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進院子,一只喇叭打著轉滾到了我的腳下。
院門口聚集著很多人,都是劇組員,一個個在院門口邊對著里面看,邊頭接耳說著些什麼。沒等本新伯走過去跟那些人打招呼,門里面一陣爭執聲傳了出來,嗓門很很大但又極力低了的那個聽起來應該是導演陳金華,還有個聲音老一些,聽不出是誰的。
“大爺,您冷靜一點!”走到那些人邊上時我聽清楚陳金華說的這句話。然后里面一疊聲咆哮:“滾!都給我滾!誰讓你們我的娃娃!我的娃娃!!”
“輕點,大爺您輕點,這里哪兒有您的娃娃?啊?哪兒有?”
“被你們弄不見了!被你們弄不見了!斃了你!!斃了你!!”
這當口周家的幾個人跟在本新伯后走了進去,除了程舫。就站在林絹的后面,我想是存心不讓我和林絹能借機會離開,所以只能繼續待在原地,一邊順勢朝里面張了一眼。
這一看倒讓我嚇了一跳。
我看到那導演背對著我在院子中央站著,手平舉在頭的兩側,一不站得像個雕塑。離他一步不到的距離站著個材瘦小的老頭,邊上的燈道被砸了一地,他披頭散發在那堆破爛道間站著,手里握著把很老式的□□,長長的槍桿正指著導演僵的脖子。
不知為什麼這個老頭看上去怒不可遏,拿著槍的手微微發著抖,像干枯的木頭。可盡管這樣,比他高了一個頭并且壯得像頭牛的陳金華還是不敢輕舉妄去迫使他把武放下去,因為老頭的手指就扣在扳機上,覺隨時隨地會把人給一槍崩了似的。
可這老頭是誰?我從沒見過這宅子里有這麼一個人,也沒聽本新伯說起過。
“老爺子!老爺子哎!您這是干嗎呢!”正狐疑間,眼瞅著本新伯幾個大步朝那老頭跑了過去,我和周圍人不約而同了口冷氣,因為他隨即被那老頭槍桿子一轉指住了頭,并且卡嘣一下給槍上了膛。
可本新伯卻像個沒事人一樣,迎著槍桿繼續朝老頭走過去,一邊陪著張笑臉:“老爺子,我本新吶,還認得不?”
話音落,老頭的槍桿在他腦門上停了幾秒鐘,然后咕噥著從他的頭移到了他的脖子。本新伯乘機抓住了槍桿子,卻也不敢太用力,只是往邊上輕輕偏了偏:“大熱天的,老爺子跑到這里干嗎呢,本新扶您進去歇著?”
剛說到這里老頭突然把槍往回用力一,一轉指住正想朝后退開的陳金華:“他們我娃娃!他們我娃娃!!”
“老爺子老爺子,”本新伯趕把槍桿再次抓住,一邊索著從口袋里抓出樣東西塞到老頭懷里,跟哄小孩似的:“娃娃在這里呢,看,老爺子,娃娃在這里。”
老頭抓住了本新伯塞給他的東西。它看上去是塊長條樣的木頭,寶貝似的被他揣進懷里,這讓他緒平穩了點,雖然里還在不停咕噥著,但已經不再用槍頂著別人。只是本新伯試圖把槍從他手里拿走的時候被他警覺地瞪了一眼,他似乎對任何人都不信任,包括本新伯。
“什麼鬼地方。”還在看著,我聽見邊上有人輕輕說了一句。是個年輕的演員。兩眼一直盯著院子里那個古怪的老頭,他臉看起來有點難看。
“你剛才嚇得都快尿子了吧。”邊上人揶揄他。
“得了,如果我有陳導的塊頭兒我也能當英雄。”
“算了吧。哎,梅蘭姐,梅蘭姐你去哪里?”
被那人一,我才意識到明星梅蘭就在離我不到兩步遠的地方。聽見別人問,頭也不回從我邊經過,臉上的表看起來不太痛快:“回去,這地方我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老陳為什麼要找這種地方,居然還有瘋子。”
“至他沒傷著你。”
“澤,你這什麼話,等到被他傷著還來得及?”說著話怒氣沖沖朝不遠那個懶洋洋靠在老槐樹下的靳雨澤瞪了一眼。那個男人沒事人一樣低頭點了支煙,然后瞇著眼輕輕吸了一口:“sorry。”
“癮君子。”梅蘭低聲罵了一句,顯然的緒讓忘了邊上還有我這麼一號人。直到突然意識到這點,匆匆掃了我一眼隨即轉快步離開:“小張!小張!”
小張是梅蘭的助理,一個個子小小,但很機靈的男孩子。一聽梅蘭他忙七手八腳拎著化妝箱跟了過去,我抬頭繼續追著他們影,卻剛好撞到了林絹的視線。朝我用力丟了個眼。這才發覺程舫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跑開了,林絹混在人堆里朝我了手指。
我趕跟了過去。
跟著出院一路小跑,到外院門庭,當中我們沒有遇上一個人,非常順利。不過林絹放服的箱子給忘在出事的地方了,當然我們不可能再回頭去拿,沒什麼能比離開這地方更重要。
眼看著就要到大門口了,總算松了口氣,正想問問林絹剛才那老頭是誰,可誰知剛繞過影壁,我卻突然發覺這可能并不如我所想的那麼順利。
因為影壁后那道雕花石門前坐著個人。
個頭小小的,一黑服黑,讓看上去就像蹲在長凳上的某種鳥類。是昨晚我見過的那個老太太。
意識到這點我暗罵了自己一聲。一直以為這老宅子是干凈的,我真蠢,近在眼前的臟東西竟然視而不見,還把它當了看門人本新伯的妻子。這老太太哪里是人呢,分明是一只地縛靈。它看著我和林絹,說明它能意識到我們的存在,這是很糟糕的。大凡這種東西,一般只要不是人自己招惹到它們,它們也不會和人沖撞,所以人常說到鬼,但鬼是什麼樣的,都沒聽人說親眼見到過。因為一旦見到了,意味著這人的已經很背勢了,鬼以微弱的場來覺人的另一個世界的存在,就像我們對氣味的判斷。
所以這只靈這會兒能那樣看著我們,說明我們已經和它在了一個界限上,而很顯然這種局面的大部分原
因都是因為我,因為我對它們的特殊的應。而對林絹來說,這真是很危險的,和我不一樣,姥姥說過的,八字正常的人承不住我所能承的氣,如果那種東西存心找上他們的話。
而這會兒林絹一無所知地踩在那個靈的間,意識到我停下腳步,停下來回頭朝我看看,樣子很疑,但毫覺不到下有個老人正抬頭看著。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這種事是沒辦法跟坦白說的,但我也沒辦法讓這只靈回避開,因為姥姥給我的辟邪用的珠子沒了,我手上只有鎖麒麟安安靜靜垂著,它很強大,但自從方潔的事之后我就沒再見它出現過奇跡。
可是總還得要出去的,只是該怎麼出去。
考慮的時間不長,但對林絹來說已經太久,朝我打了個手勢徑自轉朝門外了出去,我趕把拉住。這似乎是我唯一能做的,雖然我不知道這麼做是為什麼。也許應該讓林絹過去,也許過去什麼也不會發生,也許這東西只是個單純的地縛靈,它什麼也不會做,就像昨晚那樣。
可我還是把林絹往回拉,因為我心里有點不安,這種不安來得很突然也很奇怪,我發覺這房子有點不妥。就像它昨晚一直到剛才都對我藏了一些它不好的東西,我怕還有別的更多的什麼。午后的夕里它一如既往的安靜和龐大,而這安靜里蠢蠢著些什麼,我說不上來……
“你怎麼啦。”林絹不解地甩著我的手,看著我的那雙眼睛里滿是急燥和疑:“再不走要有人來了。”
我沒理,只是把帶在邊的符拿出來小心地在手心里,再把它蓋到林絹的手背上。林絹看著我的樣子像看著個怪,我讓到張了。“你這是干嗎??”問我,聲音聽上去有點尖:“快走啦!”說著話把我用力朝外拉,的手勁很大,我差點被拉出去。
坐在凳子上的靈朝我張了張,我得慶幸我聽不到它發出來的聲音,那意味著它還不夠兇。所以被林絹拖到它面前的時候我試著低了聲音對它說了聲:“讓讓好嗎……”
它沒理睬我,就跟沒聽到我在對說話似的。
我再靠近一點:“請讓讓好嗎。”
很濃的一泥腥味,在我靠近的時候朝我鼻子里直鉆了進來,我不知道林絹有沒有覺到,離它那麼近,近得半條就在它中間。
而不管我怎麼問,那只靈始終沒有理我,我開始懷疑姥姥教我的這法子的可行。
姥姥說遇到某些攔路的靈,尤其是地縛靈,闖是不可以的,尤其對于我這樣的人來說,相當傷筋骨。因此上了一定要好聲好氣請它們讓一讓,雖然姥姥沒說這做法的出和依據,但以前試過幾次,還是管用的。
可這次不知為什麼并不管用。這小個子老太太坐在長登上盤著兩條,像只發呆的大鳥似的,對我的聲音充耳不聞。倒是林絹被我這個舉嚇了一跳,沒再繼續朝外走,回頭狐疑地瞪著我:“喂,你在和誰說話?”
我朝擺擺手,繼續著那個靈:“讓讓好嗎,請讓讓好嗎。”
林絹按捺不住了,低低咕噥了句神經,轉朝外大步了去。
我沒阻止,因為那個靈不見了。一下子消失的,連同那把長凳,這突然得讓我有點不知所措。我不確定是不是姥姥的方法起了作用,不過它真的不見了,再朝邊上看了幾眼,確定它真的消失之后,我朝林絹的背影追了上去:“喂,等等我……”
話還沒說完,林絹子一晃,突然跪了下來。
我被嚇了一跳,趕跑過去,就看到不知怎的臉皺了一團,一手抓著,一手按著自己的肚子。
“怎麼啦?絹??”手扶起,可一邊扶一邊朝下沉,似乎痛苦得不行:“你怎麼啦??”
“肚子痛,”半天聽見從牙里出這兩個字,然后整個上半到了我的肩膀上:“肚子痛死了,寶珠……”話音沒落豆大的汗已經從額頭上滾了下來:“不行了,我得……我得……”一邊含含糊糊說著一邊推開我朝宅子里奔進去,我都還來不及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突然再次看到了那個坐在長凳上的靈,就在林絹的影剛剛消失在門背后的時候。它朝著我的方向盤坐著,頭垂得很低,這讓它一張臉看上去模模糊糊的。
我忍不住抓了塊石頭朝它丟過去:“是不是你干的!”
石頭穿過的飛開,它坐著一不。
“別纏!”我再對它喊。
它依舊一不。
直到林絹搖搖晃晃從門里出來,它始終沉默得像只石雕。我沒再理它,朝林絹出手迎過去:“怎麼樣,好點沒。”
林絹拉住我的手,的氣似乎恢復了一些,不過還是捧著肚子:“好點了,沒想到會拉肚子。”
“要不要,還能走嗎。”
遲疑了一下,回頭看了看那片宅子,點點頭:“能。”說著話突然眉頭一皺,里發出一聲低咒:“媽的!”
“怎麼了??”
“我又要……”話還沒說完撒就奔進了宅子,直到再次出來,眼睛凹進去了一大片,臉青得跟鬼似的,把我給吃了一驚。
“絹!你沒事吧?!”
“我不知道……”一等我走近整個人朝我直倒了下來,兩只手冰冷冰冷的:“我不會是食中毒了吧,寶珠,拉得很厲害啊。”
“食中毒?”我環顧四周,那只靈又不見了:“我們回去吧,問他們要點藥。”
“我不想看到那個人……”用力□□了一聲,不知道是因為肚子還是為我們即將要面對的。
“現在管不了那麼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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