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夕鳥悄兒的打量一屋子的人高馬大的老爺們……能一照面干翻任何一個,但是會被任何兩個加起來干翻。眼前能看見的有五個,四個長隨加一個七爺,外面還不知有幾個守著門窗。
唔,不大妙,這是個要挨揍的形勢。
楊夕早不是那個六歲的小丫頭,翡翠天天耳提面命「好漢不吃眼前」,「大丈夫能屈能」,楊夕現在的行為模式那真是既「好漢」又「大丈夫」!
乾脆利落的雙膝跪倒,楊夕狠了狠心,學著白天七爺的樣子,使勁把腦袋在地上一磕。
只聽「嗵!」的一聲巨響。
楊夕上半趴在地上,抬眼睛一瞄,地上沒,暗忖:腦袋太抗打耐造也不是件好事兒。
又用更大力氣連磕了三下「當!當!當!」
翡翠的喊在門外響起:「哎呦喂,我的小驢子,你是得多結實才得住這麼弄啊!」
七爺氣急敗壞,沖著窗外大吼:「爺還沒開始弄呢!」
其實他也被這幾聲震得有點懵,這是……不堪辱,要以死明志的節奏?平日也沒看出這麼剛烈啊?早三年前幹嘛去了?那時候就是鼎爐了啊!
楊小驢子抬起的金剛腦袋,終於是見了。
「七爺,鼎爐的事,奴婢並不敢故意坑害您。只是家主面前,實在不敢有瞞。但爺是主,楊夕是仆。如今楊夕畢竟連累了爺,爺想要如何出氣,奴婢都只有謝恩的份兒……」
楊夕說到此頓了一頓,:「只求爺不要讓奴婢傷得起不來床,誤了十四小姐的行程。」
這一眼看去就縱慾過度的爺們,沉著臉沒什麼表,「就這麼輕輕揭過,讓你囫圇個兒的去了崑崙,爺的面子往哪兒擱?」
程玉樓這個人吧,其實正如外邊兒傳言的那樣,是個紈絝淺的。表面看著好像有幾分笑裡藏刀的狠氣,實際上卻沒繼承他老子半分城府。事實上,貫穿他人生的義就只有一個詞——面子。
所以,才會放著離火眸的鼎爐不用,單單因為長相帶不出去;所以他才會剛了家主訓斥,卻不想著怎樣挽回家主的寵,急急的來找一個小小劍仆的麻煩。他和程十四不同,程十四腦子簡單得都不像程思的種,是個人都能看出來。程七嘛,淺得不大突出,所以是沒什麼自知的。
他垂著眼皮,打量眼前這個一腦門的小東西。
據說是有十四了,看著就像個十二。腦瓜殼上都沒長順,七八糟翹起來好多!
程家七那可是出了名的挑,對著這麼個,到底是有點嫌棄。
七爺翹著腳,對著楊夕勾勾手:「先把眼罩摘了給爺瞧瞧,爺看看離火眸開眼什麼樣,能讓家主另眼相看?」
楊夕緩緩的摘下眼罩,左眼湛藍。翡翠一隻白生生的手臂在窗邊豎起來,手上比了一個四。這是說門外有四個人守著。四個人啊……
「這眼睛……」七爺程玉樓現出一個容的表,「……果然不錯,爺從前竟是沒有發現。」
七爺沉了一會兒,「呵,這眼睛會勾魂兒似的,爺到有點興趣了。」說著,站起來,一手把楊夕拎起來,「想去崑崙,行。爺不阻你的前程,但是你得讓爺嘗嘗味道。」
楊夕被程玉樓拎到床上,單膝跪在窗沿上卻不肯倒下:「七爺,楊夕資質本就不好,被人採補過再想修鍊就千難萬難了。」
「呵,本就是陪太子讀書,你還真當個前程了。就你那破爛資質,還真能修出個什麼結果不?」程玉樓手在楊夕的圓臉蛋上輕拍了兩下,有點多的模樣,「傻丫頭,這是爺給你的面,省得回頭人說道你被主家嫌棄,乖~」
楊夕運轉全的靈力忽然瘋狂運轉,帶著萬馬奔騰的氣勢沖向左眼,離火眸好像一個不見底的深。
見楊夕還是抗拒得厲害,七爺又改口道:「行啦行啦,爺不採補你,就嘗嘗,總行了吧?」
如果時間倒退三天,楊夕說不得就從了。好漢不吃眼前虧,楊夕從柴房裡出來就立志做個活生生的「好漢」。可是現在……打不得跑總是可以的,橫豎,七爺並不敢告訴家主,只敢私下裡做點小作。人都要滾蛋去崑崙了,只要跑得了今天,日後還怕他個球!
楊夕抬起頭來,對上七爺的眼睛,左眼眸火轉一個幽藍的漩渦,彷彿擇人慾噬。火焰形狀的黑圖紋從眼眶衝出,瞬間布整個左頰,形如惡鬼。
七爺手裡拎著楊夕的領子,神有點獃獃的:「真漂亮……」
護院們只見七爺拎起人放在床上,那小丫頭突然一抬頭,一服眨眼間就崩潰了一團線。還不等他們讚歎七爺服的風流手段,那小丫頭著小膀子就從七爺的腋下鑽出去了。
七爺攥著手裡一團線,一不。
護院們目瞪口呆的看著那個的小姑娘只穿了個肚兜,直接撞向大門,只聽「咣當」一聲,門板倒地。小姑娘爬起來,拔就跑。
翡翠大喊:「楊夕!你都十四了,怎麼還著膀子竄!」
楊夕邊跑,邊拍拍脯:「不怕,還是荷包蛋哩!」
七爺氣急敗壞的喊這才響起來:「媽的!離火眸能催眠!還不快追!」
低階的修士其實懂法的極,也就是比常人強健點,力大些。眼看著師從丹元宗的七爺都在離火眸下吃了暗虧,哪裡還敢認真追?轟然應了一聲,只是個跑出去,沒管方向。
楊夕抄了一條背人的路,竄進一久置不用的柴房。聽著護院們呼呼喝喝的從門口跑過去了。這才鬆了口氣,有點疼的左臉,吐出一口帶的吐沫,慢悠悠的用【幻訣】給自己織件新服。
程玉樓帶著近十名護院在程家整個外府折騰了一個時辰,還是沒能把那個看著輕易推倒的小玩意兒挖出來。待到府快要落鎖了,只好罵罵咧咧的帶人回了住。
等到守在楊夕門外的人都走了,翡翠從牆角站出來。踩著倒地的門板進了屋。椅子上一本紙頁發黃的舊書卷孤零零的躺著。因被楊夕坐了一遍,又被程七坐了一遍,封皮就皺的折起了一半。
頁里出幾行字:「邪修賞金排行榜。第一位,斷刃白允浪,元嬰期劍修,崑崙棄徒……」
翡翠的眉頭,一跳。
(注,本文中書籍仍然是中國古代的排版方式,豎著,從右到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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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中天,楊夕還沒睡。
二更天的時候,楊夕一回屋就發現《誅邪卷》丟了。家主賞的東西,自己攢的銀子,甚至忘記放回去的不為人知的老道士都還在——這不是遭了兒的樣子。
楊夕急得像個螞蟻似的團團轉,心知這東西被人看見必然是一場大風波。眼皮子更是突突跳個不停。是七爺?還是翡翠?
楊夕轉來轉去想不出個結果,只把自己個兒轉得心浮氣躁。恰在這時,十三爺的生母——寵妾蘭姨娘派來的說客,迎頭撞在楊夕快要炸的炮筒子上。
織房的管事娘子一進門,拍了一下掌,眉開眼笑道:「囡呀,大喜啦!嬸子今天可是來給你保的!嬸子跟你說,什麼修仙啊,崑崙啊,那都是屁,咱們人家還是跟個好男人是正經。蘭夫人可答應了,只要你肯改口跟著十三爺,就額外給你五十兩銀子,還讓十三爺納你做妾。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楊夕一笑,兩顆犬齒在邊冒尖:「花嬸,我先不說十三爺心狠手辣,八十個心眼兒,到底算不算是個好男人。我就先問一句,你剛說的是貴妾還是鼎爐妾?」
管事花娘子眼神閃了閃:「鼎爐不鼎爐的,跟了爺,爺還能不養你一輩子?你這一輩子還不活到尖尖兒上去?」
楊夕從鼻子里哼出個笑容,「十三資質不夠,卻強撐進階。這些年給他當鼎爐的,可有一個不是被採補過度,虛弱死的?我覺得這輩子還是不跟他比較長壽。」
管事娘子臉一僵,強著笑容:「夕丫頭,你怎麼這麼說話呢?嬸子還能害你不?」
「您害我那自然是不敢的。但是您能坑蘭夫人的銀子。每個劍仆家主給賞二十兩,要想用錢打我換主,怎麼著也得來個雙倍。蘭夫人歷來寵,出手就一慣大方,我琢磨著怎麼也得五倍。一百兩!」楊夕豎起一手指頭:「嬸子,我猜了沒有?」
管事娘子甩起帕子,眼淚當場就流下來了:「好哇,你是翅膀長了,就跟嬸子這麼說話啦?你忘了你四年前求著我教你幻訣的時候?你一個鼎爐,我都收下你在織房幹活兒。到頭來你就這麼我的心吶!」
楊夕輕笑了一聲,微微垂著眼皮:「花嬸,四年前我給了您四顆一品靈石,您才教的我幻訣。其實我知道在『天機閣』幻訣的玉簡只賣一顆一品靈石。可是我沒辦法,程家把我看得太嚴了,我出不去。接下來的這四年,您全部的活計都是我在干。七爺看不上我,早把我攆出了院子。您卻從未想過把我收正式的織,因為那樣我每月就有了自己的任務,不能給您代工了。這也沒什麼關係,楊夕跟您非親非故的,您沒有義務為我著想。可是花嬸,您來勸我改口換主,十四小姐這個主子是當著家主面選的,家主說一不二,懲治親兒子閉死關都不帶眨眼的。如果我改口,花嬸啊,我還能活嗎?」
花娘子著帕子,臉上淚痕未乾,震驚錯愕的表就像凍在了臉上。
楊夕笑著:「花嬸,您別覺著我扮豬吃老虎。我可能有點笨,但我不傻的。就是臉長得呆,我也沒辦法。」
花娘子十分僵的合上張大的:「銀子的事兒,我是有了私心。但我沒想害死你!」從兜里掏出一個玉瓶放在桌上,「這是蘭姨娘給的仙丹,到時候家主如果懲罰你,你只要把這個吃了,就能保一條命。十三爺也會從旁救你。」
楊夕拿起那瓶葯,倒在手上看了看。到牆角耗子掏了半天,掏出一隻吱哇的耗子。把那藥丸給耗子塞了進去。
花娘子大驚:「你不同意就不同意,怎麼能拿仙丹喂耗……」一個『子』字還沒有說出來,耗子突然上躥下跳,七竅流,眼看著就不行了。
楊夕看著那隻耗子,不喜不怒:「花嬸,如果這是我,您會怎麼樣?」
花娘子坐立不安,實實在在的有了幾分心慌,「我……我不知道會這樣……我沒騙你,楊夕……我不知這葯會這樣……蘭姨娘有什麼必要……」
「您會悄悄的把這件事兒爛在肚子里。一輩子都不提,橫豎我資質不好,活過百年的可能也不高,家主未必會心疼追究。」
楊夕看著:
「花嬸,我記得您兒子跟我是一樣的靈,如果我死了,您說這劍府會不會是他的?」
送走了失魂落魄的織房管事花娘子,楊夕終於能靜靜的躺上床了。心道:不論《誅邪榜》怎樣了,明天都是會有個結果的。楊夕,你到底還是太沉不住氣了,推回去就完了,何苦跟花嬸揭破麵皮呢?說到底不過是自私二字。早年,你病得起不來床的時候,也是給你熬過葯的。
楊夕為自己的不爭氣嘆息了一聲,翻睡去了。
第二天,《誅邪榜》的事果然有了個結果,卻是楊夕做夢都沒有想到的結果。
「翡翠……死了?」楊夕失魂落魄,上叼著的窩窩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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