炬似的一點紅。

“所以很稀有，所以能流傳到這市面上的珠子也得可憐。因為是被尸一點點侵蚌殼渲染所制，所以這名字。說實話，用這種珠子作為冠戴在頭上總有些不吉利，關于它我是專門做了些調查的，無論古今，對這種珠子的評價通常都包括三個字——煞氣重。所以從過去到現在，只要是這種珠子做的首飾，邊上必須用金繞這種紋理，看上去像花，其實是梵文，據說，就為了住它本自帶的煞氣。”

抬手間我總算看到了劇本上那張復印的照片。

照片上相當大一顆珠子，微泛著、被幾極細的金卷著花樣圍繞著的一顆珠子。因為是復印件，它看起來是黑的，像一團干枯了的……

很快在我眼前晃過。

那瞬間我好象看到了那晚那個一華服的人在一團漆黑里，怎樣費力地當著我的面，把這東西

一點點吞進了自己的嚨里……那個有著團小火炬般芒的赤紅的東西……

嚨條件反地一陣干，我用力咳嗽了一聲。

劉君培把目轉向了我：“你沒事吧。”

我搖搖頭，心跳卻突然間加快了。

有種覺，那時候在空房間里的、在林絹房間里看到的那些幻覺，似乎不單純只是為了讓我看到這麼簡單。如果沒錯，那個死在我面前的華服人，應該就是阿魯特氏了，可是死在宮里的為什麼魂魄會出現在這里？又為什麼要顯形給我看？現在在什麼地方？我們現在所遭遇的，會不會跟有關……

一瞬間這些念頭全擁在了我的腦子里，讓我腦子不由得疼了起來，可一時又什麼頭緒也理不出，只約聽見劉君培的話音再次響起，我不得不提起全部的注意力去捕捉他那點在我耳朵里突變得相當細小的聲音：

“雖然煞氣很重，但價值連城，我想這也就是為什麼那些盜墓者喪心病狂剖開阿魯特氏尸的真正原因。金子豈是放在他們眼里的，鮫珠才是他們所覬覦的東西。包括十二翡翠小人，包括墓里的一切……一夜間全被卷走。但是，那些盜墓者究竟是什麼樣的人，真的是被孫殿英手下趕走的那伙匪徒麼？”說著，忽然將目再次掃向程舫：“聽說周老太爺是一夜暴富的，是麼，程小姐。”

程舫被他問得微微一怔。片刻冷哼了聲：“生意人，在那種年代一夜暴富實在是很平常的一件事，不是麼。”

“生意人，”劉君培點點頭：“既是軍閥又是生意人，想不暴富也難。也難怪能買下這麼大片宅子，還能收購得起那些被盜的文。”

“你是說這些照片上的東西都在周家？”

“按照書上所寫的，應該是這樣。”

“我從沒聽他們說起過。”

“也許覺得沒必要讓你知道。”

程舫再次一聲冷哼。

“不過，”片刻低了聲音，劉君培又道：“我還是想問一句，你在這里住，真的沒看到過木頭小人麼。”

忽然一陣風卷著細細的聲音從我后劃過，那種小孩子嬉鬧般的笑聲。

剛回頭，聲音卻又消失了，而周圍似乎沒人聽見這聲音，全都將視線集中在劉君培和程舫上，帶著種疑和微微有些不安的神。

“沒有。”然后聽見程舫道。

“可這位小妹看到過，”說著話抬頭看向我：“是不是，小妹。”

我不知道該點頭還是搖頭。因為從那次之后，那些古舊的木頭小人就再也沒出現過，而我也不知道我們是不是還能再次回到我和林絹住過的那個院子。

“說說看，什麼樣的。”看出我眼里的遲疑，他朝我走了過來：“我想知道它是不是跟書里說的一樣。”

“你真見過？？”聽他這麼問林絹忍不住扯了扯我的手。

我不得不點點頭：“是的，我見過。”

“你怎麼不我看……”

“那時候我有點害怕，而且……”所有人目一瞬間都集中在了我的上，什麼樣的眼神都有，這讓我一時無所適從：“而且只是只木頭娃娃。”

“能不能描述下它的樣子。”不等林絹再次開口，劉君培又問我。

“很簡陋，沒有手腳，像個簡單的圓柱。”

“和書里提到的很相似。這樣的話，我們在這里可能都會死。”

淡淡一句話，卻是把我們所有人的最終命運宣布了出來，這個長相普通，上總帶著發霉的布頭般讓人不舒服的味道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